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卫是卫国公府的高手,虽逊他一筹,却不好对付,他以一敌二,勉强有些胜算,而今林云壑又加入,他顿时抵不过。 林云壑一心要将杀手擒获,招招不要命,将自己身体都豁出去,加上护卫跟裴连瑛的配合,杀手终于力竭,短刀脱手而去。 “小心他……吞毒!”裴连瑛提醒。 林云壑上前用力拧住杀手下巴,将他齿中毒药取出,而后一掌拍晕。 “我来得及时吧?”他朝裴连瑛得意的笑。 “嗯,幸亏你……”裴连瑛脸色惨白,话没有说完,闭目倒下。 林云壑急忙查看,才发现他后背中刀,很深一道口子几乎要触及内腑,血泊泊而出,顺着袍脚滴落在地上。 而那护卫伤得较轻,林云壑叫道:“快找周太医,请他去裴家!”宫里的太医来不及找了,周太医年迈,前阵子向天子禀明身子不适需要将养,天子准许,故而一直在家中。 护卫骑上马,飞奔而去。 林云壑在街上拦了辆马车,将裴连瑛送去裴家。 见孙儿一身是血,裴老太太险些当场晕厥,李韭儿也是浑身发抖,她这一生中最惊慌的时刻,原是丈夫撞了人被县令抓捕。可儿子不一样,那是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荣耀,李韭儿哭着道:“连瑛,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快请大夫!”又喊丫环,“快把相公找回来,还有青枝!” 林云壑宽慰道:“您别着急,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 “太医?”李韭儿一把抓住他胳膊,“是了,太医医术最好,一定能把连瑛治好的,是不是?” “是。”林云壑点点头。 裴老太太已经惊吓地不知说什么,只会叫“连瑛,连瑛”。 小厮们把裴连瑛扶到客房的床上躺着。 李韭儿魂儿几乎没了:“太医呢,怎么还没到……是不是再请个别的大夫?” 其实只过去片刻而已。 林云壑擦着额头的汗,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裴家的两位长辈了。但他理解她们的痛苦,当初姐姐去世时,他的父亲母亲也是一样的。 幸好周太医来得快,周太医跟卫国公府的关系一向不错,听说是林云壑的意思,不顾腰背酸痛马上出发。 不说林云壑,那裴连瑛也是天子青睐的年轻臣子,若是治好他,将来总归会有好处。他蹒跚着进来,身后跟着药童。 “听说是刀伤?”周太医询问。 “是,您快给他治吧!”林云壑催促。 周太医道:“准备些热水,干净的棉布,我带了些,但怕不够……” 李韭儿还没吩咐,管事赶紧就去叮嘱那些奴仆了。 翠儿跑到陈家时气喘吁吁。 一见到周茹跟青枝,她眼泪直往下流,哽咽道:“少爷,少爷他受伤了,少夫人快回去吧!”一阵大哭。 青枝从没见过翠儿如此难过,心直往下坠。 她想到了那个杀手。 当初听裴连瑛提起时,她就有点担心,可没想到…… 他不是说自己会注意的吗? 是不是今日下暴雨,他没有带捕快? 青枝心乱如麻,骑着阿毛直奔裴家,把母亲都忘了,周茹叫道:“跟我坐马车去啊,你这孩子……哎呀,阿念,快,我们也快走!” 她跟陈念坐了马车。 一众徒弟们都很担心,神情慌乱。 似乎感觉到背上主子的心情,阿毛跑得奇快,阿黄也跟在后面。 来势汹汹,香云桥上行人纷纷避让。 到了裴家,青枝一路跑着去了上房。 “母亲,他在哪儿?”她问。 汗水顺着她额角流淌下来,林云壑在她脸上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情绪,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在客房,周太医正给治着呢。”周太医不给他们看,婆母瞧着要晕了,李韭儿只能宽慰着婆母,扶她在这儿边歇息边等,她指一指林云壑,“是这位林指挥请来的。” 林云壑?青枝微微一怔,但她来不及说什么,转身去了客房。 外间,裴辉蹲在地上,满脸惊惧。 他生怕儿子出事,如果是这样,他也不会活下去! “父亲,”青枝虽然跟裴辉不合,可瞧见他这样,于心不忍,“里面是太医吧,应该不会有事的。” 裴辉抬起头,眼睛通红:“对对,是太医……不会有事的,连瑛他……”说着眼泪落下来,“他出了好多血。” 血色的官袍搭在椅子上,刺目的鲜艳。 青枝走过去,手指轻轻一触。 好像被烫着了一般,又缩回来。 没事的,只是流了点血,看着也不是很多,她别过头。 椅子前是桌案,上面放着几块染红了的月饼,她目光落在上面,许久都收不回。 鼻尖有隐隐的桂花味。 眼前忽然就模糊了,好像下起了雨一般,什么都看不清楚。 周茹跟陈念在身旁站着,陪着她等。 好一会,里面传来动静,周太医带着药童出来。 裴辉扑上去问:“太医,怎么样?他醒了吗?” “流了这么多血,不可能现在醒。”周太医笑一笑,安慰裴辉,“裴左少卿算是命大,那刀只要进去半寸,就危险了。” 青枝刚才都不敢听,身子跟木头似的僵着,此番才能喘口气。 “你的意思,他没事了?”裴辉大喜。 “是,多养几日便可。”周太医细细与他讲如何上药,如何将养,周茹凑上去听。 李韭儿扶着裴老太太也来了,两个人喜极而泣。 青枝擦擦眼睛,站起身。 床上,裴连瑛背朝天趴着,上身跟五花大绑似的裹着棉布,最里面一层棉布已经染红,再一层层染到外面,颜色越来越淡。 她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 刚才什么都没办法想,而今却是回想起了好些事。 从幼时起,到现在。整整十八年。 他们相识十八年了,但因为他的“不喜欢”,她把那些年的回忆都藏在心里,不去碰触。然而,现在却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她想起初时跟他学写字,她常写得歪歪扭扭,没有一个字是端正的,他却从来不说她,还夸她聪明。 想起春天容易犯困,她时常看着书睡着,醒来却见自己躺在榻上,盖着他的外衣。 冬天她见他,会把冰冷的手伸给他,叫着裴哥哥,实则要在他手上取暖。可他没有一次嫌弃的,总会牵着她,直到她的手变暖。 过年时,她喜欢他的字,常常拿着红纸去找他,要他写春联。他都很有耐心,认认真真想喜庆的对联,给她写“福”字。 但是后来,她总在找他的毛病,找他对她的不喜欢。她忘了其实他给过她真正的温柔,真正的关心。 他一直都是她的裴哥哥。 青枝想着,鼻尖又发酸了。 幸好他没事,不然她肯定难以承受。 她此时心里充满了后怕。 裴老太太,裴辉夫妇跟周茹,陈念也站到床边看着,他们同样心有余悸,连呼吸声也不敢太大声。 “让青枝陪着吧。”李韭儿小声道,“她会照顾好连瑛的。” 裴辉不肯,执意在外间等着。 李韭儿怕裴老太太受不住,哄着她去休息。周茹跟陈念不想打搅这夫妻俩,想着明日再来。 一直到半夜,裴连瑛才醒转。 见到青枝,他有些恍惚:“什么时辰了……” “你受伤了,被那个杀手伤的。”青枝很是欣喜,她怕他一直不醒,“你要不要喝点水?要吃东西吗?” 他一动,浑身都疼。 杀手! 他想起来了。 在鞋儿巷,他跟林云壑还有护卫将杀手击败了……他怎么会在家里的?是林云壑送他回来的吗? 毫无记忆。 可他这时不想提林云壑,只说道:“我不能下地走吗?” “不能!太医说,你至少要躺十日。” “……” 十日之后,黄花菜都凉了,这案子从头至尾都是他查得,他如今躺着还怎么去查?裴连瑛又怒又气:“不行,我应该能下来的……哪个太医说得?” “林指挥请得周太医。”青枝用勺子给他喂了几口水,“只能跟乌龟似的趴着,你还想起来?” 裴连瑛:“……” 他伤成这样,她就不能说点好话?裴连瑛皱眉,她该不会一点都没有替他担心过吧?他忽然盯着青枝瞧。 就算光线暗,也能看出她眼睛的红肿。 原来哭过了。 看来真的伤得很重,不然她怎会哭呢?现在也很晚了,她不关心他,她不会一直等到现在。 刚才一定害怕极了,裴连瑛道:“你过来,给我抱一抱。” 只能趴着怎么抱?青枝道:“你不要胡乱动弹,厨房煮了些人参鸡肉粥,我让翠儿去端过来。” 他不想吃饭:“先抱,动下手还是可以的,你过来。” 她不肯。 “你再不过来,我现在就下床!” 没见过拿伤威胁人的,青枝好笑,但还是挪过去,跟他趴在一起,他伸出右手搭在她腰间,同时伴随着一阵呻-吟。 青枝笑出声:“让你别动。” “还不是为抱你,你再笑?”他艰难地去吻她。 姿势极其古怪的拥抱。 裴辉探头看了一眼,默默走了。 他本来准备跟儿子说上几句话,可见这二人恩爱的吓人,他实在不好意思打搅。 走到门外,他轻声一笑。 儿子安然无恙,还有什么好求的呢?他心里最后一点执念,烟消云散。
第82章 “我想你知道我的好。” 杀手在鞋儿巷公然刺杀朝廷命官, 杨景恒自然重视。 本是一桩大理寺负责的杀人案,谁想到竟能连累到裴左少卿,天子心里也有很多疑惑, 他命林云壑从头详说。 林云壑就把裴连瑛调查所得一一告知。 “杀手如今被关押在大理寺, 审了一上午都未张口。” 此案竟是如此诡谲,不止牵扯到去年的一家四口灭门案,甚至还牵扯到三年前的佛经一案。 那两卷佛经是孤本, 从陵州与别的书卷一同运往京城, 原是杨景恒的意思,谁想到吴申来大胆包天竟敢窃取。他当时极为恼怒,命高士则负责此案,谁想那吴申来在从陵州押往京城的路上病死了。 死无对证, 只凭那半个残页, 判定了吴申来的罪名。 而今却发现,这可能是一桩冤案。 杨景恒站起身在殿内踱步。 人很难接受自己犯错, 尤其是天子,可他若不承认, 那枉死的人怎么办?再说,案子是大理寺判决的, 他不可能事事去过问。 他有错,高士则也一样。 如果放着不查,诬陷吴申来的主谋岂不是要额手称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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