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大步离去,好似再走得慢一点他就会后悔。 可站在他身后的文雪音不是这样想的,她乌俏的眸子盯着宁徽的背影看了半晌,渐渐地得出一个结论:宁徽不爱她。 眼底漫上股氤氲的愁怨,文雪音握紧了手。 “夫人,咱们回屋罢?”秋棠试探着问。 她却仍望着宁徽的背影,道:“你说,宁徽会不会另有心仪之人?” “啊?”秋棠认真地想了想,“应该不会罢?之前将军不是一直在府上陪着夫人吗?” 秋棠说得对,之前的宁徽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最近开始上朝了,每天要见那么多人,和那么多人说话。 他再也不是单只看着她自己。 明日起,她要盯着宁徽。
第29章 长公主设宴, 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命妇皆在,孙知许疯癫一事即刻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经数张嘴一传, 什么样版本的故事都有。 有人说孙知许做妾的时候便是个狐媚子,屡屡给正妻难堪,最后恃宠生娇, 竟敢杀了正妻,真乃恶妇。 有人说孙知许出身低贱, 用了极其恶劣不堪的手段才爬到如今的地位,令人不齿。 传言说来说去, 传达的意思都差不多,说孙知许德行败坏, 也不知怎么成了丞相夫人。 文妙儿从行宫回宋府之后日日躲在家毫无颜面出门,痛哭不止,宋清辞不厌其烦,索性搬去了书房住,这才新婚几日, 夫妻便不再相见了。 隔日清晨,烟雨朦胧似青云吐雾, 将军府一派祥和,宁徽着暗赭色一品朝服, 袖口做成便捷的收口,腰间收紧, 下摆坠垂感十足,不过是随便换了件人人都穿得的朝服, 整个人却显得更加丰神俊朗, 不同于京城贵公子的清隽儒雅, 反倒恣意英气,看得文雪音双目又热切了几分。 她身上还穿着寝衣,夏日气温骤降,难免水汽回笼,将屋中的气味蒸馏得更加明显,她未施粉黛自有清艳绝尘的风情,一双素手伸到宁徽襟前无声地替他系着带子,独有的幽香便浮入宁徽鼻尖,心尖也跟着一痒。 “夫君要早些回来呀。”文雪音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宁徽心口系上一个漂亮的结扣,她藏下眸中的汹涌的暗色,软声道,“我一个人在府中,夫君不在,我总觉得怕。” 宁徽自然而然想起当日叫她在行宫上看到孙知许那一幕,心下了然,肯定答复道:“下朝我就回来。” 说完信步而去,剩文雪音转身,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半晌,等听到将军府门关上的声音,文雪音才轻轻道了一声:“备轿。” 秋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今日这天儿看着怕是要下雨,夫人还要出去吗?让旁人盯着也便罢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那就备一顶挡雨的轿子。”文雪音的声音冷了几分,不容拒绝。 秋棠只好去办了。 今日天气的确要凉上许多,许是因为快入秋了的缘故,文雪音怕冷,紧紧裹着一件加绒的袍子才敢出门,一顶低调的轿子就这么跟在宁徽的马后。 宁徽坐不惯轿子,又觉得马车过于惹眼,索性骑着凌尘去上朝,而且凌尘很有灵性且认主,到了宫外都不用拴着,它自不会跟别人走了。 宁徽初上任,之前又一直待在府里,唯一露面的一回还是初回京的时候,满身风尘尚不能与今日英姿勃发的郎君相提并论,现在时辰尚早,太阳都未完全升起,就已经有十数个貌美的年轻娘子黏在宁徽身上移不开眼了。 文雪音乘坐的小轿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掀起帘子,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那些陌生的女子盯着她的宁徽看,心头滕然而起一股无名怒火,脸色也跟着不好下来。 果然还是太招摇了,他只是穿了身随意的朝服而已,当初不是都说他生得可怕凶煞?外面这些女人永远心口不一。 文雪音不是个惯于开解自己的,一旦生起气来便会越想越气,胸中塞着一团淤塞,气得她马上要病过去似的。 就该把他藏起来!当初回京的时候他已经太过招摇了!现如今又旁若无人地去上朝,他竟敢骑在马上,勾.引外面的女人! 文雪音紧紧握着双手,指甲都刺进手心里,她唤来了秋棠,问:“朝中可有女官?” 秋棠想了想,摇头:“不曾有,之前是有一位的,被长公主带去蛟山了。” 那就好,文雪音略松了一口气,谁知秋棠下一句又道:“不过,近日上朝,前去探着的人回来报,说之前那个潘明义好像总是跟将军交头接耳一些话,不知在说什么,模样很亲密的样子。” 文雪音眸光微淡,又是他,他果然对宁徽居心不轨。 “宁徽那日拒我,难道是因为他好男风?” 秋棠闻言大惊失色:“应、应该不会罢?” “那他为什么拒绝我?”文雪音一双眼睛刀子似的,“秋棠,你觉得他为什么?” “这......”秋棠噎了一阵,她自是不知道宁徽私下问过大夫文雪音的身体状况适不适合行房这回事,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 为什么拒绝呢?左不过是不喜欢,但凡是有一点点喜欢,哪个男人会拒绝这种事? 秋棠还未说话,文雪音却已然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她的想法,凉凉笑了一声,道:“我也觉得如此。” ??? 秋棠暗惊,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夫人便知道了? 很快眼瞧着宁徽进了宫,她们不能跟着,不起眼的小轿藏匿在外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文雪音坐在轿子里时间久了,便对秋棠道:“咱们去那边儿的茶铺里坐一会儿。” 秋棠便扶着她过去,点了一壶上好的清茶慢慢坐着等。 两个时辰过去,宫门处渐渐传来喧哗声,大臣们三三两两地下朝了,文雪音没有回头,只是镇定自若地坐着,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 “光禄寺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居然想把自己的女儿往宁将军怀里塞,便是他那女儿姿色尚可,身份却也是摆在那儿的。” “不错,许是将军府的正妻是位名不经传的,他便觉得自己也能够上趟了。” “哈哈,诸位莫说,将军夫人的模样我在蛟山见过,恍若神妃仙子一般,光禄寺卿的女儿之流简直不可相提并论。” 三个八卦的老头子,倒也不知道是谁,一起并着往前去了,秋棠暗叫一声不好,低头一看文雪音的脸色果然青了一半。 他们敢往宁徽床上塞人! 文雪音脑袋里嗡嗡的,只剩下这么一句,丝毫没有听见后面有人说:“宁将军与将军夫人真是情比金坚,光禄寺卿的今早的话,他听都没听完就回绝了。” 倒是秋棠听见这句脸色好了许多,垂眸见夫人果然若有所思,定然是不会再生气了。 倏然间,文雪音感觉到什么,转身往一个方向看去,只见宁徽和潘明义一同走了出来。 潘明义不如宁徽个子高,踮起脚在宁徽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宁徽在笑。 他在笑。 文雪音像是被灼痛了眼睛一般,那潘明义是什么东西,宁徽是她先看中的人! 清寂的大道上,潘明义附耳对宁徽道:“不知我新婚送的礼将军有没有拆开看?” 将军摇了摇头。 “怎么能不看呢?那可是......”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无妨,将军什么时候和嫂嫂生一个,若是个儿子,定然如将军一般英武不凡!” 宁徽默默听着,却是下意识想,若是个女儿,定然和她一般漂亮,也不知她喜不喜欢小孩子,她自己便是小孩子心性。 想到此,宁徽眸中禁不住染上些许笑意。 断断续续,待人走尽了,文雪音却还是坐着不动,秋棠等了一会儿,试着轻轻推了推文雪音的肩。 “夫人,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回去?不然一会儿将军到府里,就见不着夫人了。” 听见这话,文雪音才片刻回神,她道:“秋棠,你去着人告诉宁徽,说我想吃些酸梅子,只吃他买的。” 秋棠听了便让一个人过去传话,文雪音这才上了轿子回将军府。 这边宁徽和潘明义刚骑马进了闹市,就看见前面跑来一人,穿着将军府的下人衣服。 想是她出了什么事。 宁徽心尖一紧,立即下马,问:“怎么了?” “将军,夫人胃口不好,想吃酸梅,但说只吃将军买的。” 听了这话,潘明义目中染上一股笑意,心道,让将军给她做跑腿,这算盘怕是打错了。 谁知宁徽当即道:“知道了,你回去跟她说我买了梅子就回去。” 潘明义还未展开的笑意就这么顿住了。 待那小厮走了,潘明义才忍不住道:“将军真是宠着她。” 宁徽复又上了马,道:“她自小多受人陷害,不敢吃别人送给她的东西,信我也是好的。” 潘明义皱了皱眉,他原道之前宁徽只是装装样子,看样子倒像是真动了情一般。 “将军,之前秋棠送信的事您去查了吗?可有结果?” “与她无关。”宁徽当即驳了回去,“不必再提,以后也不必再探她以前的事了。” “您就不怕她骗您?万一她真是相府派来盯着您的怎么办?” “明义。”宁徽的声音冷了几分,“我告知你夫人的身份,不是让你操心这些。” 潘明义张了张口,又闭了嘴,他确实不好挑拨将军夫妻二人的关系,但是文家针对宁徽一事板上钉钉,文雪音是文家的女儿,即便如今断了明面上的关系,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难道真的能撇得干干净净不成? 将军究竟是另有打算,还是被美色迷惑了? 等宁徽买了京城最好味的酸梅子,天上已下起雨,他将酸梅子揣入怀中,就听身边的潘明义抱怨:“明知要下雨,还支使您这么一趟。” “反正骑了马,快些回去便是。”宁徽催促着马匹,对潘明义道,“你也回去罢。” 待宁徽回将军府时,文雪音已换了身衣服,温柔娴雅地坐在桌子旁插花,她听见开门声,头也不抬便道:“这些花都是园子里的,长得不好,受排挤一般被逼到角落,我拾掇起来重新插好,便漂漂亮亮了。” 她说完自然而然地抬眸,看见宁徽肩上的湿意顿失了笑意,自责道:“外面竟然在下雨,我却让夫君绕了远路去买梅子。” 宁徽窥见她眼中的自责,道:“很快就回来了,没事,为何胃口不好?” 文雪音却不回答,软软地抱住宁徽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道:“我真不好。” “不会。”宁徽拿出怀里装着的梅子递给她,“尝尝。” 文雪音如获至宝似的接过,道:“我这就让人烧水,夫君泡个澡,去一去身上的寒气。” 宁徽常年征战在外,打交道的人不是铁骨铮铮的战友,便是暗藏杀机的敌人,他极不适应这样温软又无害的怀抱,被文雪音抱得耳尖烫了烫,低声道:“我自己来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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