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祎面无表情站在原地,郁桃的嘴型还张在‘小王八羔子’的‘子’上。 她好不容易从色相的魅惑中挣脱出来,终于察觉到韩祎的眉宇从‘川’字儿,渐渐皱成‘卌’字。 有人要不耐烦了。 她利索的提起嘴角,露出两颗小虎牙,维持着笑容,娇软的喊道:“韩伟哥哥。” 郁桃向来对自己的美貌自负,她不知道‘韩伟’能不能发现她的漂亮,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两个颜色出众之人,应当是相吸的,何况她特意用了早上在房中练习了无数次的绝招—— 叫声哥哥,准没错。 但,韩祎听了神情淡淡,一向表情缺乏的人,眼神还露出短暂的迷茫。 许久,他问:“你叫谁?” 然而他所有表情的解读,在郁桃眼中都变成,他被她迷到了。 郁桃露出更加娇怯的笑容,软软道:“叫你呀,世子哥哥,小时候我还和你一起顽过游戏呢!” 她说完,侧仰着头看着‘韩伟’。 韩祎没什么表情,垂眸漫不经心的打量她,又像是在回忆。 “玩过什么?” “额......好像是扮家家。”郁桃眨了眨眼,张嘴就来:“你不记得了嘛?还有明明和红红,她们扮丫鬟,你做少爷,我做少奶奶。” 说完,韩祎未应声,眼尾微微勾起点儿弧度,听她说话也是耐心极好的样子。 郁桃摸摸鼻尖掩饰心虚。当然,扮家家是假的,明明和红红也是假的。 但是!她想套住这只精魅的心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有依有据,郁桃只手捏着王八,笑脸可人:“这是世子哥哥四五岁时的事情,你可能不记得,从前你还叫我阿桃。我原本也不记得,还是听祖母说的呢。” 韩祎看着她,眼中带过几不可查的嗤诮,语气却极平静:“确实不记得。” “你早早下山,平阳城的医馆若开着......” 他视线挪到她的头上,意有所指:“应该还能治。” 郁桃:“?” 她的笑容渐渐凝固,所有的无地自容,尴尬与羞恼复杂的情感一瞬涌上来,全部迸发在王八身上。 她徒手捏着王八,瞅了韩祎一眼,更恨了。 这个王八小羔子,是怎么语气平淡、大言不惭的说出让她下山看看脑壳这样的话? 若不是觊觎你的美色,她今日必定洗手亲做一份天麻炖脑花去喂后头的王八。 郁桃眼睛打着溜。 男人背光而立,睫下垂落的阴影,侧颊细薄的微光。 他双眸神色难辨,瞧着她,目光晦暗莫测。 说实在的,这人嘴上无德,但着实生的好看。被一个男子这么看着,郁桃很容易多想。 她不自在的后退两步,感觉自己的耳朵像两块烧炭,热得不行,有点想溜了。 今日粮草耗尽,明日再战。她转身就走。 “等下。”韩祎突然叫住她。 郁桃顿住,不大想转身,想了想,还是不得不转身。 毕竟,谁能拒绝美男子欲拒还迎的诱惑呢? “你......”韩祎皱了皱眉,朝她抬起手。 她的瞳孔倏然放大,心口怦怦直跳,看着那只修长的手无限接近自己胸...... ......下面,手上的王八。 山无鸟鸣,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小豆子留下。” “你可以走了。” 她手中空空,手指还维持着龟壳厚薄的捏合手势。 ?光天化日强抢王八? 她抬头就看到自己手里的倔王八在韩祎那边变得无限乖巧,忍不住腹诽,王八你家的了不起,我迟早让你拜倒在石榴裙下。 郁桃低头看了看这身沾了土和草叶子,有些灰扑扑的裙子......当然不是这条。 翘楚和拾已在外头等了她半天,还钻进去一回,不过翘楚听见里面说话声,赶紧就把拾已拉回来了。 “姑爷在呢。”翘楚努努嘴,“咱们别去打岔。” 两个丫鬟就在廊上蹲成两朵蘑菇,看见郁桃出来,翘楚站起身,挤过去问:“姑娘怎么样,姑爷呢?” “姑爷?”郁桃呵笑一声,“姑娘我日行一善,放生了。” 拾已看了看她手里,空荡荡的,人还极其狼狈,问:“王八呢?” “王八?”郁桃又是一声嗤笑,“跟着你们姑爷一起放生了。” 她想起那只势利眼王八就是气。肥肥壮壮的王八还叫小豆子,怎么不叫小瘦子? . 自抓王八那一趟出行之后,郁桃整整五日没出过院子。 只因为翘楚找小僧打探,得知闫韩侯府世子这几日都在寺内和主持讲经论法。 七日满的前一天,郁桃到大殿中烧了十来本辛辛苦苦抄的经书,远远碰见过两人在树下对棋。 但郁桃还是绕开了,她也是自尊心极强的姑娘,受一时刺激,今日发一愿明日发一愿,要得到此人。 离庶妹成和前未婚夫成亲的日子越长,她慢慢清醒过来,知道两人身份差距,何况再三被奚落,姑娘家还是应当要些皮脸的。 闫韩侯府不能得罪,为表歉意,她让翘楚到寺中膳房做了一味糕点装在盒子里,去送致歉。 翘楚接了活计,拿出十二分力气,选材揉面,还特意去后山摘了桃花,蒸出来的糕点极喜人。 翘楚特意找到韩世子身旁那位小厮,舌绽莲花的胡捧。 七宿长得是有些贼眉鼠眼,但其实心眼不坏。 翘楚来赔罪,话又说的漂亮,他听的眉开眼笑,答应转交糕点转交。 翘楚托着糕点盒子,夸他:“小哥这样的度量,不愧是闫韩侯府门下的人,实在羞愧呢。” 七宿乐道:“咱们世子不是记仇的性子,姑娘放心便是。” 翘楚心想妥了,屁颠颠跑回去复命。 郁桃搭着条细白的腿,看见翘楚回来,顺嘴问了句:“送过去了?” 翘楚拍拍胸口,信誓旦旦:“奴婢办事,您放心!” 郁桃点点头,继续翻看手上的话本子。 . 这个活儿接了,七宿就得办,想着别人姑娘也是好心,便装在碟子里,摆到世子手边。 不论如何,反正自己是送到了,吃与不吃全在世子。 大约到天昏地暗,书房中燃起蜡烛,厚厚的一本誊写完毕。韩祎放下笔毫,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才发觉已经过了晚膳。 七宿忙不迭爬起来跑出去传膳,再进来时,就看见世子目光凉凉的看着他。 他背后一汗,走近两步,看到半块落在碟中的糕点,还有个什么东西落在一旁。 他以为是毒药,慌忙拿起来,手指一搓,才发现是片花笺纸,上头极细簪花小楷写着—— 世子哥哥,糕点好吃吗? 韩祎语气淡漠,“哪来的?” “郁家小姐送来的。”七宿噗通跪下,心里埋怨那鬼灵丫鬟把自己可害惨了。 次日,郁桃清晨登车回府,临别前到佛光殿拜了最后一回。 她多留了会儿,才顺台阶往下走,没两步到了刻了梵文的石台上,低眼就看见下头十数护卫带刀而立,知客僧正引着韩世子往上走。 男子绮纹暗绣的衣袍翻飞,行走间也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淡然与平静。 郁桃站在那,看着人渐渐走近,笑着抬手,正欲打招呼。 韩祎眼不看她,面无表情的与她擦肩而过。 若是她没看错,那双天生狭长轻佻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投射出无形冷光。 作者有话说: 尽力局
第七章 回到郁府时,马车还未停稳当,郁桃听见马车外一阵凌乱的脚步。 她将落地,一众丫鬟纷纷围上来,钱婆子笑眯眯道:“夫人想您想得不行,请大小姐先过去一趟。” 郁桃知道,秋后算账的人来了。 七日前她走的是西角门,那日的阴影还笼罩在她心头,每次重回郁府总会回想起。 郁桃穿过雕花门,对那晚上冰凉的大雨印象深刻,莫名其妙的,让她觉着和韩祎那冰凉凉的眼神不相上下。 她有些搞不懂男人的心思,难道是糕点不合胃口又把他得罪了? 算了,她才懒得费脑子去想一个无关之人到底有什么毛病。 清风轩院门上的藤蔓刚生上新叶,郑氏就站在门口,双手抱胸,看见郁桃走近,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微笑。 郁桃看见阿娘的表情,心里就虚,走几步停下来,眼神四处瞟了瞟。 郑氏用脚点点地,“过来。” 郁桃委委屈屈挪过去,肩膀瑟缩成一团,喊:“阿娘。” “还知道我是你阿娘。”郑氏手指戳上她脑门,连珠炮仗似的,“那天跑什么跑?你的亲事是谁定的,你祖母亲自点的。他段家是个什么东西,郁岁游蛄蛹你几句,你这个怂包就跑到寺里去躲着,怕你老娘一觉不醒,不给你撑腰啊?你光记着你姓郁,不记着背后还有姓郑的?” “我错了。”郁桃低眉垂眼,果断认错。 被骂几句不要紧,要是从前郑氏早就直接抄家伙。 郑氏没训完的话被一噎,看着她在山上还圆润了些的下巴,气不打一处,“跟我进来!” 郑氏走在前面,把她们丢开老远。 钱婆子朝她使眼色,郁桃悄悄凑拢,钱婆子压低声音道:“大小姐别看夫人责骂你,这回夫人可是发了狠,婚事当了甩手掌柜,连郁苒都不认了。” “啊?”郁桃跟着压低声音:“那她岂不是降了身份,成了庶女?” 钱婆子神情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可不是,嫁妆少得可怜,那日还是二夫人来吃的二小姐的敬酒,段夫人脸臭的跟什么似的,回门子时候,老爷不在,夫人索性闭了府门。还不知道她将来在段家如何过呢。” 郁桃听到‘段家’就反胃,撇撇嘴道:“各人造化。” 入了内室,郑氏的脸色已经好很多,郁桃抢了丫鬟的活计,狗腿子的端茶递水。 郑氏冷哼一声,“别在我这假勤快,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缘分不强求,阿娘。”郁桃兜住茶,顺嘴喝了口,“天人自有天法,阿桃这七日在寺里特意求了姻缘,您甭担心。” “想的容易。”郑氏扶着额头,有几分心里憔悴,“外面是没传开,但是高门府邸谁不知道段家不要嫡女,娶了个庶女回去。” “那总有不知情的嘛,阿娘。”郁桃乖乖地坐在母亲身边,一下一下给她捏着腿。 郑氏突然坐直,“你郑镛表哥还未定亲呢,你小时候不是和他关系不错?” “?” 郁桃捏腿的手突然加重力气,唇线绷直:“不要。” “镛哥可是和段家那个一起的新科试子,春闱放榜怎么都在榜上,”郑氏又来了气,“你连这个都不要,还要找哪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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