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皇子一张小脸冻得青白,鼻尖泛红,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姐姐救我。” 阮云禾愣了一愣,十皇子是当今皇后嫡出的皇子,身份尊贵至极,谁能将他吓成这幅样子? 她不由得向周围看了看:“十皇子平时住在哪儿?怎么一个人出来也不见有人来寻?” 徐姑姑犹疑道:“十殿下一贯是和皇后娘娘住在一个宫里的,今日夜宴,十皇子也是因为要为皇后娘娘侍疾才留在崇华宫。崇华宫离这里不远,想必稍后就会有人找来了吧。” 岂料十皇子发着抖拼命摇头:“不,不要母后派人来寻!”他忽然伸手抓住阮云禾的胳膊,又哭了一句,“姐姐救我。” 阮云禾微微蹙眉,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宫中长大的孩子都早慧,他哭也哭了喊也喊了,却只字不提为何如此惊慌,是不大方便说吗? 她顺势揽了十皇子,轻轻给他拍着背,十皇子则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侧着头,趴在阮云禾耳边细声细气:“母后要烧死我。” 他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又小,阮云禾只依稀听到"烧死"二字。 她心中震动,还未来得及详问,就听到一阵呼唤。“十殿下——”不远处有几盏灯笼照了过来,应当是崇华宫的人找来了。 阮云禾回过头,只见一位嬷嬷领着几名太监匆匆而来:“十殿下,老奴可算找到您了。您说这冰天雪地的,怎么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跑出来了。” “我不回去!”十皇子紧紧拽住阮云禾的衣裳。 那嬷嬷满面尴尬地看向阮云禾:“惊扰阮小姐了,十皇子年幼,难免有些不懂事,皇后娘娘还等着,老奴这便带他回去了。” 阮云禾不知道十皇子的话是真是假,他的害怕却都是真的,若是真的就让他一个人再跟着宫人们回崇华宫,她也不大忍心。 阮云禾看着十皇子满是惧怕之意的小脸,想了想道:“我同嬷嬷一起吧,来宫里的趟数不少,倒是一直未能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身子病弱,从不见外客,阮小姐的心意……” 阮云禾打断她:“皇后娘娘不见不要紧,我只在外头参见也无妨。既然有缘碰上十殿下,不去拜见娘娘便是我的失礼了。” 徐姑姑在一旁听得明白,便遣了人去知会太后,见阮云禾牵着十皇子上了轿辇,又忍不住在帘边低声劝了两句:“小姐将小殿下送到便是,其余的您勿再插手,莫要触怒了皇后娘娘凤颜。” “姑姑放心,我不会多事。”
第9章 火 阮云禾同十皇子站在崇华宫门前,等着嬷嬷前去通禀皇后娘娘。 十皇子在轿子里待了一阵子,算是缓过了劲儿,只是仍然固执地抓着阮云禾不放手,也不肯让任何人接近他。 阮云禾只得离着徐姑姑她们远些,撑着把伞替十皇子挡风,蹲下身子温声软语安抚这孩子。 “十殿下不必担心,除夕是大日子,宫里到处都是人,没人敢伤害你的。”阮云禾轻声道。 十皇子抬起头来,看着这位姐姐脸上暗银的面具,眼中闪过几分迷惘。 “脸……” 阮云禾眼皮一跳,以为面具出了什么问题,慌忙抬袖去挡。一只手仔细拂过面具才知无事,想来是方才在路上光线昏暗,十皇子又光顾着害怕,这会儿才看清她戴了副面具。 这副面具还是一年前秦如轲送的。自打她脸上受了伤,他很是殷切了一阵子,四处搜罗各式的面具帷帽。这一面银枝面具她最常用,做工精细,材质柔韧,造型也偏向于简单,戴在脸上不至于突兀。应当没有吓到十皇子吧? “姐姐不小心被烧伤了脸,用这个遮一遮。殿下害怕吗?” 十皇子看着她,摇了摇头。他的表情很是认真,又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姐姐,火是洁净之物,被烧了是好事。” 阮云禾身子一僵,一时疑心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十皇子低下头,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被火烧了,不好的东西就没有了,干净了。” 他声若蚊蝇,阮云禾却听得清楚明白。她本以为这是孩童笨拙的安慰,可看十皇子的反应,似乎是认真的? “殿下,这是谁教您的?”她有些不安起来。 十皇子摇摇头,只将眼睛虚虚看向前方,一言不发。檐下挂着几盏灯笼,光芒虽弱,但依旧可以让她看清男孩又大又黑的瞳仁,阮云禾忽然感到一股寒气,从脊背上升腾起来,蔓延到全身。 “这不对吗?”十皇子抬起头看着阮云禾,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困惑与忐忑。 阮云禾定了定神,勉强笑道:“火可不是什么洁净之物,那个执火的人让您害怕,不是吗?” 十皇子抖了抖身子,似乎又想哭了,他低声喃喃道:“我打翻过炭火,火,很痛。” 阮云禾听到他这带着哭腔的话,立刻不受控地想起了脸被毁的那一日。她的手指紧紧攥紧伞柄,牙关战战,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串联了起来,又很快乱成一团,直到又被耳边靴子踩在雪地咯吱的声响打断。 “阮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进去。”是个脸生的丫鬟。 阮云禾有些不敢相信,她有这么大的脸面让皇后召见?皇后身体弱性子又冷,平日里根本不愿意见人,只有一些重要的祭典勉强出席几回,后宫里的事都是全部扔给温贵妃打理。不知多少言官直谏皇后枉为国母,皇帝却从来不予理会。 莫非仅是因为她好心送了十皇子回来,要当面表示谢意?可她想着十皇子的话和种种反常,便觉得这一会面实在不简单。 皇后只在寝殿接见阮云禾。她似乎是真的重病,斜着身子靠坐在床榻上,帐幔掩掩,阮云禾站在床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枯瘦的人影。 “玄淇,冻坏了吧?去炭盆边暖暖身子。”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子声音从帘帐里传了出来,似乎只是公事公办的一句关怀。十皇子垂着头应了。 皇后轻咳了两声,好似才顾到阮云禾:“多亏了阮小姐找到这孩子。” 阮云禾恭敬道:“臣女不敢居功,只是不知何人惊吓了十皇子,不该轻纵了去。” 她说罢便觉得自己说重了,十皇子的话她并未听得完整,后来再问他也不肯说。不论是谁吓他,毕竟是在崇华宫内,她这么直说,岂不是指责皇后没有看顾好十皇子? 帘内沉默了片刻,皇后才叹息般开口:“阮小姐,你是个心善的孩子。” 这是什么个意思?亲儿子受了吓,她到底查还是不查? “娘娘,该用药了。” “拿过来吧。” 帘幕掀动,阮云禾规矩地低下头,贵人病容,看了失礼。余光朝床上扫去,只觉得皇后确实极瘦又极苍白,面容未能看得清,但必然是位美人。 “咣当”一声重响,阮云禾回头便见十皇子踢翻了炭盆,转身就向门外跑去。房门一时大开,冷风直灌进来。 房内除了床边服侍的另有一位侍女,她走去关了门,朝着惊愕的阮云禾笑道:“阮小姐不必担心,外头有人守着,十皇子发一阵子火就歇了。” 阮云禾心中起了怒意,什么叫发一阵子火就歇了?又不是发躁的小猫小狗!岂能如此随便对待? 皇后在她身后咳嗽两声,声音飘飘忽忽:“这孩子自小就是这样,时不时就要发癔症,太医也不知请了多少,皆是无法。”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徐姑姑的声音,皇后没有请她,她只能站在外边禀报:“时辰已晚,太后请阮小姐回合康宫。” 皇后应声同意,却听阮云禾又道:“臣女和十皇子十分投缘,不知能否带十皇子一同陪伴太后?” “阮小姐心善过头了,不该你管的事,还是少插手为好。你为身份所限,许多事情根本看不清。”这一番话十分不客气,可不知是否因为皇后病弱,说出来声音缓缓,倒没有多少斥责之感。 阮云禾满腹疑惑地告退离开,一打眼就瞧见徐姑姑不赞同地看着她:“老奴的劝告小姐竟全然不听,好在皇后娘娘没有怪罪。” 阮云禾却是皱起了眉。皇后病重也愿意见她一面,她不觉得皇后是想听她说那些无用的客套话。原以为皇后是要查一查谁冒犯了十皇子,可皇后只轻飘飘地用“癔症”带过,她要带走十皇子又遭拒绝,皇后召见她到底目的何在? 阮云禾四下里看看,也不见十皇子的身影,终是叹了口气。皇后说得也没错,她受身份限制,看不清,也没有能力管。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一章过渡,下章女主开新号
第10章 脂粉 正月初四的清晨,世子的狐狸很是躁动,上蹿下跳,鼻吻翕动,也不知在嗅什么。 秦自年身子半好,在卧房里摆了张案几,手中拿着一本厚皮薄纸的书卷,正在细细研读。 狐狸扑到他身上蹭落了满纸白毛之时,他终于忍无可忍,愤愤地搁下书卷,三两步走到门口:“秦如轲!” 秦如轲正端了碗黑漆漆的药汤走过来,一脸莫名地看了他:“正给你煎药呢,怎么火气这么大?” 他一身简单干练的玄衣,长发只用一根红绳绑住,显得整个人干净利索,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尽职照顾太子的样子。 事实上,这几日他与秦自年同吃同住,除了端茶煎药等一应涉及饮食的细巧事,其余的都假手于人,闲暇的时候他还能使唤使唤秦自年的心腹和外头通几封信。 秦自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你那狐狸满屋子跑,刘德安今早才吩咐人洒扫过,现下桌上塌边掉满了它的白毛。” 秦如轲听此不禁自唇边溢出一声笑:“前几日不是乖巧得很?” “寻个笼子关了去,或者下回你来打扫。”秦自年看着他,将空碗递过去。 秦如轲“啧”了一声,一手端碗,一手提拎着狐狸后颈,便满院子喊“长荣”。 长荣本就是瑞王府里干粗活的,上回送只狐狸得了世子赏识,甚至还沾了狐狸的光跟着进了宫,眼下他是与有荣焉,只恨不得将这狐狸仔细供起来。 听见世子叫他,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恭敬抱了狐狸,急急忙忙要给自己的宝贝疙瘩找个舒服点的地方。 宝贝疙瘩躁动不已,路过院门口时,突然一跃,从长荣怀中挣脱,正正好好扑在一个宫女身上。 阮云禾昨日才拿到的易容,似乎是在药里浸了几天,气味重得很。她特意施了脂粉,又熏了香,却还是没能防范到这狐狸。它猛地扑上来时,差点没被撞翻,幸亏及时扶住墙壁站稳脚跟,才没有让自己摔个跪趴。 长荣也惊了个魂,连忙去抓那白狐,也亏得他一双手如钳似铁,才制住了这狐狸。 他刚刚捉住狐狸,就呛得一嘴的胡须都抖动起来:“你们这些姑娘家,是站在炉子里熏的香不成?还有这脂粉,能熏死一头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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