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的秾丽,带着点稚气的风情,意外勾人。小脸凑在他面前,唇上亮晶晶,扑着甜津津的味道,一个劲儿问他。 韩祎向来平静的心绪被扰乱。 他有点不耐烦:“不好好坐着就下来。” 声音拔凉,跟这夜色似的。 说实在,郁桃有被打击到。她给他喂了自己最喜欢的果脯,但是她没从那张脸上收获到任何有关分享的快乐。 甚至他的语气除了不耐烦,还有些凶。 于是她安静了,把头偏向了另外一边,手指勾着缰绳一圈圈在手指上缠着,眼睛的余光却在看身后正在玩闹的苏柯迁和韩姯舒。 此时此刻,苏柯迁在那匹黑马的一侧捏着缰绳,脸上带着懒洋洋又有点儿坏的笑容,勾了勾手指朝小姯舒说了句什么,小丫头低下头,他就突然伸手扯了下韩姯舒旁边的小辫,然后跳开。 后头基本是韩姯舒被逗得满脸通红,眼睛都带上泪花了。 但是苏柯迁仍旧孜孜不倦的哄着,然后继续屡教不改。看的郁桃都有点替韩姯舒着急,这样的男人哦,怪不得家里能养一百个伶人。 但是不知道苏柯迁后来说了什么,韩姯舒又笑了,收起眼里的泪花,乖乖朝他低头,苏柯迁故技重施揪了下小姑娘头上的啾啾,但在她瞪大眼睛要哭出来时......男人从袖子掏出一根簪子,扶着韩姯舒的头,小心翼翼的别进发中。 郁桃嘴里一酸,把那颗梅子咽下去,忍住不拿自己亲手挑着身旁的这根尊贵的木头桩子与旁人比较。 但是她制止不住自己的眼神。 韩祎明显能感觉到,自从小姑娘头扭过去又扭回来之后,看他的眼神就隐含着一种幽怨,上次感受到这种眼神,还是在白家府邸中,下人撤走了桌上没有用尽的晚膳。 他有点头疼。 但是郁桃明显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只会觉得男人低下头,只是为了躲开她。而从心底里延伸而出想法,只会让她矫揉造作的更厉害。 “世子哥哥。” 男人抬眼。 郁桃皱了皱翘挺的鼻子,“你定亲了吗?” 韩祎沉默了片刻,平静道:“你说呢?” 郁桃懒洋洋的趴在马背上,跟没长骨头似的舒展身体,“肯定没有啊,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没有。” 他视线落在她那半张因为趴着挤出点儿软肉的脸颊上,因为这样的动作,连带着嘴里位置不足,所以说话时舌头会时不时露出小尖尖。 “怎么知道的?”他问。 “这个啊......”郁桃勾着眼尾,得意洋洋的笑出声:“有哪家姑娘在听到你说话能不被气死?” 韩祎:“......” “不是我自夸,也就我这样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的姑娘忍得了。”郁桃抬起一只手胡乱往后一指:“你知道吗?其实姑娘家都是喜欢苏柯迁那样的,模样长得不错,脾气不算太坏,但是又能逗姑娘家开心,时不时送根发簪和胭脂。” 她说着,从马背上半坐起来,正巧听到韩姯舒一声笑,她忍不住偏过头去看 —— 苏柯迁拉着缰绳,时慢时快的领着黑马一阵跑,马背上的小姑娘笑容灿烂。 郁桃有些羡慕。 然后下一刻,她感觉手中的缰绳被抽走,马背蓦然一沉,还没反应过来,背后贴上了一面坚硬的胸膛。尚来不及用余光看清楚,她的下巴被有点重的捏住,头被转向了正前方。 她身后,明显的滚烫离远,与此同时,一股带着冷香的温热贴在她耳边,男人的声音低哑,而语气却极淡凉,“怎么?拿了我的簪子转头就忘......别的男人牵马,都看个不停?” 她的下巴没有被松开,能清晰感受到他指尖的薄茧在摩挲下巴上的软肉。 “不是。”被控制着,郁桃说话也不大利索:“本来就是好奇才看看,你那么用力捏我干嘛?” 她忍不住伸出舌尖去舔被风吹干下唇。又软又湿的触感扫过韩祎的指尖,下巴上的手一下松开,两人具是一愣。 就这么僵坐了会儿,郁桃憋得慌,挪了两下身子,小声抱怨:“你上来做什么?本来位置就不大。” 她说完,听到身后的男人像是嗤笑了下,手越过她身侧,握住缰绳,低道:“坐好。” 他话音落,身下的骏马应声跃起,鬃毛迎风飘起,犹如闪电一般飞驰而去。 郁桃眼睛不由得放大,她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恐惧,嗓中却叫不出来,慌乱中紧紧抓着男人的手臂,生怕自己从马上跌落。 但很快,她渐渐习惯了这样的速度,两道的暗影迅速避退,似乎不管是跃起还是平地飞驰,他总能恰到好处将她护着。 郁桃握着韩祎冰凉的束袖,能感觉到指尖下肌理坚硬而滚烫。那一刻,马嘶鸣着,四蹄翻腾猛然一跃,她跌入男人的怀中,那一片苏合子的香气里,清晰的感受到心口跟着加快的跳动。 ‘砰砰砰’像是要跳出天际那道暗色的线。 跑了不算远的一段路,马停下,韩祎翻身落下。郁桃呆呆的捂着胸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祎蹙眉:“吓到了?” 郁桃僵硬的别过头,眼神闪躲:“没......没有。” 她真没觉得自己被吓到了,虽然这是她从小骑马经历中跑的最快最激烈的一回,但是她的胆子还不至于这么小。 她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那种姑娘家一旦发现就迫不及待想要与好姐妹分享的事情,但是她的好姐妹被舍弃在平阳城。 这会儿,郁桃只能一手捂着心跳难以自抑的胸口,仰头望天试图回神 —— 就在刚才,马越起来一刹那,她感觉自己.......好像对韩祎有点心动。 那是不同于以往面对郑镛,穆王世子以及段岐生的感觉。 脑中空空,心口沁甜。甚至连郁桃低头去瞧韩祎那张冷淡的脸,都会加剧这种心动。 她这一阵呆发的有点久,带着又痴又傻的笑容,那双狐狸似的眼睛目不转睛瞧着人,韩祎又是一阵无言。 他看着已经渐渐靠拢的马车,站直身子,“下来了。” 郁桃慢吞吞开口:“我下不去。” “?” 小姑娘舔了舔唇,认真道:“太高了,我下不去。” 韩祎面无表情:“然后?” “我要抱。” 男人抱着手一动不动的看她。 “你不愿意吗?”郁桃表情有些哀怨,软声软气的抱怨:“你把马起这么快,也不知道提前告诉我一声,现在我心口都缓不过来,腿都是软的,还没休息好,有人让下马就得下马,连扶的意思都没有,马马这么高要是我摔了怎么办呢?果真是没人心疼......” 她碎碎叨叨的念个没完,韩祎额头跳动。 他伸手架在郁桃两胳膊下,大手扣着那处,将人一举一放,戳在了地上。 “......”郁桃张着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反而是小脸越涨越红。 韩祎看着她,无声询问。 “你、你!”小姑娘涨红着一张脸,眼睛瞪着,嘴里结结巴巴:“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抱别人?” 两人四目相对间,他的黑眸似能噬魂摄魄,郁桃的呼吸一刹那有些凌乱。 她猛地缩回指到他脸上的手指,捂了捂衣襟跳远两步,又结结巴巴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远处的马车已至,不等丫鬟下来,郁桃便身后有恶狗追着似的,扑腾着爬上马车,一头钻进去。她悄悄揉了下被架着的地方,忍不住抱着软枕在两个丫鬟惊讶的眼神中,翻滚来翻滚去。 无人知晓这一段余弦,就连紧密注视着他们的苏梦芸也仅仅只看到前面那一点。 因此在她催促着追赶上来,看到马旁的两人像是在争吵着什么,苏梦芸有一霎松了口气。 她理了下袖子,带着温柔的笑意走向韩祎。 “表哥快去休息下吧,我正好骑下你的马,以前就想试下这样御赐的汗血宝马呢。” 韩祎看她一眼,踩着马镫翻身而上。 “不用。” 作者有话说: 更新!!
第二十五章 郁桃在马车里就像一只叶子上活泼的大青虫, 扭来扭去许久,她红着脸爬起来,“我饿了。” 拾已神色淡定的从食盒里端出两份儿糕点, 翘楚拿出白瓷瓶里的花茶,趁热水在暖壶还烫着, 给她冲泡了一杯。 她就着一口糕点一口茶, 随口问了句苏梦芸的来历。那个女子今儿夜里一双眼睛跟黏土似的, 粘在韩祎身上就没掉下来过。更何况像她说话的口气与动作,比之郁苒过尤而不及。 她有眼看, 像这样家室比她好,心机比她深, 又长在男人标准上的姑娘多半是她成为世子夫人路上的又一阻碍。 这还不过是路上而已, 等到了京城呢?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又。 她两三口吃了糕点, 拍拍手要来一张信纸, 一面给被抛弃在平阳城的好姐妹张锦菱诉衷肠,另外还不忘竖着耳朵听拾已讲苏梦芸的事儿。 原来就是苏家老太爷老当益壮, 被人给算计了,在外留的种。老太夫人瞧着不像话, 气归气,还是将孩子抱回来, 养在自己跟前。 因此苏梦芸年纪与苏柯迁瞧着相近, 实则辈分比苏柯迁的父亲与韩祎的母亲还要高, 就是因为这个,才叫她一声小姑奶奶。 翘楚咂舌,直接道:“那这位惦记着也没用啊, 越的辈儿有点多了。” 郁桃不信这个, 她原本就是约束感很弱的人, 那些话本子不是白看,因此当下她就挺不屑,“你不懂,像是有些人惯爱追求刺激,例如郁苒要嫁给自己从前的表姐夫,有些继母糟蹋了自己的养子,那像苏梦芸想要越过辈分争取一下,就不是特别有背纲伦,对吧。” 翘楚一哽,耳朵猛地被塞进一把脏东西,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无奈道:“......姑娘,您平日多读些靠谱的书吧,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要是夫人在定要耳提面命了。” 郁桃注意力全在信纸上,冷不丁听到母亲,打了个寒颤。 拾已关切的瞧她:“您怎么了。” 郁桃扭过头,看着翘楚神情严肃,“不要大半夜吓人。” ...... 话虽如此说,但哪个闺阁女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呢?规矩的一如大家闺秀,整日琴棋书画,连走路都是头顶着水碗,走的四平八稳,或许连小小的跳跃都没有。但对于郁桃而言,她乐意活的自在些,也并不代表着她没有教养与规矩。 诸如段岐生,周边人都说这场婚事不成是她的损失,但实则郁桃心里大半都是庆幸,至少她不用与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人过一辈子。 她更想自己去争取,不曾尝试就认命算什么呢?与这点上,她于郁苒的手段也算是佩服,不过,郁桃想要更值得的人,也不想使歪门邪道。 想着她弯了弯眼睛,韩祎没有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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