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将她的优点说个所以然来,好好夸夸她呀! 白梦来一垂眸,便可见玲珑驯顺地仰视他,那雾濛濛的小鹿眼仿佛有光,好似对他满心崇拜。被心上人这般凝视,任何男子都难逃心动。 白梦来嘴角一翘,仿佛要将自己温柔的形象植入人心,他柔声道:“我愿意同你亲近,却不愿意和柳川他们走太近的。” 白梦来总不能说,他愿意同玲珑有肌肤之亲,和旁人不愿有吧?那未免太放浪形骸了,只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提点一番,盼她能开窍。 然而白梦来太高估玲珑了,她非但没懂,还呆愣愣问出声来:“为何?” 为何? 白梦来怎么能说出其中缘由? 白梦来担心玲珑去和兰芝、柳川学舌,到时候他让人猜出“龌龊心思”,在下人面前颜面尽失就不大好了。 于是,他冷着脸道:“柳川体味重,兰芝脂粉味太浓,我都不愿意接近。唯有你,不施粉黛、身上也没异味,很得我心,我这才愿意同你亲近,分你点甜头尝尝。” 玲珑细嗅了嗅自己的肩头手臂,深以为然地道:“我近日来天天沐浴,是该香的!” 片刻,她嘟囔:“那白老板愿意给我私下里煮吃食,敢情还是我自身的造化?” 白梦来颔首:“自然。能得我青睐,算是你运道好。” “罢了,不说这个了。冬日嗜甜,想烘烤一道糖缠马糕,正缺人搭把手,寻你来帮忙正正好。”白梦来满腔甜言蜜语无处说,还被玲珑扫了兴头,也不愿和她多纠缠这些话题。 他今日这一出,其实是想以甜糕攻略玲珑,特特布了个点心阵法,讨玲珑欢心。 既然调情不成,白梦来也就不再粘缠。 他端来三足两耳的小白风炉,往内厅里堆炭,又拿火折子点燃。那黑炭遇火变得猩红,很是耀眼。白梦来特地选了这种少烟少灰的精炭,不会将人熏得狼狈,届时蓬头垢面,比较体面一点。 待炉子里的炭火烧热,白梦来往上头盖了个平面的铜丝罩子,随后便去合白面了。 玲珑见状,道:“平日里,白老板都是让我拿风炉煎茶的,没想到这东西还能拿来烘烤糕点。” “你不知晓的事情还多着呢!今后在我旁边长久伴着,也总能多长长世面。”白梦来这话乍一听是反唇相讥,实则是有自个儿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在内。 这话说完,玲珑娇憨一笑,也不再多言了,显得她没见识,略有点丢份儿。 她抱着膝盖,静静看白梦来在小几上制糕点生胚。 白梦来一双巧手专司点心之事,几个翻搅,便将霜糖、蜂蜜、乳酪、以及炸好的白面条子混在了一块儿,随后用宝石匕首切成小方块,逐一铺陈在铜丝罩子上头。待炭火将其靠得微微焦黄,白梦来一面撒白芝麻与果仁碎,一面用筷子翻动,不多时,香喷喷的糖缠马糕便烤好了。 白梦来递给玲珑一块儿,让她尝尝鲜。 玲珑吹去白腾腾的热气,轻咬一口,只觉得这烤糕香甜可口、甜腻松软,很好吃,是她在集市里从未吃过的口味。 她震惊地问:“我怎么从来没吃过这个?白老板是打哪儿学的?” 白梦来轻笑一声,道:“此前认识一些马帮的人,知晓他们在路上会用此充饥。吃过一口,咂摸出方子,便回家如法炮制,没想到真成型了。” 玲珑吃一口点心,莫说猜出做法了,就是里头掺杂了什么东西,她都一概不知。 她羡慕地道:“白老板真是神人啊!你这般会做吃的,我都要离不了你了!若是往后回组织里,也能将你捎上就好了。” 到时候,她要天天奴役白梦来,让他给她煮好吃的。玲珑一面想,一面偷笑。 白梦来听得心神微动,他曼声道:“和你回去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大好听。你要真想我时刻待在你身边,你得寻思着,给我一个名分。” “嗳?”玲珑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白梦来真有章程。 白梦来靠近她,眼中似有柔情万丈,嗓音也低迷惑人:“不若唤我一声‘夫君’吧!我这样的人中龙凤,同你喜结连理,也不算辱没了你。” 这句不知是否玩笑的话语,让玲珑顿时面红耳赤,心跳不休不止。
第104章 玲珑向来是愚钝的、迟缓的、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的。 并不是她榆木脑袋,而是她潜意识里的自卑感在隐隐作祟。 她认为她不配被人爱,认为自己出身卑贱,认为自己高攀不上任何人。 所以她披上了一层无情无欲的铠甲,以此护甲护此身。她不需要被任何人爱,不需要被任何人呵护,抑或是撑腰。 她自己就能成为自己的剑,助自己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玲珑没有任何求生欲,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为父母亲复仇,想血洗前朝遗孤,屠杀前朝血脉。她没有顾虑,也没有任何负担,因此,玲珑会成为组织里最好的、最厉害的杀手。 不怕死的人,不会瞻前顾后,反而不容易死。 玲珑平日里看着天真烂漫、没心没肺,也是因为她不需要做任何伪装。本来无我,何必演我。 而寻常习惯戴万千重假面的白梦来,遇上毫不遮掩的玲珑,又怎会不被她蛊惑,怎会不靠近她呢?明明白梦来都做好了见招拆招的架势,偏偏玲珑技高一筹,无招胜有招。 白梦来沦陷了,而玲珑却退缩了。 玲珑看着眼前温柔的男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白梦来……想当她的夫君吗?可是,可是。 玲珑不该有牵挂的,不然她每一次挥剑都会担心自身的安危,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白梦来了。 自从进入了金膳斋,玲珑那些充满幼年血色的梦境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她从前一直梦到母亲为了从监工那里讨糖,时常要夜深出去,嘱咐她在茅草屋里等候。 待母亲发簪凌乱、脸上满是泪痕地回来,玲珑总是会吓得直哭。 她不害怕母亲,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母亲将她拥入怀中,一遍又一遍抚摸她那鸟窝一般杂乱的长发。母亲哄她止住哭声,将桂花糖喂到她的嘴里,曼声道:“你不是最爱吃这个了?娘喂你吃,啊,不哭不哭。生辰日呢,哪能不吃口甜的呢?” 玲珑嘴里塞满了糖,她一面瘪嘴咀嚼糖块,一面掉眼泪。 她忘记告诉母亲了,这糖好苦,一点都不甜,和儿时吃过的不一样。 她不想吃了,一口都不想了。 玲珑总是梦到这里,然后惊醒,周而复始。 可当她认识了白梦来,认识了柳川,认识了兰芝。 她的梦变了,她会梦到自己哭完睁眼,母亲不见了。屋外不再灰蒙蒙的,而是霞光满天。 她推开门,白梦来就站在那绚烂天光中,将八宝梅花点心攒盒递给她,逐一给她说里头有哪样精致的吃食。 玲珑一边听,一边颔首。她那幼年白胖的小手逐渐抽条,变成了细长白皙的少女手指。 白梦来就看着她笑,对她道:“不过是一块桂花糖么?有甚好吃的?不如瞧瞧我给你制的这些,哪样不比监工给的金贵?” 是这个理,今后有白老板置办吃食啦,承蒙他照顾啦,玲珑再也不会受委屈了。 只要跟着白梦来,玲珑就不会吃苦了。 玲珑感激他的庇护,感激他替她撑腰。 玲珑的内心深处是很依恋白梦来的,因此在受重伤的时候,才会将脸贴上他的脖颈,细细耳鬓厮磨。她贪恋他的温暖,想着即便要死……也想死在白梦来的怀中。 原来,在她心中,白梦来的地位已然这么重了呀。 可是这份情意会阻碍她复仇,她早晚有一日会不顾自身安危涉险,可能会死,可能会辜负白梦来。 所以任她装傻充愣贪图白梦来的好,可以。若要她直白允诺白梦来,同他厮守,那她做不到。 白梦来很有耐心,一直在等玲珑的后文。 可时间久了,他又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心里头……究竟是怎样想的?” 玲珑顾左右而言其他,道:“组织里的人都很好的,即便你不是‘夫君’名分,他们也不会为难你的。只要我完成了任务,届时我就能带白老板回去了,到时候你住我屋里头,我打地铺就行。我……我不要什么名声的,组织里的人也很开明,不会说什么闲话。谁敢多说一句,我剁他的小指头,你看可好?” 小姑娘说话语无伦次,遮掩的模样让白梦来有一丝心凉。 他何等矜贵的人物,如今纡尊降贵来求玲珑给个章程,她居然还这般模棱两可地答话。 白梦来有一丝恼怒,可这怒火无处纾解,他冷着声儿,道:“玲珑,你忘记你主子为何要你潜入金膳斋了吗?他的命令……是让你潜伏于我身侧,盯紧我。若是有朝一日,他要你杀我,你下得了手吗?” 闻言,玲珑呼吸一窒,她咂舌,许久不曾发言。 明明半个月前,她还敢说会全力执行主子的吩咐,可现如今,她居然犹豫了。 玲珑结结巴巴:“主子让我杀的都是坏人……都是作恶的人。白老板是好人,只要我同主子禀报清楚,解释了误会,他不会要我伤你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回组织解释呢?” “我……”玲珑欲言又止。 她也想不明白。 可是,这一层细微的、隐秘的心思,仿佛只隔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如今要让白梦来戳破了。 她尖叫着想阻止,身体却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白梦来靠近玲珑,他居高临下,俯视玲珑,眼底带着怜悯与同情,残酷地道:“你心里清楚,一旦说明的缘由,你就可能要离开金膳斋了。你没能好好执行任务,你袒护我,为我说情。那么你的主子就可能派出其他人盯紧我,届时你就得离去。你舍不得离开金膳斋,舍不得伤我,所以一直逗留在此。玲珑,你不够坦率。你若是对我有意,你该说的。” 白梦来像个胜利者,他已然猜到了玲珑的心思,也知晓她的顾虑。 他也同样卑鄙,他有见不得光的小秘密,却还遵从本心,逼迫玲珑正视自己的感情。 他们之间其实有着难以逾越的天堑,可白梦来还是贪恋这一瞬息的温暖与爱意。 或许是他从未喜欢过什么人,头一回这般认真,想要和一个女子度过余生。 他想帮她打开心结,想凭借一己之力改变玲珑的想法。 或许往后,玲珑会如白梦来所愿,留在他身边,又或许有朝一日,她会恨他。 玲珑咬住了下唇,她犹豫很久,小声说:“我想……和白老板一起去看十里桃花林,想和白老板一起饮酒,在花树下吃点心。不止我俩,还有柳大哥、兰芝姐。我想大家……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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