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在后边瞧着江以桃透出了几分慌乱的背影,十分愉悦地够了勾唇角。 再多看几眼,过了今夜,可就再见不着了。
第40章 花灯 灯州虽是个北地的小城镇,城中却有几条河流蜿蜒而过,不少居民临水而居,倒是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样子了。此刻也有三三两两的姑娘站在小河的边上,手里拿着一盏小灯,面上是羞怯的酡红。 江以桃一路走到了桥边才停下,呆呆地瞧着那些姑娘手中的小花灯。 陆朝站在江以桃身边,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看着颇有些文人的风雅。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并未用发冠束起,倒是为他平添了几分少年气。 陆朝往这儿一站,便吸引了那些姑娘的视线,纷纷用袖子捂着嘴,悄悄地朝陆朝指了一指,又侧过身去娇声笑着,互相打着趣儿。 江以桃更是不悦,回身恶狠狠地瞪了瞪陆朝,只觉他长得便是一副容易沾花惹草的样子,性子也是,一点儿也不正经。 思及此,江以桃紧紧握了握手中的小兔灯,莹莹的光便跟着晃了一晃。 “阿言,你可也想放个祝愿花灯?”陆朝指了指这小河上飘着的一盏盏小灯,像是夜空中星河掉了下来般,再远处也慢悠悠地飘着不少。 江以桃瞧得有些出神,抿着唇不做言语。 “我记着我曾经与阿言说过,灯州有这么个传统。若是姑娘家在灯节放的花灯被心悦的男子捡了去,便会生生世世都在一起。”陆朝向着江以桃的位置凑得近了些,一双桃花眼里挂着点点笑意。 陆朝这话说得颇有几分打趣的意思,江以桃听得面上发热,她记着陆朝与她说过这回事儿的,可这会却摇了摇头,嘴硬道:“我不记得了,不曾听说过。” 陆朝轻笑一声,又说:“噢,既然如此,你现在也听说了。阿言,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陆朝说完这句话便掉头走了,江以桃只看着他的身影没入人群里,被这熙攘的人流挤得再看不见了,丧丧地坐在了桥边的石阶上。 旁边放着花灯的小姑娘见江以桃满脸颓然,在桥边扬声道:“这位姑娘,为何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呢?” 江以桃被这一声叫得抬起头来,左看看右看看,才瞧见那桥边的小姑娘,约莫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瞧着十分活泼乖巧。于是她边起了身朝着桥边走去,边应道:“我原是在这儿等人的。” 这桥边也沿着小河修建了一道青石板的小路,比桥面略低了些。倒是与江南那儿一模一样,是为了方便那些临水而居的人们洗衣之类的用途。 小姑娘正将那花灯进了小河里,笑道:“是在等方才那个与你一起的郎君罢?姑娘一定是外地来看我们灯节的,那你可曾听说过,我们这放的花灯有什么寓意?” 江以桃点点头,正想应这小姑娘自己知道,便被身后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知晓,劳烦你费心了。” 江以桃回头瞅了瞅,是陆朝,他正朝自己踱步而来,手上拿着一盏红色的小花灯,将他冷硬的脸氤氲得柔和。 那小姑娘又笑了笑,十分暧昧地瞅了瞅江以桃。 江以桃被这眼神刺得浑身上下像是被蚂蚁爬过一般,酥酥麻麻地泛着痒,偏陆朝又走到了身旁来,将这小花灯递给了自己。 江以桃也将小兔灯递了过去,与陆朝交换了手上的灯。双手托着这燃了烛火的小灯,像是捧着一汪暖盈盈的泉水,烛火在她眼中跳动着,折射出无数的光点来。 小姑娘看了看陆朝,又看了看江以桃,脆生生道:“姑娘,这郎君对你可真好。” 江以桃被小姑娘的直爽闹得面上发热,陆朝倒是在一旁轻笑了声,惹得江以桃更是羞赧,正想出声争辩,却听得小姑娘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小姑娘回头应了句好,悄悄瞅了眼陆朝,又朝江以桃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靠近了些在她耳边耳语道:“这郎君想来十分喜欢姑娘你呢。” 话音刚落便一蹦一跳地走了,江以桃闻言也偷偷看了眼身旁的陆朝,却被陆朝抓了个正着。四目相对间,江以桃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一瞬,慌乱地挪开了视线。 陆朝见小姑娘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也凑近了问道:“那小丫头与你说了什么,你吓得像只小鸭子。” “你才是小鸭子。”江以桃恶狠狠骂道,也不去看陆朝,自个施施然去了河边,双手捧着小花灯蹲在那儿。 方才陆朝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撩动着江以桃的耳廓,连带着牵动了心动,此刻不仅耳朵不停发热,连心口也在扑通扑通乱跳了。 陆朝也不与江以桃争论,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柔声道:“阿言说我是小鸭子,那我便是小鸭子。” 话毕又被江以桃回头瞪了一瞪,陆朝有些委屈,想着自己也不曾说什么气人的话了,十分无奈地勾唇笑了笑,也到了江以桃身边蹲下。 江以桃的睫羽在明亮的烛光下几近透明,那张精致如画的脸也映上了暖黄,是叫人看了都心动的柔和美好,唇边轻带的笑意更是为她这张温和的脸上平添几分娇气。 江以桃忽然转过脸来,朝陆朝笑得眉眼弯弯,这距离太近了,陆朝甚至能看见小姑娘脸上那层透明的小绒毛,甚至是每根纤细的睫毛都能数的一清二楚。 这似乎是陆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瞧着江以桃,也是他第一次无比清楚地知道,那个他记忆娇滴滴地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江以桃丝毫没有注意到陆朝的呆滞,软声软气道:“陆朝,你说我这花灯会飘到那儿去呢?” 陆朝回过神来,敛下眸中一闪而过的不舍,意有所指道:“阿言试一试不就知晓了么。”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江以桃认同地点了点头,伸直了手去,将花灯放进了水中,春日夜晚的河水凉得江以桃瑟缩了一下。这水流倒是十分缓慢,花灯摇摇曳曳地顺着河水越飘越远。 陆朝却忽然纵身而起,到了花灯前头的河边去,伸出手去截住了江以桃放下的那盏花灯。 江以桃怔怔地看着陆朝,看着他快步又走到自己面前才起了身,指了指他手中的那盏花灯,又指了指河水,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花灯中的蜡烛已经熄了火,静静地躺在陆朝手中。 陆朝忽然笑了笑,黑眸中映着头顶上的一盏盏烛火,无端染上了一抹暖黄的颜色。 “阿言的花灯,当然是会流到我的身边来。” 作者有话说: 把昨天没有更的补上啦TUT
第41章 离开 若是姑娘家在灯节放的花灯被心悦的男子捡了去,便会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江以桃就这样瞧着陆朝手中的那盏花灯,久久不能言语。陆朝也不说话,垂着眼眸,勾着淡淡的笑意盯着江以桃看。 现如今,可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陆朝,我自出生的那日起,就被决定好了今后所有的命运。”江以桃看着那盏小兔灯,直到被烛火晃花了眼,才扬起头来冲陆朝浅笑。 陆朝唔了一声,并未出声打断,等着江以桃往下说去。 “被劫匪带到溪山去,这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遇见,并不在我掌控范围之内的事情,或者说,并不在我阿爹阿娘的掌控范围里。” 江以桃笑了笑,又道:“我这番去盛京以后,江南苏州……苏州,我或许再回不去了。” 陆朝还是没有应答,左右他对于江以桃的事儿知之甚少,只是知道江家在苏州也算得上个大户人家,家里却没有男丁,对外消息是在外经商。 陆朝这些年也在暗地里调查了不少,但江府确实神秘得紧,十分难打探到消息。 就像江以桃都被劫上了溪山去,陆朝也不曾收到过江府姑娘离开苏州的消息。 由此,陆朝便明白,江家的势力比他还要大上几分,他才难以探查消息。 江家…… 这会儿陆朝却突然想起来,盛京城也有个江府,倒总是与自己作对,不知是否和眼前的小姑娘有渊源。可这些年竟从未听说过江府有个姑娘放在江南养这回事儿,倒是知道江家有个嫡出的姑娘,打小身子骨便不好,甚少出门。 这些年陆朝也不曾常去盛京,大多是时候是暗卫扮了自己的样子在办事儿,一时之间确实难以确定江以桃是否与盛京的江家有几分关系。 日后倒了盛京,再细细打探一番。 江以桃看着陆朝出神,倒难得地没有生气,看着路过行人时不时对他们投来探究打量的目光,才觉着他们这站在湖边确实有几分怪异。 “陆朝,我们去桥上坐坐吧。”江以桃伸手在陆朝眼前挥了挥,看着他眼神逐渐聚焦,十分真诚地建议道。 灯州这儿桥倒是修缮得十分不错,与江南大多是光秃秃的石拱桥不同,灯州的桥大多是用木头搭起来的,像个回廊似的,还做了个颇为精巧的顶。 或许是为了让行人在下雨时,有地躲雨吧? 江以桃并未等陆朝回应,自个施施然就往前走了。陆朝瞧着小姑娘翩跹的裙角看了一会儿,又朝那不曾挂了灯笼而显得黑漆漆的小巷子里瞟了一眼,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来,才迈着大步追江以桃去了。 这会儿已是过了戌时,灯州却依旧亮如白昼,这桥的顶梁之上也挂了不少的灯盏,随着风吹微微晃动着,连带着灯火也在摇摇晃晃。 江以桃坐在桥上,朝陆朝挥了挥手。陆朝见状倒是轻笑了一声,坐到了江以桃的对面去,与她保持着一个恰好的距离,不至于显得太亲昵,也不至于会听不见她说话。 江以桃眨眨眼,十分奇异于陆朝突然间变得守礼起来,但细想来也是好事儿,便也不去在意了,絮絮叨叨地往下说了去。 “陆朝,许姑娘曾给我一枚玉佩。”江以桃指了指挂在腰间的那枚玉佩,又道:“她说若是以后我有机会再次来到灯州,带着这个玉佩去溪山脚下的那间茶铺里便能再次见到她,到时候,你会来见我吗?” 江以桃见陆朝并未应她的话,十分固执地又再问了一次:“陆朝,你会来见我吗?” 陆朝凝神瞧了江以桃好一会儿,才带着随意的笑意,意有所指道:“噢,我听阿言这话说得,好像一会儿就要走了似的呢。” 江以桃身体僵了僵,偏过头去不看陆朝,含糊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想起来了,随口一问罢了。” 陆朝闻言又噢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好笑地欣赏着小姑娘拙劣的演技,觉着自己果真是十分好心的,这些时日以来都不曾戳穿她。 江以桃突然转过头来,与陆朝四目相对,肃着一张小脸,十分地一本正经:“但是,我总有一日要离开的溪山的,我说过了,我不会永远留在那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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