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马上洗干净。”他放下衣裳,又像是有老虎在追一般地跑走了。 秦小良接过衣裳,发现衣裳上满满的都是药味。 他竟还在吃药。呆了一瞬,却又不得不跑到一旁的水井里接了水。 他的衣裳一向不与旁人在一起。 苏玉墨带着人,悄悄地单独辟了一块,专门来洗殿下的衣裳。 应该说,以前根本不必设太子殿下衣裳浣洗处。 太子殿下的衣裳有制衣局一百多位绣娘宫女,每日里不停地赶制,穿都穿不完,哪里还要洗? 只是如今太子殿下似乎与这浣衣坊过不去,整日里要派人来洗衣裳。 这药渣异常难洗,她提着一盏灯,就着冷水洗了半天,才勉强看不见。 只是原本光洁的衣裳已经纠结成一团,还把袖口处的金线不小心给扯了开来。 秦小良一阵着急,这袖口散了,可怎么办? 只能拧干了衣裳,回去寻针线。 回到屋里,发现里面静悄悄的,竟没有人。 秦小良这才想起,今日冬至,宫中给不当值的宫人放假,允许玩闹喝酒。 天还没黑下来,刘管事便带着大家去上房里吃饭喝酒去了。 隐隐约约地,从风中传来众宫人玩闹的声音。 她在此本就遭人嫉恨,自然也没人叫她。 秦小良乐得清静,自柜子里翻出针线,就着还有些湿哒哒的衣裳就开始缝补起来。 屋里灯烛不显,她努力凑近了才瞧得清楚。 这衣裳做工实在太过精细,好在她有双巧手,虽不会刺绣,但是照着原花样做些临摹也不是不可。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啪地一声被人推开了。 寒风吹进来,旁边的蜡烛晃了晃,竟被吹灭了。 屋子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秦小良一惊,手上的针一把戳进了手指头。 她抬起酸痛的双目,却瞧见门口站着个黑黑的人影。 那人影又高又瘦,只是站在门口什么也没说,秦小良就认出了他。 那人影动了动,就走了进来。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 只有他的靴子踩在地上,啪啪的响声。 透过屋外残留的白雪反射一丝微光,秦小良发现李辰舟一身玄黑色衣裳,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模样。 只是他的脸隐在黑暗里,根本瞧不见。 酒气却随着他的靠近立刻蔓延在屋内。 “你,你还在吃药,怎么喝酒了?” 哪知李辰舟一声不吭,上前用力一把推过她,将她抵在了墙上。 秦小良手中衣裳针线掉了一地。 秦小良忍不住要挣扎,他伸出一只大掌,就将她两只手紧箍住压在头顶。 黑暗里看不见面容,秦小良却感到一阵害怕。 面前的他浑身都是骇人的气息。 “李辰舟。。” 李辰舟却嘴角笑了笑,声音暗哑道:“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为何这么急着出宫去,甚至不惜自毁清白。” “什么?”秦小良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看见他了。”李辰舟道。“就在今日的冬至宴上,没想到他竟也被邀来了。” “李辰舟,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喝醉了?” 秦小良被他的模样弄的有些害怕,他明显是喝醉了。 “我没醉!” 李辰舟怒道,“我就算醉了,也认出他来了。”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页信纸,扔到了秦小良的面前:“原来这五年,你都和他在一起。” “永和二十五年春,你随着他搬到了冬荣城,住进了张家的宅子。没想到你刚出卖了我不过短短三个月,就急不可耐地和他在一起了!” “永和二十六年,在冬荣城,人人都道你是他张家的外室,还生了个孩子。” “永和二十九年,他帮你寻了关系,送你进了九龙山做了皇差!” “原来你一直爱着的,要出去找的,是你这个青梅竹马啊!” 宁和二十五年,自己重伤未愈,心伤更甚,整日里在等她,在期盼着得到她的消息,一心安慰自己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原来那时候,她早就与自己的青梅竹马,双宿双飞了! 可笑自己那时候还幻想着她在努力寻找自己,在与自己一般黯然神伤。 “张筲早就来了京师,考得还不错,陛下很是赏识,还在想着封他做前三甲呢!” 今日他突然看到写着“张筲”名字的考卷,心中着实一惊。 原想着也许一切只是巧合,不想晚上就得了大谁河的消息。 她原来这五年,一直,一直都和她的青梅竹马在一起! 她说的不错,原来她一直喜欢的都是自己的少年时候的爱人,而自己,不过是拿来气气爱人的小手段。 如今正主来了京师,还中了进士,她不急着出去相见? 李辰舟满心愤怒,恨不得立时跑来问罪,可辇车已进了大内,若他再贸然回头,必会将事情闹大。 他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压抑住自己狂怒的内心,去了太和殿冬至宴的后殿。 他在太和殿后殿,望向殿外一群白衣考生,一群人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张筲。 张筲已经二十多岁,相貌明显脱了稚气,俨然一副温润书生模样,在一群学子里很是惹眼。 冬至宴开席,他借口身体不适,一直呆在内殿未曾出去。 张筲文采斐然,在殿上对答如流,甚得众人的喜爱。 陛下甚至有了赐婚之念,哪知张筲不卑不亢地透出信息,他已有婚约在身。 李辰舟坐在后殿里,感到自己已经有些麻木了,原本还愤怒难抑的心,瞬间就无知无觉起来。 宫中服侍的宫人都知道他近来身体不适,也不敢给他送酒,在他骇人的目光下,也只敢送些低度甜酒和果露。 可不需多少,只不过一杯他就已经醉了。 不过呆了一会,应了应景,他便起身回了东宫。 李辰舟狠狠地将她压在墙上,醉眼迷离。 “我遇到你的时候,确实晚了。只是你若是真的只爱他,又何必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不是这样的,我和他。。”秦小良一愣,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告诉他,她寻他只是为了气气张筲。 此刻百口莫辩,也不需辨了。 李辰舟瞧见她低着头,似乎是默认了。 不由心中涌起无尽怒气和绝望,对着她的嘴就咬了下去。 秦小良双手被锢,感到他霸道又激烈的吻,狠狠地占据了自己。 一时心智迷失,沉溺其中,忘了反抗。 李辰舟狠狠地掠夺着她的一切,感到自己大约已经是疯了。 从那日她逃跑开始,就已经疯了。 从他看到考卷的那一刻起,更是疯了彻底。 他能忍到现在,实在是已经到了极限。 他想要惩罚她,想要折磨她让她受与自己一样的苦,更想要将她撕成碎片!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幻想。 她只需要随便滴一滴眼泪,他就全都忘了。 正自沉迷之时,李辰舟一只空着的手下意识向下游移,就要去解她的衣裳。 室内只有一点碳火,冷得很,秦小良穿的厚,他解了许久都未解开。 秦小良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心下大惊。 这是浣衣坊!宫人们随时都有可能回来,若是叫他们撞见了该当如何? 她下意识地挣扎,要去紧紧捂住自己的衣裳。 她哪里注意到,长临卫早就来驱散了周围的一切人等,此刻浣衣坊里寂寂无声,周围哪还有一个宫人。 只是她的动作瞬间激怒了李辰舟。 “怎么?此刻又不愿意了?你已经对我失了贞,还怕他介意这第二回 ?” 他嘴上说着狠话,只是手上到底停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嘴里的咸味越来越大,到底松开了口,也松开了她的双手。 秦小良被他锢住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来。 黑暗里,李辰舟耷拉着脑袋,心如死灰。 再多的努力也都是徒劳。 她不爱我,难道还要强求? 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便出了门,走到门口才道:“也罢了,你既然爱他,我。。。你走吧,去找他吧。” “我也只能成全你。” 秦小良忍不住沿着墙角滑坐在了地上。 谁知却一眼瞧见李辰舟跌跌撞撞,跌倒在了门口。 “李辰舟!” 秦小良一把冲上前去,跪坐在地上,在他倒在地上之前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好瘦弱,摸在手里好轻啊。 秦小良手上剧颤,映着雪光瞧见他脸色苍白,牙关紧咬,脸上居然还挂着泪。 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瞧见他的眼泪。 挂在苍白的脸颊上,让人心碎。 秦小良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发现他脸如金纸,连呼吸都细的似乎摸不到了! 他难道要死了?要离自己而去了? 她瞬间感到头顶轰隆巨响,浑身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秦小良想起五年前,在稻草堆里,他浑身是伤。 自己便是这样跪坐着,抱着他抱了一整夜。 那时候的他那么瘦弱而脆弱,而自己恨不能保护他。 那时候她蹲在草堆里,多么急切地希望这个世界有人可以救救他们。 可以有一个人告诉她,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而她只想要一直呆在他的身边,照顾他,为他熬药,为他换药,照顾他每一日的一点康复,直到他健健康康。 可是直到她的怀抱空了,再也看不见人,她才慌了。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便是在悔恨中度过。她不后悔将他送回自己的世界,只后悔自己没有勇气一直呆在他的身边。 恨自己那时候没有抱紧他,没有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此刻他也便如那日一般,躺在自己的膝盖上,满身是伤。 甚至落了泪。 恍恍惚惚中,一时分不清今夕昨夕,秦小良觉得时光倒流,自己居然又回到了五年前。 老天居然又给了她一次机会,难道此次,她还要将他拱手让人? 难道自己这般,带给他的不是伤害吗? 他今日的这些伤,不是别人带给他的,全都是自己。 天上的明月轮转,从云层里透了出来。 照在他洁白如玉的脸上。 秦小良恍惚想起爹爹曾说过的一句话:“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我们秦家这个行当,为的不是死去的人,而是活着的人。人只要活着,还有什么可纠结的?等哪一天死了,才是真什么都没了。” 是啊,她见过这么多的生死之事,这世上,除了生死,还有什么难事? 若是他死了,自己必然也是要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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