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愣地垂眸,瞧着自己掌心紧握的那一方帕子,沉默了好半晌。 许岚不在了,陆朝也不在了。 她是个聪明的人,猎场发生的那一切于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猜的事儿,左右是许岚以为自己听命于太子殿下,最后却又被太子殿下在背后捅了一刀罢。 那陆朝呢?陆朝又在这中间当了一个什么位置呢? 现如今的猎场,定然是仿若人间炼狱罢,江以桃虽是没能亲眼瞧一瞧,可她也能猜到,定然是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淌了满地的血迹。 就像……就像许岚那样。 还好,江以李与两个小丫鬟早早地便已经回到了盛京城,没有遭受今日这样的无妄之灾。 这一点,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罢? 江以桃轻轻闭上了眼,忽然间,她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掀开了马车的门帘,朝着驾车之人喊道:“停车——快些停车。” 驾车之人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地吁了一声,勒紧了缰绳停下马车,十分谨慎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若是身子不舒服,也是回到了那盛京城中去找郎中才好。” 江以桃皱了皱眉,这车夫怎的还知道自己身子不好? 前边骑着马的侍卫见状也驾着马哒哒哒地返了回来,问道:“江五姑娘,我们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要将姑娘您送回盛京城,若是没有什么必要的事儿,还是先赶路为好。” 太子的人。 江以桃还是蹙着眉,恍惚好像想起来什么,自己疯魔一般指着许岚的尸体,朝着这几个侍卫哭骂道:“你们要将我的阿岚怎么样?能不能……能不能把我的阿岚送回溪山去?” 那几个侍卫没有说什么,押着江以桃便走了。 江以桃不断地回眸去看,许岚的尸体就这样倒在那一片血泊之中,像是被摔碎的、残败的摩罗一般。 江以桃从断断续续的回忆之中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是不会让我下车的,对不对?” 侍卫冷静地看着江以桃,仿佛是大人在看着撒泼打滚的、无理取闹的孩童一般,许久,领头的那个侍卫轻轻应了一声:“五姑娘,你的那位……阿岚姑娘,会被好好安置的。” 五姑娘—— 这个有些熟悉的称呼让江以桃怔了怔,她抬眸去看,这位领头的侍卫,有着一双漆黑的眼睛。 江以桃恍惚地笑了笑:“是么,那就好,那就好。” 她不再说些什么了,只是退了回去,缓缓地放下了帷幔。 她没有看见,那侍卫牵住缰绳的手在陡然间收紧,他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江以桃颓然丧气的脸消失在了帷幔的后面。 侍卫垂下了眸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继续出发。”他冷声说。 江以桃规规矩矩地、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里,那方帕子被她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针脚细密的绫罗布料都折出了一道一道的痕迹。 那侍卫…… 江以桃无端地勾起了唇角,轻轻地闭上了眼。 在思绪都飘在了云端,变得恍惚又模糊的时候,江以桃的耳边好像响起了许岚的声音。 ——阿言姑娘,阿言姑娘。 许岚在叫她。 ——岚,是山谷中的风。 江以桃陡然睁开了眼。 她好像回到了溪山,许岚正带着温和的笑意坐在自己跟前,溪山的风轻轻地吹起了她的乌发。 江以桃眼角湿润,她轻手轻脚地掀开了小窗户上悬挂着的帷幔,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展开了自己的手掌。 那方藕粉色的、沾满了血迹的帕子,被盛京春末夏初的风带了起来,在半空中轻轻缓缓地打了好几个卷儿,就慢悠悠地往下落去。 正巧这会儿又吹起了一阵风,那晃晃悠悠下落的帕子又被风卷上了半空,悠悠扬扬地往更远处飘去了。 “阿岚,现在你是山谷中的风了。” 这阵风带来了属于初夏的那一点儿燥热,将江以桃散落的长发也微微地吹起,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了不知名的花儿的香气,混杂着一点青草与泥土的气息,这中间或许还带了一丝专属于深山的气味。 一切的一切,都会让江以桃回想起溪山。 回想起许岚,回想起小山匪陆朝,回想起那一段短暂的、好像只属于自己的时光。 江以桃将随风飘散的长发捋到了脑后,转了个身子去看前边那个骑着马的、挺直着脊背的小侍卫的背影。 “陆朝。” 江以桃张了张嘴,无声地喊了一句。 也是在这一瞬,那侍卫忽然回眸看了眼江以桃,他们的视线在一阵晃眼的日光之中对在了一起。 那侍卫有着一双和陆朝一样的,漆黑得像是夜晚的眼睛。 江以桃笑了笑,又张口,无声地喊:“是你,陆朝。” 那侍卫冷着一张脸,又凝神盯着江以桃看了好半晌,在江以桃就快要失去耐心回到马车里去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江以桃一怔,随即也露出一个十分柔软的笑意来。 她抽身回到了马车里边,靠在小窗户的边缘,缓缓地闭上了眼。 她相信陆朝,从一开始,到一起都发生变化的今天,又或者是更加瞬息万变的以后。 只要陆朝出现,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奔向他。 作者有话说: 还……还有……一点点…… 。
第118章 正文完结 “嗳,你可曾听闻那我们五姑娘的那些事儿?” “盛京城中早便传遍了罢?” 像是有个新来的,不知事,懵懵懂懂地问:“是何事?我竟从未听闻过。” 最先说话的那个便像是抓住了机会一般,马上便洋洋洒洒地说起来。 “咱们那个五姑娘,虽说是将来是要当皇后娘娘之人……可是,她早些时候是扔到了江南养着长大的。” “竟……竟有这事儿?” “嗐,可不是么。这五姑娘在回来的途中,还被山匪掳上了山,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呢。” 新来的那个有些不信:“不能罢,若是五姑娘不是完璧之身,又怎的会当上皇后娘娘呢?咱们这话可不能乱说,自古便有话说,有道是祸从口出。” “这……这坊间传闻皆是这样说的,至于真真假假,又有谁真的在意呢。” “嗐,也是。” 几个小丫鬟边说着话边走远了,倒是陪着自家姑娘在假山后边那小亭子乘凉的晴柔听得是火冒三丈,若不是晴佳用力拉着,怕是在那小丫鬟说出“五姑娘”三个字的时候,晴柔便是要冲出去与她们好好理论一番。 晴柔气得眼眶都红了起来:“姑娘,这都一月有余了,盛京城中的传言倒是越传越烈了。” 江以桃微微闭着眼睛,侧身靠在亭子的石柱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那边让他们传着去罢,左右他们说的也是实话,乐意传便传了。” “可……”晴柔被自家姑娘的话噎了噎。 晴佳扯了扯晴柔额袖子,劝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姑娘难过,这时候可就别说些什么话去惹得姑娘不开心了。” 江以桃轻轻睁开眼,起身笑道:“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左右这些话若是能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去便更好了,这皇后娘娘么……谁愿意当谁当便好了。” 说完这些话,江以桃也不去看两个小丫鬟的反应,自顾自地便往前走。 两个小丫鬟跟在自家姑娘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着。 晴佳叹了口气:“晴柔,你也知道,咱们姑娘这整整一个月没有好好合眼睡上一觉了,她心里定然是比我们还要难过的。” “可姑娘……”晴佳眼眶微红,轻轻咬着下唇,不甘道,“可我实在是无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们这样说姑娘,姑娘明明……”晴柔哽咽着,“不是那样的。” 晴佳闻言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抬眸去看姑娘脊背挺直的身影,隐隐约约觉着自猎场那一事之后,自家姑娘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可若是真让她说,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有哪儿不一样。 “说起来,姑娘的婚期也快近了。” 晴柔怔了怔,默默地在心中算算日子,点点头:“是六月初十罢?也不过是三四日了。” 晴佳语气淡淡:“可姑娘瞧起来……并不期待。” 盛京城也迈入夏日了,小池塘中的荷花渐渐地长出了花苞,荷叶的清香更是隔了老远都能闻到。 气候也是越来越热,就只是这样在外边走了一会儿,人身上便会细细密密地冒出一层汗来,黏腻地熨贴在皮肤之上,让人无端地便生出几分烦躁来。 从猎场那一事之后,到今日,已经过了一月又四日。 一切正如江以桃猜的那般,盛京城在那之后,就变天了。 那日从猎场中回来的,只有太子殿下宋知云,官家不见了身影。 直到五日后,侍卫才在深山之中搜出了官家已经残缺不全的尸身,以及……以及十三王爷同样残缺的尸身。 所有的一切都被宋知云推到了山匪的身上,山匪成了万恶不赦的罪人,而真正的幕后主使宋知元则将一切甩得干干净净,成了可怜的、失去家人的、挑起大梁的太子殿下。 之后,宋知云就是盛京城的官家。 而江以桃,便是宋知云一心想要的皇后娘娘,一时间这倒是成为了盛京城的一段佳话。 直到…… 直到有关于江以桃的那些流言纷纷地从盛京的各个角落冒出来,像是雨后春笋一般,莫名的、在某一夜之后,这些闲话就成了盛京城坊间的饭后谈资。 江以桃倒是听说过,这一段时间里,有不少小丫鬟像今日这几个一般,在背后说闲话时总是被江以桃背后听了去。 可她好像并不在意。 这皇后娘娘,她也并不愿意当,若不是母亲日日夜夜都在江以桃的房中垂泪,说这江家渐渐衰落,而江以桃享受了江家这些年的精心教养,作为世家大族的嫡姑娘,她牺牲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 江林氏江这四个字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呀,这不是江家的五姑娘么?” 远远地,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嘲讽的惊呼声。 江以桃的脚步一顿,抬眸去看,那是个眼瞧着并不十分眼熟的姑娘。或许江以桃曾在哪儿见过,又或许没有,总之她现在慢悠悠地踱步到了江以桃面前,面上带着十足十的嘲讽。 “这不是巧了么。”那姑娘用帕子掩着唇,笑道,“好在是这会儿见了江五姑娘一面,若是之后……之后江五姑娘成了皇后娘娘,这见面的机会可就寥寥无几了。” 江以桃面无表情,盯着这姑娘看了好一会儿,用自认为十分礼貌的语气,问道:“这位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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