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垂着眸,让人分辨不出情绪。沉吟了一声后,又问:“可都让他把嘴闭紧点,别乱说话?” 一号点点头:“都安排好了,殿下。” 陆朝轻笑了声,又挥了挥手示意一号退下。 一号抬眸看了眼这个小殿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动作十分干脆利落地又从窗户翻身走了。 陆朝意味不明地轻哼了声,侧过脸去,看着这堵与小姑娘房间相连的墙。 可他终究是无法透过这堵墙看到江以桃,只好叹了口气,收回视线,为自己斟了杯茶。 茶水是冷的,陆朝浅尝了一口便又放下了杯子。 想不到这小姑娘还挺受小郎君欢迎的么,人家冒着生命危险都追到溪山去了,只为将小姑娘从他这虎口中解救出去。 陆朝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起身去关上了窗户。 * 江以桃这一觉好像睡了十分久,被陆朝叫醒时,天边已经是一片橙黄的夕阳了。 她揉了揉眼,在床边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从睡梦中回过神来,起身走到桌边,盯着那支桃花木簪,抿了抿唇。 陆朝又敲了敲门,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显得更是低沉了些,却还是温声温气的,“阿言,你可醒了?再晚些我们可就挤不进去灯节了。” 江以桃扬声应了句好,又回过头来看着那簪子,莫名地回想起了方才的梦。 梦中,陆朝为她梳着发,低垂的眉眼在铜镜中看来柔和得不行,嘴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也不知在与自己说些什么,梦中的江以桃一句也没有听清。 她只看到铜镜中的自己也是笑着的,眉眼弯弯。 最后陆朝为她钗上了那支桃花簪子。 江以桃回过神来,拿起那桃花簪子,用手拢了一半的乌发在脑后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去开门。 陆朝在那句后也没有再催了,就站在门口静静等着,江以桃猛地开门出来时,他就笑道:“待会儿阿言怕是要被人群一直挤到河里面去。” 江以桃瞪了瞪陆朝,像是怪他乱说话。 陆朝这会儿才看见江以桃发间那支木簪,伸手去摸了一下,“我就猜阿言戴这簪子一定好看,果然是好看的。” 江以桃被陆朝的这一伸手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她还以为陆朝要抚上自己的侧脸,却见陆朝只是摸了摸木簪,顿时便十分羞怯地轻轻咳了咳。 这一咳,江以桃才想起来自己的身子好像是好了不少。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自那次生辰昏过去后,那次醒来便感觉自己这像冬日枯树的身子开始日渐变好,直到了今日她才回过神来,好似最近连咳也咳得少了。 难不成是因为自个每日吃的那药? 陆朝见小姑娘防备般的动作,额角抽了抽。 江以桃却没看到陆朝的黑脸,也将方才那一点儿羞愧抛在了脑后,垂着眸子十分难以置信地轻声道:“平叔这药竟有如此神效,竟比我十几年来吃的都还要有效。” 陆朝将小姑娘的呢喃尽收于耳,脸色又黑了黑。 偏江以桃还在那扼腕叹息,一点儿都没注意到陆朝越来越差的脸色:“真是可惜,这会下山来竟忘记将药一起带来才是的。” 呵。陆朝冷笑一声,十分想告诉这小白眼狼,身子好了可是吃了他那世间仅三粒的灵药,与平叔又有什么关系。可这话确实是说不了,陆朝咬着后槽牙,称不上愉快地啧了一声。 随即看了眼天色,也不管江以桃还在原地沉思了,转身便走。 江以桃发现得也快,陆朝的背影还没过拐角呢,陆朝就听见了小姑娘在身后扬声喊道:“陆朝,你怎么自己便走了?陆朝——” 陆朝没理,却还是认命地在拐角之后停下脚步来,等着那慢吞吞的小姑娘。 江以桃十分忿忿,一路骂着“陆朝臭山匪”,一路追着陆朝往前走,才过了拐角,她那骂声就扼在了喉咙里。 江以桃看着眼前面色不虞的陆朝,临危不惧地糊弄道:“陆朝,原来你在等我呀,你真是个好人。” 陆朝挑了挑眉,这小姑娘变脸的速度真是让人咂舌。 他放缓了语调,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句:“唔,那可不,臭山匪在等人呢。” …… 完了,他都听见了。
第39章 灯谜 夜色渐渐深起来,那悬在街道两边的灯笼也一盏盏亮起来,将这个北地的小城映照得像白昼一般明亮。 黑夜中的星子一闪闪,人间的灯笼一盏盏。 江以桃左瞧瞧右瞧瞧,像个幼童初出家门一般,对一切新奇的事物都感到好奇,那双浅茶色的眸子里宛若落了一片星河,亮晶晶的。 陆朝跟在江以桃身后一步远的距离,面带笑意地瞧着她,时不时伸出手去为她挡开那撞向她的路人。今日的灯州热闹喧腾,可陆朝却将视线一直放在江以桃的背影上,似乎除了眼前人以外,什么也提不起他的兴趣。 这烟火气蒸腾着,渲染出一股子温馨美好的氛围来。与那世外桃源般的溪山不一样,也与那少了人情味的苏州江府不一样,这儿才应当是人世间。 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这便是人世间的烟火气,是最美好的繁荣盛景。 “猜灯谜,猜灯谜!猜对送花灯咯——” 江以桃被这声吆喝吸引,想起来从前在苏州时,虽是出不了门去参加七夕的灯会,但每一年嬷嬷都会在府中设些小活动,这猜灯谜也是年年都有的。 以至于江以桃对自己猜灯谜的能力,十分地自信。 这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江以桃在人群外踮脚张望着,忽然听见陆朝在她身边轻笑,十分不满地瞟了瞟陆朝,从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哼声。 陆朝仗着自己身量高,指了指那挂着的一盏白兔灯,勾着一抹笑意冲江以桃道:“阿言,我瞧着那盏白兔灯十分可爱呢。啊——我竟没发觉,阿言瞧不着呢。” 江以桃抿着唇,也不去看陆朝,十分倔强地在后排蹦呀蹦,像一只十分努力的小青蛙。虽是蹦得喘着气,好歹也是瞧见了那盏白兔灯,如陆朝所说的一般,确实是十分可爱的。 灯架做成了只卧趴的小兔,灯面是由雪白的宣纸糊上的,小白兔下还有一圈红色的花叶,灯穗则是金色的。暖黄的烛光从灯笼里透出来,显得小白兔也是暖洋洋的,十分讨巧。 “我瞧见了。”江以桃喘匀了气,颇有些得意洋洋地冲陆朝挑挑眉。 陆朝还是笑,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真不愧是阿言呢,真是厉害。” 江以桃听陆朝这十分阴阳怪气的夸赞,更是不满,正是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人群中间有人敲了声脆响的锣,围观的人群也在霎时间静了下来。 随即,人群中间便有人扬声道:“各位,这次的灯谜,奖励是这盏十分精巧的白兔灯,接下来您可认真听咯!” 江以桃听见了“白兔灯”三个字,眨眨眼,侧过脸去朝陆朝露出一个十分甜腻的笑容,眸子里映上了街道两边高悬的灯笼而亮晶晶的,像是撒下了一把揉得细碎的星河。 陆朝从未见过这副样子的江以桃,缓缓勾了勾唇,心想着或许这才是小姑娘真正的样子罢,从前那些循规蹈矩、知书达理不过是压抑着自己,像个被捏得正好的小泥人,从来不曾随心所欲过。 “高台对映月分明,打一字。” 话音刚落便又是一声锣响,那人又扬声接了一句道:“看官们,可尽猜着罢,若是猜中了,这白兔灯可就是您的啦。” 围观的人群开始细碎地讨论起来,传出来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似乎皆是被这次的灯谜给难住了,一时间竟无人应答。 陆朝弯下身,在江以桃耳边轻声道:“阿言,你可喜欢那个白兔灯?” 江以桃正垂眸思索着谜底,被陆朝这一问,抬眸点了点头,“那小灯倒是十分精巧,猜灯谜也不过是图个趣儿罢了。” 陆朝勾唇,正直起身就听见小姑娘那边惊呼一声,笑得眉眼弯弯,说自己知晓答案了。陆朝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似乎是嘉奖一般。 江以桃正欲说出口的谜底就这样噎在了喉咙里,感受着头顶传来的重量,一时间呆滞着说不出话来。陆朝的手好像不是抚在头顶,而是贴着自己的脸侧一般,那干燥的温度一点点传到了面上,热气熏得江以桃更是无法思考。 陆朝空闲的另一只手高举起来,在人群传来的视线中,气定神闲道:“昙,昙花的昙。” 江以桃眨眨眼睛,陆朝,真的只是个山匪么? 这灯谜说难并不算难,江以桃自小承着整个江家所有人的目光,是自小便用心娇养着的,不止是学了女红,吟诗作赋也是不差的。 自己的学识虽说不上是数一数二,但若是真要比较起来,肯定也是要比一个山匪好的。可方才,陆朝分明是比自己还要先想出这谜底来的,还有空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陆朝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 江以桃莫名地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必然不是个普通的山匪,这围观的人群里定然是不乏那些家教良好的读书人,他们都不曾猜出来的灯谜,一个普通山匪怎会如此快地猜到答案呢? 江以桃忽然觉着,自己或许从未接近过陆朝。 他身上全是秘密,连带着这身份或许都是假的,自己从未猜透过陆朝。 “这位公子可真是厉害。”又是一声锣响,摊主哈哈地笑了一声,“这可是今夜最难的一道灯谜了,竟如此快便被解了出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周围的人也十分惊愕,小声地猜着陆朝的身份,连带着朝江以桃也投来探究的目光。 陆朝对周围的嘈杂置若罔闻,他垂着眸子去看江以桃微微颤抖地睫羽,声音带着十足十的缱绻,柔声问道:“阿言,你可喜欢?” 喜欢……喜欢什么? 是喜欢这小兔灯,还是喜欢人呢? 江以桃答不上来,她怔怔地看着陆朝挤开人群,头顶的重量却好像并未消失一般,直到陆朝提着那盏小兔灯从人群中穿出来时,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答道:“喜欢的,都喜欢的。” 可她说得太轻太轻,话音刚说出口便被围观人群一声高过一声的讨论淹没了,陆朝并未听清,将小兔灯递到了江以桃面前,问:“阿言刚刚可是说了什么?” 江以桃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过那小兔灯,慌乱地摇了摇头,转身便走。陆朝习惯了江以桃这有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也并不在意,跟在江以桃身后。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人群中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感慨,江以桃闻言脚步都踉跄了一瞬,更是加快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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