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留不知为什么幽幽地盯着她,始终没从她手上接过那杯酒,他莫名说了句,“过了今夜,你以后生是我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鬼,可就没别的可能了。你悔不悔?” 胭脂:“悔什么?这不是五年前我欠你的,今日该还了。” “不想走了?” “你瞧我这副模样,还能走到哪儿去。” 她现在的样子堪称生香活色,是要被那些读着圣贤书的清高之人看了都要骂不检点的。 可是谢留爱看,他第一次在胭脂说起以前时没有动怒,甚至当她是想通了。 胭脂催促:“你还喝不喝这酒,不喝就给我到榻上去。” 谢留挑眉,霸道地扣住她的手腕,“这么着急,想跟我好了?” 不等胭脂答话,他跟她手臂交错在一起,自己端着一杯,一只手去抬胭脂手里那杯,双双送进彼此口中,一饮而尽。 榻上交叠身影像两道红浪,内里时不时传来几道哭求声,没过多久变得像春夜里引人不能入眠的声声甜腻的猫叫。 “要死了,就不能轻些吗。”她成了左摇右摆的柳枝,紧紧贴服着谢留。 谢留不愿意,他觉得只有这么狠着来,才能让胭脂长个记性,永远忘不了他是怎么征服她的。 “你那个义兄,今天来观礼了。” 谢留忙碌之余还能和她说话,当然都不怎么好听,是臊人脸皮的那种狂傲挑衅,“你们见过了吧?他这次观礼,下次就请他来看孩子的周岁礼。”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知晓,你是被我搞出身孕的。” “日日夜夜这么搞,你猜要多久那一幕就能实现?” 胭脂很想顶撞他几句,可是谢留这人在榻上也十分霸道,他根本不容她说他觉着不好听的话,除了叫声以外。 而她各方面体力都跟不上谢留,更遑论去跟他对着干了。 胭脂是舒畅的,她揽着谢留的脖子,愿意他带自己醉生梦死,就当是迟来的那几年的补偿吧。 屋外守夜的小丫头挤在一块,咬着上头赏下来的糖糕窃语。 “郎君欺负的夫人好狠呢,夫人叫的真大声。” “明早起来得给夫人叫大夫吧?” 过来探探情况的后宅婆子给了丫头们一人一下,“不知事的家伙,你俩懂什么?就是这般才能彰显郎君夫人恩爱!” “都守好了,里头要有吩咐,早些叫人。” 夜深时,房门忽然打开。 小丫头们一惊,就见身形高大的郎君简单披着衣裳,收拾了自己对她们吩咐,“抬桶水进来,让给伙房做些吃的送来。” 胭脂倒在榻上喘息,她一整日没怎么吃东西,又陪他弄了好长时间,肚子已然出现动静。 刚才谢留对外发的话,让送吃的来,俨然是帮她叫的。 谢留迈着矫健的步子回来走到床榻边,看到她如此虚弱乏力的样子,一副还不知餍足神采奕奕的模样,对她的体力满是瞧不起的轻视地嗤了声。 谢留:“还没完,还有后半夜,早得很呢。” 洗澡水一送来,谢留就去了屏风后边梳洗一番。 他收拾得很快,恰巧在胭脂歇好以后,伙房那边的吃食也做好了,煮了两碗面,开胃的小菜以及茶点。 下人还把茶水特意放在她面前,当着谢留的面,与胭脂交汇一道隐晦的眼神。 “新泡的好茶,请郎君夫人多饮几杯。” “……” 谢留来时,下人已经走了,只剩胭脂对着吃的发呆。 见她迟迟没有动筷,反而抓紧了那壶茶的手柄,谢留毫无怀疑地以为她是在想事情,于是从她手里将茶壶拿了过去。 胭脂微微一惊,睁大双眼看着谢留给两人都倒了一杯,“方才那人说什么,这茶……” “怎么了?”她艰涩地问。 谢留打量杯中物半晌,拧着眉嗅了嗅,散发春.情的俊脸褪去许多冷唳,淡淡道:“南地产的富贵品,十金一两,多年前谢家人都常喝的一种。” 他这是回忆起了往昔,胭脂悄然松了口气。 谢留品了几口,见她没动,只盯着他看,不禁挑了挑眉,“怎么不喝?” 胭脂掩饰地拿起筷子,瞧着有些不安的道:“我还不渴,先吃些东西。” 许是今日这个洞房夜圆了彼此心中的遗憾,或许说是谢留耿耿于怀的过往,他竟心情颇好地陪她坐下来一起用些吃食。 语调冷淡,动作上却不乏周到照顾,就连盖在面上的蛋和几片扣肉都夹到了胭脂的碗里。 看到她受宠若惊,谢留轻哼着端起茶杯,遮掩住勾起唇角,“吃吧,吃好才有力气伺候我。” 他想到她今日戴了他母亲遗物的那支簪子,所以颜面上都温柔了不少。 谢留本身没怎么饿,倒是看胭脂慢吞吞地塞着面条才突然起了食欲,只是刚要把另一碗挪到自己跟前来,手上的力量却使不出来,浑身跟麻痹了一样。 他发觉胭脂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筷子,茫然而惊惧地盯着他的脸,一股温热的湿意从他鼻腔流出来。 一滴血红的液体滴落到衣角,腹部绞痛发作,四肢又无力的谢留登时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屋内连一声惊讶的尖叫呼声都没有。 他以为胭脂是被他吓着了,才迟迟没有反应。 而明显中毒的反应,让他很快意识到是茶水有问题,好的是,方才只有他一个人喝了。 “去……叫人。” 他手撑在地上,在胭脂朝他走近后,仰头有几分狰狞地向她求救,“……快。” 可当胭脂看见他这副模样时,眼里闪烁的目光像是在犹豫,摇摆不定到底要不要听他的,“谢灵官。” 她一动不动,用着难懂的眼神俯视已经开始咯血的他。 “谢灵官,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谢留额头冒汗,视线开始模糊,他有些听不明白地问:“什么?” 胭脂蹲了下来,因长久的□□而沙哑的声音说:“你不回来的话,我们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你回来做什么呢?” “……是你?” 那一刹那,谢留瞬间想明白了许多。 他努力睁开双眼,想要看清此刻胭脂的表情,却不知自己的此刻的神色在她眼里又是多么狼狈可笑。 身体的疼痛已经算不上什么伤害了。 他备受震撼的是,方才还在床笫间温存的人,竟然选择在洞房夜狠狠背刺他一刀。 “……为什么?”是因为恨他吗? 她对他有什么可恨的,真正该憎恨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胭脂回想起谢留要杀她那一日,她也是像他这么问的。 她感慨,“真是风水轮流转。” 说罢直起身要走,突地脚踝被谢留死死抓住。 大概是曾经抛弃自己的妇人,又再次对他下毒手的冲击太大,导致痛苦中的谢留思绪混乱。 口吻不复以往的狠厉,他紧拽着她低声祈求,“别走,不要走。”
第22章 谢留嘴里血流不止,甚至流淌到地上,衬得他那副俊白相貌尽显凄惨狰狞之色,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胭脂多瞧他一眼,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可她还是稳住不平的心绪,捏紧双拳,奋力抬起脚要睁开谢留的桎梏,“放开!” 谢留眉眼不再是那么没有感情地舒展着,他愤怒而愁苦地拧在一块,似乎十分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再次伤害他。 “不。” 谢留痴痴问:“是我对你不好吗?我哪里对你差了?小凤凰,你到底有没有心,那么多个日夜我们在一起,就比不上你那义兄半点好?” 他手上力道抓得十分的紧,胭脂差点被他拖得摔倒在地。 听到谢留那么叫她,胭脂更是打了个哆嗦,回身瞪着他,“你知道什么叫落地凤凰不如鸡吗,你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也是你自找的!” 谢留不可置信地哑然在原地。 沉默地听着胭脂对他的控诉,“你是对我好过,但那是以前,是我求你那么待我的吗?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因为你是个听你阿翁话的傻子,我要是不骗你对我好,这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 “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发疯,多么吓人,你要打人,没人控制得住你,我被你吓坏了。我怕你会对我动手,所以过往那么多天,我日日哄你骗你,就是不想你到时发起疯来牵连到我身上。” “你?你怎么能跟云锦比,实话与你说了吧,我和他自小就在一块认识了,比认识你更早。你扪心自问,换做是你,你是要个傻子做丈夫,平日待你好,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 “还是想要一个相貌堂堂有学问有前途的正常人做丈夫?” 胭脂情绪激动地说了一大段,看着逐渐安静下来仿佛陷入阴影中的谢留,轻吐出一口浊气。 她好声好气道:“你放开我吧,你我就是一段孽缘,我害你那是因为许多事皆有因果。” “什么因果?” 谢留低着头,虽然拽着她不放,但声音听得出来有几分虚脱了。 他愤慨道:“我打过你么?我哪次动手打过你,我不是叫你一见我不对就跑,把门关上让我一个人……咳咳……” 他跟着吐出几口血沫,想要抬头看看她。 胭脂:“我不跑难道等着挨打?别忘了,就因为上回你假装说要放我走,就因为我没同你说清楚,你就要杀了我。” 她想起那回还心有余悸。 “……我。”谢留张嘴就要解释,他那次是真的被她惹恼了。 得知她去通风报信,去见她的姘头,一想到这么多年因他们遭了大罪,实在无法容忍她的背叛,才下了狠心。 结果胭脂根本不听他讲。 蹲下身来,用力去掰他钳住她脚踝的每根指头,边说道:“松手,我这时出去,还能叫人进来,你若运气好,那是你命大,运气不好,那就下辈子有缘再见了。” “不,我不许你走。” 谢留爆发出一股凶狠的偏执,阴鸷的双眼终于看清了迫不及待逃离的胭脂的脸面,“我说过,过了今夜,你我上了床生死你都是我谢留的人,你敢走,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你就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留恋,今日是我们洞房花烛夜,都说春宵难得,你却想要我性命。” 谢留恨声指责,“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你对我一丝愧疚都不曾有过么!” 胭脂不敢看他此时悲痛的模样,出了一身冷汗,埋头抠着他的手指,将谢留指头一根一根掰开,颤声说:“我要走了,今夜就当是我补偿你的,别怪我,别怪我……” “以后我们两清了,都两清了,你保重。” 他都快要被她害死了,却还对他说什么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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