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瑛瑶靠在椅子上,捏着颗梅干,朝喝汤的郁桃看了两眼。 “亏你长的这幅样子,还被个丫头片子欺负。” 郁桃啜了口汤,烫的直吸气,“恁四内不几道她的厉害,煮熟的鸭子随恁想到他会飞。” “也是。”郑瑛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像我哥这样的木头桩子都能上当,你那时候就该提防着点儿的。” “提防?提防有什么用?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被叮了这能全怪苍蝇吗?还是蛋本身有缝才是最大的问题。” 郑瑛瑶点点头:“我听见祖母与母亲说要替你好好在京都相看一番呐。” 郁桃浑不在意,随口道:“随她们。” 郑瑛娴凑过来,“挑着你不喜欢的怎么办?” 郁桃:“嗯?那也无所谓。”总之都不会有结果。 反而这两位凑在一起说的兴致勃勃。 “西城御史大人的二公子最好看,上回我瞧他的剑术还是跟孙家娘子学的,现在我想找孙家娘子学一学,连名字都排不上。” “阿桃又不喜欢武夫,她肯定是喜欢那种生的白头粉面,整日吟诗作画的,你看看我们大哥和穆王世子,不都是文秀之人?” “我都不喜欢。” 郁桃忍不住扒开两人凑在一起的脑袋,懒洋洋道:“我还要抄书呐,这可是有人布置的功课。” 郑氏两姐妹互相对视一眼。 “那还说一起出去玩,那要少个人了?” “京都的夜市到三更天才有意思,咱们姐妹三个一起去也不错。” “噢,东市有一家西域人办的杂耍,那人一把红胡子比头发还长,喝口水便能喷火,好像还挺有意思。” “你那个不算什么,瀚海梨园戏班子里头新来了一小生,那才是一绝,京城大大小小的场子都给这些人抢光了,哦?我正好定了个雅间。” 郁桃捏着下巴反复纠结之下,还是决定把抄《三字经》的任务交给拾已,反正韩祎也没见过自己的字迹,能应付过去就行。 她还是先跟着这几个表姐抽两天的空闲到处转转,毕竟是深入虎穴,必得先摸清虎穴周遭的情况。 她拍拍脑袋,给自己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郁桃的小院在西边,挨着三个姑娘一起,几个人隔着墙根都能说话。 她舒舒服服的沐浴梳洗完躺在榻上,肚兜系的松松垮垮。 郑瑛娴与郑瑛瑶进来时,看见的便是美人黑丝绕膝,眼睛似能勾魂摄魄,最要紧的是薄绡纱之下的身段,香肩圆润,胸前兜不住的一片凝白呼之欲出,细腰一掌可握。 郑瑛瑶忍不住说:“我若是男子,我必娶她。” 郑瑛娴摇摇头:“所以说,诸如郑镛、穆王世子和段岐生,不是眼瞎便是心盲。总不能是脸皮不够厚,说自己不好意思娶这么漂亮的姑娘回家。” “突然觉得瀚海梨园戏班子那几个有些不够看了。” “别给阿桃听见,不把她哄出去,咱们怎么跟着出门。” “对哦,你记得王家说咱们郑家人都长得丑吗?记得把王天兰约着。” “还有钱家那两个黄毛小丫头,这次必得杀她们片甲不留。” 郁桃瞧她们站在门口窸窸窣窣半天,好奇的转过头问,“你们说什么呢?半天不进来。” “没什么。”门口的两人一脸正直的挺直腰杆,眼神定在某处咽下口水,“夸你貌若天仙,倾国倾城。” 作者有话说: ①素材来源耐得翁《都城纪胜》、南宋吴自牧《梦梁录》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赏析 过渡一下啦~宝贝们明天就放假啦!!!
第三十一章 郁桃下午在厢房里补足了昨夜里的瞌睡, 三个丫鬟忙前忙后将平阳城带来的物件儿一一规整好,里头有不少老夫人、崔氏与张氏送来的见面礼。 她本身做事喜欢拖沓,沾着床就难下地, 翘楚哄了几回,挨到郑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 说是老爷哥儿几个不出一个时辰便回到家, 让表姑娘早些过去见过人, 好一起用晚膳。 雀喜候在外头,听见里头的声音, 心里着急。这可不是在从前平阳城里,姑娘懒怠拖上些时候也没人说什么, 郑府虽然说仍是以郑老夫人为大, 但那么多双眼睛瞧着, 应当做的规矩不齐全可不行。 “姑娘, 老夫人可是叫人来催了,您再不起到时候一屋人等着您用膳, 十几双眼睛都瞧您,况且不定小公子今晚从学监回来......”雀喜推开门, 一通碎碎叨叨。 听到郁嶔龄要来,郁桃猛的掀开衾被, 自觉趿拉上鞋子坐到妆台前拾蹉自己。 翘楚:“三个月没见着小公子了, 学监里头一年到尾才两次休假, 夫人整日都念叨着。” “改天画两幅像送回去给阿娘瞧,也不知道长高没。”郁桃瞅着镜子里,皱眉道:“总不能像我, 去年长了一大截子, 今年就没什么动静。” “男孩子同姑娘家不一样。”翘楚笑道:“您就看看堂公子现在生的多高, 早些时候个子还不比您呐。” 郁桃想起郁哲宏如今的身高压制,抿了抿唇,她的个子在南方女子里头已经算是高挑的,只是放在郑家里才稍显矮......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想起韩祎,像是自己才到他肩上那么一丁点,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长的。 特别是骑马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将将够到某人的下巴。 可能是因为郁桃的到来,郑家也是许久未曾将人凑的这般齐,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了。 大舅郑阳平与郁桃的母亲肖似,但许是人到中年,性子也变得儒雅,见到她送了一套文房墨宝。 二舅郑阳修是生性豁达之人,给郁桃的见面礼就是自己写的两副字,还没忘了嘱咐着:“我的字画现在精益不少,裱装起来那也是一副名家大作。” 二婶母嫌他丢人,摘了腕上的镯子给郁桃戴上,“别理你舅舅,见着小辈也没个正形,婶母这个镯子水色虽然不是一等的一的好,但颜色正适合你们小姑娘戴。” 郁桃笑着,大大方方谢过张氏,才去偏厅见表哥和弟弟。 小辈凑在一堆,郁桃撩开帘子进去,就看见一个瘦高少年背对门口站着,听见门口的响声转过头,那张脸和她六分相似,长得唇红齿白,白净的像个姑娘似的,违和的揣着一副公鸭嗓朝郁桃奔来。 “阿姐!” 郁桃抬头,意识到从前在她拳头下生存的臭小子如今比她高了大半个头了。 “......我比你高了。”郁嶔龄挠挠头,看了一圈,“阿姐,现在好像你是我们这里最矮的欸......” 郁桃整个人僵在原地,抬头跟着望了一圈,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这个身量在郑家站着竟然是最矮的,从前还有郁嶔龄垫底儿,如今她却看谁都要仰视。 “闭嘴!”郁桃一把按住他往自己头上比划的手,恶狠狠道:“手可断,血可流,再把你的脏手往我头上招呼,别怪我翻脸无情!” 郁嶔龄无辜的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比自己矮了大半个脑袋的阿姐,一副炸开的模样,将手收了回来。 “阿姐。”他想了想,想起那头三个表哥里头还有她的旧恩怨,不得不压低声音提醒:“镛表哥从麓山书院回来,就在翰林任上。” 说起郑镛与郁桃,将近五六年没见,前些年郑镛师拜清南居士门下,在麓山书院苦读五年载,今年春闱才回京中赴考,前些时候母亲才说他考得不错,这会儿就安排在翰林供职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郁桃瞟眼过去,三个表哥里,除了郑镛其余并不大熟悉。 二舅两子中郑祺瑞和郑祺苍差距仅三岁,都是温润随和的人,郁桃与他们一一见过礼,站在两人身后的郑镛才出声打了招呼:“表妹。” 终究是各自长大后,彼此生疏,郑镛虽然不像郁桃给郑氏描述的那般黑瘦,但比之小时候,模样还是普通许多。 郁桃多看了他两眼,才回礼道:“表哥。” 郑镛看着面前姿色动人的小姑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若说是后悔,肯定是有。虽然原本童言无忌,他哭着闹着让大人把口头上的婚约改成郁苒,可终究让郁桃难堪。 如今看她的神色自然,面对他时语气平淡普通和郑祺瑞与郑祺苍问好时别无二致,郑镛却突然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郁桃没有注意郑镛的神色,只是简单问过两句衙门任上的情况,便很快掠过他,转头和郁嶔龄说笑。 郁嶔龄入学监丙班第二年,今年年末就要升到乙等。历年学监京考者无数,哪怕是推举上去的名额,也需同等京考,择优而录。 “那等春节时候,岂不是回不了平阳?” “估摸着是。”郁嶔龄心情挺低落,垂着脑袋道:“我都许久没有见过母亲,家中发生这么多事情,也是后来事情过后才知道,若是我和表哥一样的年纪,也不至于白白看你被欺负。” 郁桃看着少年因还未张开,仍旧单薄的肩胛,不忍心打击他‘你在也没什么用’,轻声安慰道:“没什么关系,段岐生并非什么良人,他母亲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要是真嫁过去,才是我命中带劫。” 郑瑛瑶在旁边‘啧’了一声,拍上郁嶔龄的肩膀,“丧什么气啊?我刚才听见二哥说学监不是为鼓励学生奋发,特意找了甲等头二十的到学监讲课?” “对啊......”郁嶔龄愣忡点点头,下午先生与他们是说了这么回事。 郑瑛瑶摇摇头,张嘴想腹诽这姐弟二人没一个脑袋开窍的,抬头看见往偏厅挪步的各位长辈,还是忍住了,轻声且耐心道:“你想想,皇榜前十的那些个青年才俊里,哪个不是前途一片光明的?从出身门第到人品长相,随随便便拎出来配你姐姐那也是绰绰有余。” 什么叫配她绰绰有余!? 郁桃鼓起双眼朝郑瑛瑶瞪去,却听见郁嶔龄语带欣喜道:“还是表姐聪慧,下午我听见同门正说起,闫韩侯府世子正是头甲等第一,正巧回了京城,不定要来给我们讲课。” “......?!”郁桃耳朵一下立起来,抓住他问:“你再说一遍?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郁嶔龄茫然:“同门说状元要来给我们讲课。” “不是不是!”郁桃晃了晃他,“谁是状元?” “闫韩侯府世子......” “对了。”郁桃微笑着松开手,动作温柔的帮他齐理衣襟:“那他什么时候去讲课,弟弟知道吗?” 郁嶔龄摇头:“不知道。” “作为学生,你怎么可以不清楚先生何时去上课呢?明日必得去打探清楚。” “好的,阿姐。”郁嶔龄呆呆应下,许久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追问:“打听他做什么?为什么要打听他何时来上课,况且韩世子不定会来给我们上课,我不过是丙班,上头还有甲乙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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