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大人,我可以带人走了吗?”赵宽问。 邵栋一时也难分真假,只是若他非要带人,自己也束手无策,他素来是个知进退的人,更不愿与晋国公府结怨,虽不甘心,也不得不放人,只浅意笑道:“既然赵大人都这般说了,那您请自便就是,只是倘若圣上问起......” “邵大人放心,我自会与圣上说明。”赵宽道。 “既然如此,那还请赵大人自便。” 赵宽未再多言,只是温声扯了裴晓葵的腕子朝外走,“走吧,晓葵。” 直到随着赵宽出了门,裴晓葵还惊觉梦初醒一般,方才还险些被人捆上城楼,转瞬便转危为安。 一阵寒风扑面,她都忘了冷,只是衣着太过单薄,身上还打着冷战。 感知她身上发抖,赵宽命人取了狐皮大氅直扣在她身上,裹了个严实,“我带你去个地方。”捏着裴晓葵的肩,带着她离了此地。 马车一路随行,来到城南顿下,裴晓葵自马车中出来,瞧着眼前景致,让她不由得眉目一窒。 此处她再熟不过,从前她在此地生活过许多年。 只是昔日梁府的匾额被人御下,亦不知现在成了谁家府邸。 “先在此处歇脚。”接下来的话,赵宽未说尽,只道,“这是昔日墨州首富的府邸,后那家落寞,这便被官府收了去,成了接待官员路过之所。” 赵宽并不知晓这曾是梁舟迟的家,更不知裴晓葵与这处的关系,只想着重回墨州,是要给她处安稳之所暂缓才是。 一时也没瞧出裴晓葵眼中风云变幻。 梁府的大门缓缓敞开,缝隙渐宽,将裴晓葵整个身形都展在阶前,昔日梁府的盛况又重现在裴晓葵的眼前。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园子里空荡如也,四处白雪覆盖,没了四处行走的丫鬟小厮忙碌的身影,亦没了那桀骜不驯的梁家少爷醉时迷醒时闹的步调踩踏。 重归此地带给她的震撼,远比当时她知晓梁家败时还要正大些。 许是因为心境变了,她心疼梁舟迟更多一些。 赵宽带着她缓缓前行,每走一处拐角还要四下斟酌,而裴晓葵则不同,她对这里熟悉的很。 来到从前老爷夫人所居院子,赵宽吩咐人去上茶点,此时柔和的目光落在裴晓葵脸上,一如从前。 眼下裴晓葵的全部思绪都被过往所缠,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打探赵宽如何成了晋国公府的公子,又不想知他在京城时都发生了些什么,甚至都忘了问他这段时光过的好不好...... 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她是被吓傻了,将她按坐在椅上,低声道:“晓葵,不必担忧了,这里很安全,没人再能带走你。” 窗外的雪光透进来,打在她的脚面上,将她整个人的身影拉开,瞧着屋里正燃的碳盆,她心里微缓和,这才如梦初醒般侧头看向赵宽,朱唇微动,一时却不知该问什么。 当初两个人相处时日也不算短,她的性情赵宽清楚,不等她发问,赵宽便先开口解道:“当初我走时,因前路未卜,所以有些事不敢同你说尽,想着若我还有命活着,便回来寻你,亲自同你把这一切讲清楚。” “我母亲曾是我父亲晋国公的妾室,后正妻不容,我母亲性子烈,她气我父亲不能护她,便带着我来到墨州落脚定居,后来才知我父亲寻了我们很多年,也是那时终寻到我们,便命人来将我与母亲都接了回去。”自小,他便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平民百姓,需要卖一被子蒸糕,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摇身一变,竟成了晋国公的公子,造化弄人,不过他很高兴,因为如此,他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他曾心爱的女子面前,就如同今日,他可护她,救她,“来时路上,梁舟迟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护你的。” “多谢,要不是你来了,我怕是今日要被人捆着上城楼了,”裴晓葵轻咬下唇,将脖子往大氅中缩了缩,“我当真是走了贵人运。”
第60章 旧事 瞧着她情绪不高,好似并未因他的到来而有多少欣喜,赵宽脸上划过一抹黯然,踌躇半晌后仍提起勇气问道:“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裴晓葵摇摇头,她的确不知道,梁舟迟现在身在何处?她还能不能在墨州城里待?好似都不成。 前些日子还可凭着一身孤勇不管不顾的收拾东西要去寻他,可这些日子冷静下来之后,又觉着此路不可行。 天地茫茫,边陲那么大,她怎么找? “晓葵,”赵宽忽然正色道,“你跟我去京城好吗?” 提到京城两个字,就好似一下子触了裴晓葵哪根筋,让她不由连身子都跟着一颤。 之前梁舟迟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那时他的目光肯切又热烈,可是后来,他人没等到,却等来了长月和她那一番话。 不过她将疑,她不信梁舟迟在短短半年时间便会移情旁人,她还要当着面与他问个清楚。 瞧她不肯应答,赵宽就已经知晓答案,可是有些话存在心里若是不说,他怕往后便再没机会了。 窗角打进来两柱光,有一柱不偏不倚的照在他的半边脸颊上,将赵宽原本纯黑的珠仁照成琥珀色,“其实,我知道梁舟迟不是你的表哥,他对你的心思我瞧的见,因为我和他一样。” 碳盆中碳花爆一声响,似将周围一切都压的安静了。 裴晓葵一双珠目发直,越发想将整个人都缩进大氅中。 方才还觉着身上冷,这会儿身上直往外冒汗,鼻尖儿亦沁出了星点儿的汗珠子,是湿凉的。 “如今他做了反贼,成与不成都难说,可是你放眼细看古今,有哪个反贼真的有天翻地覆的本事,又有哪些能得善终?”赵宽目光稍移,眼角睨着她的神情,却不敢以正眼视她神绪,“在你眼中,或许我不能比他更好,只是我待你的心是真的,从我初次在街市上见你时......一直是真的。” “从前我不过是个卖蒸糕的平头百姓,不敢与你承诺什么,可如今,我有能力护你周全,可以保你一世荣华,只求你,跟我一起去京城。” 裴晓葵半晌不曾讲话,将头压的低低的,那边期待她的答复,二人之间的静瑟若天地无物,正尴尬时,只听大氅中传来‘咕噜’一声响——裴晓葵空空如也的肚皮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二人听的十分真切。 裴晓葵脸更红了。 反倒是一侧赵宽如释重负,他一脸赤然,以笑缓解二人之间的生硬,只道:“是我疏忽了,你这么多天在牢中定是吃不好睡不好,当好好歇歇才是。” “我这就命人给你准备吃喝,你好好休息两天。”他站起身来,逃似的朝外走去。 他心念,裴晓葵现在应是不知该如何抉择和回应,不得逼迫的她太过于焦急,需要给她一段时间考虑,说不定,下一刻她便想通了。 念及此,赵宽连步伐也跟着松快了许多。 ...... 夜里又吹起了北风阵阵,像是一头恶狼在夜色的掩护下狂声嚎叫,墨州城的冬日里不好过,一如现下。 因赵宽居于昔日的梁家府邸,邵栋不方便去,于是在赵宽走之前,他只能留在孙亦成家中暂居。 不过前脚赵宽带了那裴晓葵离开,后脚城外便来通报,说是在码头渡口抓到了一个镇阳王府的人。 将人带至邵栋面前,倒是让邵栋眼前一亮。 瞧着眼前略显狼狈的昔日贵女,邵栋不紧不慢道:“这不是长月姑娘吗,好久不见啊,大老远的,你跑到墨州来做什么!” 本想着那日在墨州封城之际逃出去,哪知就算是快马加鞭仍是赶不及便被封在了城中,这几日一直在渡口寻机会出城,正因常在渡口流连,惹起了附近巡逻官兵的注意,一盘问,长月无脑,倒是因心虚先露了马脚。 后被人搜出身上还带着镇阳王府的腰牌,遂将人拿下,押至此处。 当初邵栋来过王府几次,长月也不眼生,知他素来与镇阳王不对路,也不盼着他能将人放了,况且长月素来傲慢,亦不是轻易肯求饶之人。 只凭他发问,长月只是一双眼狠狠地瞪着他。 这才被人带走了一个裴晓葵,这边就来了个长月,正撞在枪尖儿上,早听说她和梁舟迟不清不楚,加上她是镇阳王的养女,这下倒好,有她在手,不怕镇阳王不为所动。 “邵大人,你让人将我捆来是为了什么?”事到临头,长月还未看清自己处境似的,仍旧大言不惭,“我劝你快些将我放了,免得往后有你好果子吃。” 此言一出,惹的邵栋仰天笑起,一时竟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的,“大胆反贼,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同本官说话。” “我呸!”长月跪在地上挺身而起,指着邵栋破口骂道,“我是反贼,你又是什么,我告诉你,我父亲是镇阳王,我未婚夫是梁舟迟,他们若知道你将我抓住,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活该你被千刀万剐!” 长月自小被娇纵惯了,试问京城中的各路人数,哪个不看在她家世的份上给她几分薄面,即便到了如今,她还以为此事行的通,却忘了现在镇阳王府的处境。 邵栋眉目一提,“你说你是梁舟迟的未婚妻?” “怎么,还有人冒充不成?”见他单问起梁舟迟,长月干脆乱说一通。 “好,很好,”邵栋一笑,“来人啊,将她给我捆了,挂在城楼上,再把消息放出去,就说镇阳王的女儿,梁舟迟的未婚妻在我手上!” 他阴阴一笑。 长月这回彻底傻了眼。 ...... 夜色中,空荡的梁府凭添了几分诡异之色,离了厢房,重走去时路,裴晓葵顺着昔日花墙来到竹园中。 竹园一如往昔,似不曾变过,踏着幽幽小径站于院中,风吹的檐下灯火胡乱晃动,阵阵恍惚,裴晓葵脚下正踩的青砖地,似还有过去梁舟迟在此罚贵的身影。 那时他多浑啊! 他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左一句死丫头右一句死丫头,往日情景重现在眼前,勾起裴晓葵的笑意来。 在这园子里与梁舟迟发生的桩桩件件都是真实的,那时只觉着他烦透了,现在念起,那当真是一段万分难得的时光。 只是那时自己尚不知他的好。 不知哪里飞来的寒鸦扯着哑嗓鸣叫两声,将她的旧时忆打破,心头一颤,重回现实中来,依旧是冬日雪厚,依旧是北风呼耳,一片暗色。 梁舟迟终是不在这里了。 提步朝前行去,推开正房的门,寻了半天才找到两根白烛,燃起后屋内才亮起,环顾屋里,和从前的陈设区别不大。 穿过月白色的轻纱帘,还能看到内室的旧床榻,眨眼间,似还能瞧见过去梁舟迟被梁老爷打的一身伤趴在这里鬼叫。 她的思绪正和过去缠绕在一起,丝毫未觉身后有人进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0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