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辞觉得真是委屈了文妙儿,暗自发誓自己今后要对她很好,这辈子就娶她一个人。 闹着闹着,声音渐渐静了,文雪音躺在梨树下小憩,心知是那些人走了。 她睁开眼睛,一双美目露出一丝深意的笑,道:“秋棠,去请大夫来,就说我病了。” 秋棠微怔,病了? “姑娘觉得哪里不适?”秋棠紧张地过来探探文雪音的额头。 文雪音懒懒摇了摇头,“你去请便是。” 秋棠只好听话去了,去京中请了经常给她姑娘看病的大夫,只想着姑娘今日气色尚可,大约是又觉得头疼了。 可当她领着大夫进门一看,文雪音躺在床上面无人色,若不是还有气出,活像是死了一般。 秋棠心头一震,忙请大夫搭脉诊治。 大夫搭脉之后亦是面色大变,忙着为文雪音施针,然后道:“快请老爷和夫人过来!” 秋棠不明所以,她出门前姑娘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不见,就成了这样? 她着院子里两个洒扫杂役前去请人,心急如焚地守在姑娘身边,看大夫施了几次针,可姑娘的脸色未见有半分好转。 老大夫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今日若是没治好这文家千金,日后怕是没有他好过的日子。 须臾之后,文卓急匆匆赶了过来,身旁还跟着神色一脸不耐的孙知许。 “小姐怎么样?”文卓脱口问出,瞧见卧榻上文雪音的脸色却是呼吸一滞。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脸色差成这般,这些年虽一直病着,可没有哪一次是这样面如死灰,像是...... 孙知许也暗自吃了一惊,心中窃喜,这丫头莫不是这就要死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细问,两人在旁站着等大夫诊治,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只见大夫的神色愈发艰难起来。 文卓心焦不已,忍不住道:“大夫,雪音究竟如何?” 大夫一时不敢应声,只悄声道:“先帮我将小姐扶起来。” 秋棠正要动作,文卓率先一步越过她,道:“我来。” 他心思沉重,缓缓揽着文雪音的身子枕在自己膝上,正要往后靠坐,手却摸到一个怪异的东西。 文卓不禁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方才那一下他正按在文雪音的小枕上。 她自幼身子弱,睡不得硬枕,一直是睡的软枕,可这软枕里面却像是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文卓捉住小枕细细摸了摸那物的轮廓,然后铁青着脸一把将枕头扯开,秋棠一惊,跟着就看见里面掉出一个颜色诡异的娃娃。 “这是什么脏东西!”文卓登时大怒,有意无意地,他率先一眼瞪向孙知许。 孙知许也是大惊失色,下意识就跪了下来,“老爷,不是我做的!” 秋棠咋舌,看着地上那个颜色漆黑笑容诡异的巫蛊娃娃,被一根木签穿颅而过,上面还绣着她家姑娘的生辰八字。 “怪不得......”她颤声,“怪不得今年起,姑娘总是喊头疼,疼起来就没个完,怪不得!” “你这个毒妇!” 孙知许还没反应过来,一巴掌就甩在她脸上,直打掉了她一个耳坠子,耳尖渗出血来。 孙知许惨白着脸,不敢看盛怒的文卓,膝行了几步软声道:“夫君,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文卓却是信也不信,厉声对底下人道,“马上把这脏物拿出去烧了!” “烧不得啊老爷!”秋棠连忙出声阻拦,“这上面还写着姑娘的生辰八字,万一烧坏了怎么办?” 她泪眼涟涟,心中却渐渐清明起来,明白了文雪音的用意。 “婢子觉得,还是请高僧来作法,将这东西交给高僧处置!” 文卓皱眉,正要再说什么,秋棠立时呜呜着哭了出来,“老爷,这可是姑娘的一条命啊。” 文卓喉间哽了哽,望了眼面色不堪的文雪音,咬牙沉声道:“快去香山寺请高僧来。” 交代之后,文卓青着脸出了屋,孙知许也被丫鬟扶了出去,待屋里的人走尽,只剩下秋棠一人时,床上上一瞬还气若游丝的文雪音掀开一双冰凉的目,轻声道:“他知道。” 秋棠身形微颤,目光也于哀伤中渐渐落定。 夫人的死,并非意外。 当年文雪音亲眼看见阿娘被孙知许害死,那时她还年幼,将所有为母亲复仇的愿望都寄于父亲,换来的是她被送去香山寺长住,换来的是孙氏被扶正。 后来文雪音回到文府,看见她的父亲将亡母牌位和旧物细心收好,也偶尔会在同她提起母亲时红了眼眶,所以文雪音想原谅他一次。 这些年她一直在试着原谅父亲。 但是今日,父亲毫不犹豫打孙知许的那一巴掌让文雪音彻底断了这个心思。 这些年她身子不好,一日日沦落到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都是因为孙知许。 原来这一点,父亲一直是知道的。 他在她这个孤女和他的儿女夫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文雪音惨然一笑:“秋棠,我这辈子活得真是可笑,总是寄希望于让别人给我些什么。” “姑娘......”秋棠心里一揪,生怕今日这事又拖累了姑娘的身子。 她们姑娘的身子可是半分都经不起折腾了。 “从今以后,我想要的东西,我要自己抢,自己拿。”文雪音深吸了一口气,已然强行压下眼中的泪光,转眼神色恢复如常。 须臾,文雪音听见外面道:“香山寺的高僧到了。”
第8章 香山寺由历代皇帝负责派专人修葺,百年下来已成皇家朝拜之地,如今寺院牌匾的题字还是乐朝的开国皇帝亲笔所写,整座山寺几乎覆盖半座香山,恢宏壮丽。 这遭若不是丞相派人来请,而当朝丞相又是皇帝的亲舅舅,恐怕还请不来香山寺的高僧。 太阳还未落山,一众身着素色长衫的僧人自相府正门被请入,为首的僧人温润俊美,不免叫相府的几个丫鬟悄悄多看了几眼。 文卓说明了缘由,他说得隐晦兼又犹犹豫豫,觉得是自己府中闹出的丑事,正解释着,就听僧首双手合十,道了一声:“贫僧早料小姐会有此劫。” 这话倒叫文卓一愣,紧跟着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崇敬。 “请净业高僧详解。” 净业道:“有一法可解,需相爷出示小姐生辰八字,还需看过小姐面相。” 文卓自不会推辞,忙请他至东院梨园中一去,净业轻轻挥手,后面跟着的一众僧人便就地等候不再向前。 绕过前厅,刚要走入梨园,远远听见一两声咳嗽。 净业闻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文卓却是登时面露欣喜,对秋棠道:“小姐可是醒了?” 秋棠应是,便率先进屋,提醒文雪音净业要进来了。 文雪音只穿着件简单无华的丝绸寝衣,发鬓微乱、发丝微垂,并无一丝不庄重,倒显出几分病弱怏怏的风情来。 她听见响动,抬眸望向声源,一双乌黑的眸子黯然无光,两双眸子对上,却是净业先垂下了眼。 文卓并未察觉净业的异样,只去桌上取了纸墨,将文雪音的生成八字写下来递给净业过目。 净业淡淡扫过纸上的墨字,对文卓道:“小姐是阴年阴日阳时生,需要找一个阳年阳日阴时生的......冲一冲煞气。” 冲煞气?这莫不就是......冲喜? 文卓微怔,试图从净业脸上找到半分玩笑之色,可他自始至终神情都颇为严肃,一双凤目凉薄如初。 文卓噎了一下,确认道:“要找个男人?” “自然。”净业抿唇,“待贫僧为相爷拟下最佳生辰,若可得此良缘,莫说小姐会平安度过此劫,更有可能会绵延寿数。” 文卓心中暗惊,他以前从不信这种神鬼路数,可见净业说得如此认真,似乎不似作假,香山寺的高僧难道真的有破解之法? 此举干系到雪音的命,文卓心中的坚持渐渐开始摇摆。 文雪音侧目倾听,良久,听见文卓道了一声:“请高僧指教。” 于是净业掐指捻动佛珠,在那行墨字的旁侧落下一串生辰八字。 “相爷切记,这是破小姐劫难的唯一之法。” 留下这句话后,净业便离开了东院,与一众僧人被请去了禅室诵经,文卓沉默一瞬,将那行生辰八字单独撕了下来交给得力心腹。 “去查,京中适婚的男人中,有谁是这个时候的。” 所有的话一分不落地被文雪音听在耳中,她唇角勾起一丝如魅的笑意,眼角却落下几滴泪来。 “爹爹,我不要嫁人,女儿自知时日无多,只想一直陪着爹爹。” 文卓心里一揪,他亏欠这个女儿良多,这些年他并非不知孙氏一直针对雪音,但是他膝下唯一的几个儿子都是孙氏的,如今他年事已高,已然不能再纳妾生子。 文家的家业以后终有人要继承,他所伤了孙氏,孙氏的几个儿子难免不会对他怀恨在心,他不能为了一个女儿断了文家的基业。 抛开这些,但凡能挽救自己这个女儿的命,文卓实是在所不惜的。 父女相对,两人心里各自清如明镜,只是文雪音看透了她这爹爹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舍弃她,文卓却不知文雪音心中的真正想法。 他温声道:“雪音,你本早已到了出嫁的年纪,只是这些年身子一直不见好,如今既然有了破解之法,为父觉得不妨一试。” 文雪音的面容凄楚起来,轻轻道:“女儿听爹爹的话。” 一番话说完,文卓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真是乖巧懂事,他是真心疼爱她,心中登时七上八下乱成一团 ,对孙氏连带着厌恶了几分。 那巫蛊之物不知在这房中多久,难道雪音今年命本不该就此断绝,全是因那脏污的东西? 文卓一双深沉的目中暗潮起伏,又耐心宽慰了文雪音几句,便不再打扰她休息,迈着沉重的步子出去了。 秋棠一直守在门外,见老爷走了,才进了屋。 文雪音声音平静:“今儿反应倒是不错。” “左右也在姑娘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总该明白几分姑娘的心思了。”秋棠掖了掖文雪音的被子,暗想她本来觉得宁徽那人千般不好,看着就是一介粗鄙武夫,哪里配得上姑娘分毫? 现在确是有些庆幸此人出现,若不是他,姑娘不知何时才能摆脱文家这个吃人的窟窿。 丞相府手眼通天,京城人氏又都有户籍在册,要想查一个对得上生辰的男人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短短三日,就有人来向文卓回复。 “相爷,对得上生辰的男子共有三人,但适婚者就一个。” 文卓目光一亮,当即问:“谁?” “镇远将军,宁徽。” 当夜大雨如注,年过半百的丞相文卓坐在回廊下整整坐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天不亮,便沐浴焚香,动身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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