玲珑左顾右盼,忽然发现山寨的马厩就在附近。 她惊喜上前,牵了一匹毛色乌黑发亮的马过来,对白梦来道:“白老板,上马,我带你下山。” 白梦来不会骑马,此时还要玲珑帮衬才能稳当坐上马背。 玲珑迅速踏上脚蹬,衣袂蹁跹。她英姿飒爽,将白梦来困在怀中,手执缰绳。 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白梦来微微蹙起眉头,道:“你非要抱着我不可?” 玲珑一愣,问:“不然呢?白老板会骑马?” “不会。” “那就别问这么多了。是仪态好看重要,还是命重要?” 白梦来思索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道:“我想仪态好看地赴死。” 玲珑头疼不已,懒得理白梦来了。 生死攸关的时刻,哪顾得上这么多? 玲珑拍了一下马屁股,高喊一声:“架!” 就这般,黑马一路疾驰,绝尘而去,跑向山脚。 白梦来养尊处优多年,哪坐过颠簸的马背,他被晃荡了半个时辰,一落地便扶墙吐了。 玲珑撇撇嘴,道:“真是金贵。” 她心里暗爽,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还没等白梦来缓过神,她立马拉上人赶往县衙。 郑大人已经一把年纪了,听得这话,忙让捕头召集人马上山救人。 玲珑和白梦来暂时安全了,被师爷带去后院歇歇脚。 玲珑看着二进的官家小院,屋里屋外全无奢华装潢,就连墙上的漆面都斑驳,像是许多年没有刷新漆了,她不免惊讶。 印象里,这些官员哪个不是赚得盆满钵满,何时有委屈自个儿的时刻,偏偏这个郑县令倒是异样,家境清贫,不像是会捞油水的贪官。 待两个时辰后,捕快们传来捷报,黄蜂寨的山匪尽数被官府缉拿,祸乱已然平息了。 玲珑松了一口气,此时才想起疑惑的地方,问白梦来:“此前忘记问了,那山寨老大应该是山匪吧?官匪不是成日里争锋相对吗?为何郑县令会保他?” 白梦来拿帕子净手,慢条斯理地道:“三年前,周边的一个镇子有县令私自收受税赋,佃户种地得来的钱还不够纳田税的,闹得民不聊生。奈何天高皇帝远,没人报到上头,待难民越来越多,逃到这个镇子上,郑县令才知晓了此事。郑县令为民请命,将此事报给皇城。上头的人下了旨,将那个贪官处斩了。奈何贪官族中有人,知晓此事,心生不满,于是和镇子附近的黄蜂寨勾结,企图半道上截杀郑县令。也就是这时候,山寨老大问讯赶来,护住郑县令,杀出一条血路。山寨老大金盆洗手多年,本就不干抢人钱财的事,甚至还会在半路上收一收保护费,勒令手下护送来往的商客一路。” 玲珑一愣,道:“这黄蜂寨也太可恶了!郑县令回衙门,就没想过上报朝廷剿匪吗?” 白梦来微微一笑,道:“说来容易。” “可不就是容易?” “你也没有想过,若是上报朝廷,让上头兴师动众派人过来。既是剿匪,又怎可能只剿黄蜂寨而不碰老大这边的山寨?” 玲珑恍然大悟,点点头:“我懂了,郑大人是为了护住山寨老大,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黄蜂寨。” “正是这个道理。当年逃出来的一些难民,还被山寨老大收入麾下,在寨子里混口饭吃呢。”白梦来嗤笑一声,道,“想必黄蜂寨的人定然是记得三年前的仇,此刻跑来报复。可惜了,恰好给了郑大人一个将其完全歼灭的理由,如今才算是全无后顾之忧。” 闻言,玲珑松了一口气,拍手称快:“正是这个道理,好人就该有好报!” 白梦来听着可笑,若是他没猜错,玲珑也该是行刺旁人的杀手吧? 这样满手鲜血的人,此刻竟说出这般天真烂漫的话语来。 白梦来关好房门,慢悠悠地问:“玲珑,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说。”玲珑和他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了,对他没有此前那般有戒心。 白梦来斟酌着问:“若是你主子知晓你身份败露,会如何处置你?” 玲珑皱起眉头,眉间一片阴郁:“我不知道,我做事从未失手过……不过旁的人若是暴露了身份,大抵都会为了保护组织的隐秘性,服毒自尽。” “死吗?”白梦来拨弄着一旁的盆景,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人,平素最不爱欠人东西。念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你留在金膳斋吧。我不会对人透露,我已知晓你身份,你也不必如实和大本营说你被人发现的事。” 白梦来顿了顿,继续道:“等到真要兵戎相见那日,我们再谈去留。” 玲珑确实没有刺杀白梦来的意思,至少主子没有吩咐这事儿。 听到白梦来这番话,她微微一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话,她算不算和白梦来勾结,背叛主子呢? 可是,也没旁人知道吧? 而且她没能完成任务,多丢份儿啊!也不知晓主子会不会震怒…… 玲珑期期艾艾地道:“这……算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吗?” “是。”白梦来轻轻笑开。 “我明白了。”玲珑点头,“我这人呢,最是光明磊落。若是真到要杀你的那天,我会事先告诉你,可我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嗯。”白梦来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第15章 两人说开以后,原本剑拔弩张的凝重气氛也就随之消散殆尽。 柳川见玲珑留下了,也知晓这一次的劫难,她算是平稳渡过了。 柳川松了一口气,他和玲珑有眼缘,也不愿看她和主子撕破脸,如今这样挺好。既然连主子都认可她,那想必玲珑暂时是无害的。柳川啊,一切以白梦来马首是瞻。 三人还有事要做,并未在镇上停留太久。 才不过一夜,白梦来便要启程继续去泉州菖蒲镇,他所乘的还是那一辆覆满璎珞锦缎的华贵马车,只是车夫半道上被山匪吓跑了,临时又招了一个资历老的车夫驭马。 玲珑望着眼前的马车,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艰涩开口:“白老板,敢情你出门真是这个阵仗?此前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坐华贵马车串通山匪做戏,好糊弄我落入圈套呢!” 白梦来斜了她一眼,冷哼:“你当你是谁呢?我作甚要为了你大费周章更改习惯?不是说了吗?我这可是上等的衣料,坐那等粗糙的马车,若是起丝或勾线就不美了。” 想来是玲珑自作多情了,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玲珑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如今也无需装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她提议和柳川一样骑马。 玲珑想起身上没有买马的钱,于是和白梦来谄媚道:“白老板能否给我买一匹马?我想和柳大哥一样,在官道上策马奔腾。要知道,马车里可太逼仄狭窄了,拳脚都舒展不开,若不是深闺里的娇小姐,谁还坐那玩意儿?” 玲珑讲话一根筋,没意识到自己这话算是把白梦来也骂了。 这就不是挤兑白梦来,说他娘娘腔吗? 白梦来脸都黑了,语气也凶险不少:“想要买马?可以。” 玲珑欢呼一声:“白老板真是大好人!” “从你的工钱里扣。”白梦来凉凉地补上一刀。 “……”玲珑沉默半晌。要不是柳川上来拉人,她手里的扫帚估计就招呼到白梦来身上了。 最后,白梦来见玲珑坐在马车内毫无生气,像一具行尸走肉,他实在是烦她,只能使眼色安排柳川带她去马市挑马了。 玲珑是个狗脾气,知道这是白梦来有意放她一马,立马又嘿嘿一声笑,“老板”长“老板”短的亲昵喊人了。 马车赶了好些天的路,马车里的白梦来也满心怨念,唠叨了好几天。 他心情烦闷就爱鸡蛋里挑骨头,嫌玲珑不会着装打扮,嫌玲珑端糕点的姿势不对,嫌玲珑沐浴粗糙,身上还有股子酒窖发酸的味道。 玲珑嗅了嗅身上那件豆绿狸奴绣品窄袖棉袄,纳罕地道:“这衣裳是前日刚换上的,不臭啊。” 白梦来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他单指提溜起玲珑的袖口,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你衣裳不是日日换洗的?你就穿着赶了两天路风尘仆仆的衣裳为我端茶递水的?” 玲珑皱眉,惊奇反问:“不然呢?我这沐浴还算勤快了。要是从前,我赶五天路都不带换衣裳的!官道上歇息都是在驿站客栈,谁还有空清洗衣裳?说起这个,此前我也没见着有浣衣的婶子走动,那白老板的衣物都是如何清洗的?” 白梦来冷哼:“若是外衫,脏了自然就丢了。像雪缎这些布料,过水后就没那种银雪色泽了,乌沉沉的,谁爱穿呢!” 玲珑哪里想到白梦来的人生是这般糜烂,只知晓花天酒地,怪不得寻他办事还要用金条了。 她舌头打结,好半晌才道一句:“你这样……往后谁养得起啊?” 此言一出,车厢里的气氛宛若结冰一般,骤然冷却。 这话说的太暧昧了……好似玲珑还想养白梦来一般。 白梦来无所适从,他头一次被人惊到失语,只敢低头看热气腾腾的茶碗,被那上涌的茶香拢住白玉无瑕的面庞。 少顷,他低低道了句:“穷酸丫头还在考虑养本老板,美得你!这辈子,你怕是都不可能!” 他总算拿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搪塞过去了,此时清了清嗓子,下逐客令:“好了好了,快些下马车,还要赶路呢!坐不惯马车就少来我跟前晃荡,没得烦心人!” “哦。”玲珑轻飘飘应了一声,转头跃下马车。 玲珑会御马,此前买的那一匹雪色宝马已经认了主。此时玲珑不过吹了一声口哨,那马儿循声便四蹄腾骧,兴奋赶来。 这匹马的皮色好,玲珑喊它“浪里小白龙”,平日里直接喊:“小白龙。” 说起小白龙,又有一桩小插曲。 之前,柳川带她去马市挑马。 玲珑念在自己一月工钱就那么二钱银子,没敢往贵重的品相上挑,要是让她选,那铁定是——的卢马挺好,赤兔也不赖。 玲珑原本想随意买一匹家养的小马驹得了,岂料柳川直接帮她相中了小白龙。 小白龙鬃毛飞扬,浑身雪白,似在黑夜也能辨其明亮皮色,就是传闻中的“照夜白”啊。 玲珑心动了,可转念一想,这种宝马自然是待价而沽,哪是她能肖想的,于是悻悻然道:“柳大哥,算了吧,咱也买不起呀。” 柳川掂了掂怀中沉甸甸的银两,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道:“你要是喜欢的话,就买吧。这匹马……就二钱银子。” “二钱?!你怕是唬我吧?”玲珑的心思活泛开了,她忍不住摸了摸白马顺滑的皮毛。那手感之妙,让她心驰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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