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阮云禾立刻跑出去,要拉了大胡子长荣帮忙。长荣一双眼睛瞪得似铜铃:“我和你熟吗?” 阮云禾这才想起,上回她还是青容,和长荣闲聊了许久,才当他是半个熟人,眼下在长荣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能熏死一头牛”的陌生侍女。 “定不让您白做。”阮云禾利诱之。 “好!可我只会杀鸡,不会做药膳。” 阮云禾连连点头,又去洗了洗身上的脂粉香味,认真翻了翻莹儿房里的药膳谱。想来她年纪见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且有这膳谱参考,总也不至于出大错。 挑了最合适的材料,又去了厨房,准备大展拳脚。 厨娘们见她要做药膳,全都围拢过来,见这丫头一边看看书一边手忙脚乱地乱来一通,纷纷摇头,却也不愿帮忙,横竖不关她们事。 阮云禾做好药膳,将药汁倒入一个精致的瓷盅里,又从厨房拿了一些药材和盐巴,熬制好药汁,装到碗里。将一切都布置妥帖,才端着托盘出来,往秦自年寝居而去。 秦自年仍是坐在案几前读书,闻见声响抬起头,眼中闪过诧异,随即皱了皱眉头:“早上已与你说了,无事不要进我的寝宫。” 秦如轲正靠着窗翻阅什么信件,闻言将东西收起来,补上一句:“便是去了熏香味,也不要进。” 他看了两眼她手上黑糊糊的药膳,怎么比自己煎的中药还难看? “谁做的药膳?” 阮云禾不想邀宠,自然也不居功:“厨娘们做好的,让奴婢端来。” 谁知她这话说出口,更惹了秦如轲三分怀疑,目光如刀般落到她身上:“北疆的野鸡一两肉比千金更重,若是不懂事的做坏了药效……” 一两肉比千金重?原来这其貌不扬的鸡,倒真是很珍贵? 秦自年听了这话也微微讶异:“这便是你先前送给云禾的生辰礼?难怪,她当时正患了弱症。她还与我抱怨,说你对她不上心。” 秦如轲听他云禾叫得亲热,有些不大愉快。只是这原也怨他自己,平日里没脸没皮的,到了阮云禾面前又憋了一口气非要喊全名。就算现在把阮云禾拉到他跟前来,他喊一声云禾也要红脸的。 什么时候能……就好了。世子殿下决心回去再好好研读一遍《一百零八式谋取卿心》。 “顺便罢了。在北疆,这个没什么特别的。” 秦自年摇摇头,拿起银勺舀了一勺汤水:“你没一句实话的。” 这一勺入嘴就出了大事了。汤水里不知添加了什么佐料,咸中带甜,苦中有辣,浓郁的辛辣味儿瞬间充斥了整个喉咙,让他的嗓子眼儿一酸,险些吐了出来。他忙放下银匙,连咳了七八声,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秦如轲迅速伸手捞了茶壶递给他,他灌了好几杯凉茶下去,这才慢慢平静下来,脸色依旧红得厉害。 秦如轲三两步走到阮云禾面前,阮云禾只觉得一股威压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低了头垂手站好。 “这药膳究竟是谁做的?”秦如轲声音低沉,目光也森冷,“你?” 秦自年喝中药都一口饮尽,这么一小口药膳反应这么大……于是阮云禾的不愿居功便成了有意脱罪。 “奴婢愚笨,坏了风味,只是奴婢是照着膳谱来的,应当没有破坏药效。” 秦如轲不想听她辩解:“只是坏了风味?刘德安没安排你动点别的手脚?” 阮云禾梗起脖子:“奴婢绝对没有,殿下可找太医来验。” 他见她态度坚持,又问不出所以然,也不和她多废话便吩咐人叫了太医。太医仔细验过,只说是手艺太差,药效是一样的。 秦自年听罢凝眉咬牙:“既然药效一样,便当药喝了。”说完一仰头将剩下的那一小碗药汁一饮而尽,将银匙摔到一旁,面色十足难看,“还不出去!” 阮云禾正要朝外退,秦如轲冷着脸叫住她:“叫主子遭了罪,该罚。” 他侧头问道:“到底多难喝?” “可与云禾的手艺一较高下。” 秦如轲倒吸一口凉气。 阮云禾没料到他们还能提到自己,偏又是两副惊恐万状的表情,一时又羞又气,只低头道:“奴婢领罚。” 秦如轲并不多言,一路领着她去后厨,让她再做一道药膳。直到看见她煮了半锅绿油油的草药汤出来,他才正了脸色,看来是真的不擅做药膳。刘德安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会选了这么个人? “知道为什么让你做这个吗?” 阮云禾点点头,盯着锅里的药汤,认真地舀着喝了起来。又苦又涩,还有难言的辛味。 秦如轲皱眉看着,觉得她喝药膳的神情简直称得上虔诚,和记忆里的小姑娘莫名重叠到了一起。 他曾同她说过,不会做就不要做,做了难吃还固执地非要自己吃完,可不是没事找罪受? “好了,不必喝了。”秦如轲忽然开口,“以后不许往太子身边凑,转告刘德安,让他少动些心思,清延宫从来不缺什么内务总管。” 阮云禾喝得眼冒金星,昏昏惑惑地应了。
第12章 出事 初四夜,崇华宫走水。 阮云禾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准备歇下,只觉得耳朵嗡嗡响。等到她回过神,已经冲出了房门。 她站在院中,呆呆地看着远处的火舌窜起来,将层层琉璃瓦吞噬。 十皇子到底只说了寥寥几语,她后来去向太后提起此事,太后也只是叹了口气,道他身患癔症十分可怜。 说句心里话,哪怕是她自己,也是将信将疑,不敢因此要求太后大张旗鼓去调查。如果今夜的火真是那个要“烧死”他的人所放,她岂不是也有一份不查的罪责? 想到这些,她的心便凉了半截。她想起十皇子那双无辜惊惧的眼睛,心中又是一痛。他还那么小,不知道能不能逃过…… 秦如轲披了件外罩匆匆出来,一眼便见阮云禾盯着崇华宫方向发愣,不由得出声呵斥:“回房去。宫中戒严,闲人回避。” 阮云禾回头看他,见他面色沉肃,眼眸漆黑,清俊的脸上满布寒霜,一脸疑怒地盯视着她。 “奴婢只是听说走水,想问一问贵人们是否安好。” 那日她多话顶嘴,眼下又对崇华宫这么关注,这个宫女绝不简单。 “此事与你无关。现下去太医院找人,太子发了高热。”秦自年无端高热,秦如轲本该第一个怀疑她,可今日偏偏请了太医验过那碗药膳,的确没有问题。 阮云禾心里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今夜恐怕注定不会太平。她应了一声,急匆匆退了出去,一直到进入太医院请了太医往回赶,都是心绪难宁。 太医院的路并不近,等她回到清延宫,发现宫门处已站了两排侍卫,守住了宫门口。侍卫放了太医进去,却拦住了她:“陛下有旨,传你去崇华宫。” 阮云禾捏了一手的冷汗,硬着头皮,在侍卫的引领下,穿过重重的宫墙,走进了崇华宫。 崇华宫刚经了大火,宫内一片狼藉,西侧的房屋院落几乎都受了火,一片焦黑颓败之景。火势似乎被控制得很快,未曾殃及东侧主殿。阮云禾心里发紧,皇后住在东侧自然无事,可十皇子住在西侧…… 她走了一阵,终于走到了崇华宫最东边的殿宇,外间跪了一地的宫人。 阮云禾可没见过这样的架势,谨慎地走进殿内,也不抬头乱瞧,只一心拜倒口呼万岁。 还没等皇帝叫她起身,便有一娇软女声响在她耳边:“臣妾看着这婢女的规矩极好,怎么也不像是世子口中出言顶撞的丫头。” 世子口中?难不成是秦如轲说了她什么皇帝才传召了她?可惜她不能抬头,连这宫里有几许人都不知。 “朕还没问话,你急着插嘴做什么?”皇帝声音低沉,隐隐压抑着暴怒,是风雷欲来之状,“抬头。” 阮云禾抬起头。殿内光线昏暗,但仍可以看出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身躯笔挺,双目如电,正冷冷地盯着她,恐怕是真的动怒了。 “相貌好,贵妃眼光不错。” 温贵妃脸色一变,立马跪倒在地,凄声道:“臣妾冤枉!臣妾平日里操持后宫事宜,刘德安又是清延宫里的内务总管,召他问话,这是免不了的啊。” 刘德安跪在一旁,面色发白,他知道温贵妃根本不会保他,只想着推一推罪责:“陛下明鉴,奴才没有得谁吩咐,只是做分内之事。世子金尊玉贵,许多粗活不宜让世子殿下做,奴才只想着再拨了人去做些杂活,也不至于怠慢了太子。” 皇帝又不耐烦起来,指了阮云禾问:“你来说。太子高热,最后所用是你做的药膳,你作何解释?” “奴婢做的药膳太医验过,确无问题。奴婢做药膳也是听吩咐而行,至于贵妃娘娘和刘公公,奴婢不知,不敢妄言。” 皇帝越听越烦,一掌拍在身侧的扶手之上,怒喝道:“都没问题,那倒是朕的问题了!” 皇帝平日里惯常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哪怕是宫中有些什么鸡零狗碎的事,也多是不耐烦不愿意管,可今夜,却是真的震怒了。 这怒气,十有八、九不为太子,毕竟上回太子病倒他也没什么大反应,只为了崇华宫这场火。 殿内正是寂静无声之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陛下,太子房门前的树下挖出了点东西。” “拿过来。” “是。” 太监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一个由杏黄色发绳编成的小人,似乎指代太子,刚挖出来,还沾着土。 “什么肮脏东西!”皇帝一看,顿时厌恶不已。宫中对巫蛊之物十分忌讳,这些类似的小人偶也不例外,一个不好,就会惹人猜测。 秦如轲一看,便知今日一切,恐怕是冲他而来。能埋到太子房前树下……他看向那个跪在下首的宫女,眼中闪烁着厉芒。 阮云禾看着也呆愣,这式样,像是她从前和秦如轲他们一起编的小人偶,怎么会…… 先前那娇柔的女声再度响起:“啊呀!这看起来,和十皇子身边的那串小人偶十分相似呢。” 皇帝紧紧皱起眉头,怒火更甚:“十皇子身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那宫妃柔柔一福身:“臣妾也不知,或许要问一问十皇子。” 皇帝不悦道:“玄淇受了惊吓,让他歇着。” 然而他话音刚落,十皇子便在殿门口探出了头,怯怯道:“父皇,儿臣没事,儿臣有话想说。” 皇帝的神色终于有所松动,让人给他赐了座:“不必跪了,就这么说。” “这是如轲堂兄送我的。”十皇子掏出怀里的小人偶,让太监拿去给皇帝看。 那宫妃一瞧又是一阵捂嘴惊呼:“这,是刚好六个么?” 秦如轲听她话里有话,又是在影射什么,只冷冷开口:“有心之人莫要揣测无心之事,发带就那么长,自然能编几个算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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