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洗着,一边殷切地盯着门外,盯得眼睛全都花了也不敢眨眼。 直到黄昏时分,突然瞧见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件衣裳进来了。 那衣裳一片洁白如暇,各处金线织就,只一点袍角沾了点墨汁,若不仔细去瞧,都瞧不见。 “快拿去速速洗了,最晚后日一早记得送来。” 秦小良早等着他,眼疾手快地忍不住一把抓住:“太子殿下如今可好了?” 那小太监吓得将衣裳扯出来,什么也没说就飞奔着跑了。 她拿过衣裳,出了神。 衣裳上似乎还有他的体温,想必是刚从他身上脱了下来一路飞奔送来的。 这些日子,她冒着管事的冷眼也抢着要去文华殿送衣裳,可进了殿也不过是在门口站上一会。 她利用这点时间试图抓住每一个能抓住的人,打听太子殿下的病情。 可那些宫人各个嘴唇紧闭,竟未获得半丝消息。 好在他的衣裳还是时不时地会送过来,至少他还活着。 沾了墨水,说明他已经能坐起来写字了。 。 近些时日,三年一度的科举开始。 众人各地的举子汇于京师。这是朝廷三年一度最大的要事。 也是皇陵案后,众朝臣最关心之事。 皇陵一案,朝廷杀了贬谪了许多人,众人谁不盯着这空缺出来的位置。 只是太子殿下旧疾复发,成日里呆在东宫,竟也对此事不闻不问。 却到底抵不住一帮大臣的求见。 李辰舟不甚其扰,直接派人进了宫。 不久之后陛下下了严旨,无要事不得来打扰东宫休息。 东宫这才安静下来。 只是自打那日之后,他成日里阴着脸,浑身如染了寒霜,服侍的众宫人随时战战兢兢,连气都不敢大声地喘。 这日苏玉墨进殿的时候,瞧见太子殿下正躺着坐在窗下看书。 那书瞧着颇厚,纸页也有些泛黄,太子殿下爱不释手,断断续续已经看了近个把月。 他曾偷偷瞧过,发现那书上似乎写着“三十六计”的字样。 太子殿下心思深沉,手腕高深又强硬。如今虽在宫中养病,居然还在苦学三十六计,实在是出乎意料,又让人由衷钦佩。 门外有人禀告说中书令蔡有道奉令求见。 不知为何,太子殿下今天居然破例,一早要人去传了中书令蔡有道来。 蔡有道是本次大考主考官,想必是为了科考一事。 李辰舟揉了揉眼睛,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一旁的书案,这才宣人进来。 蔡有道手中握着许久考卷,呈送上来道:“太子殿下,这是此次科考,臣等几人挑出的几份见识不熟的卷子,请您过目。” 李辰舟倚靠在椅子上,却没伸手去接,而是淡淡道:“陛下看过了吗?” 蔡有道一愣,忙道:“陛下已经看过了,命臣若是太子殿下召见,便呈送于太子殿下。” 李辰舟这才接过考卷,一张张细细翻了起来。 蔡有道瞧见太子殿下坐在窗下,脸色似乎又消瘦了几分,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透明一般,不由进言道:“臣听闻太子殿下连日劳累,身体不适,可要注意休息才好。您身体康健,才是我大新之福。” 太子殿下已经因病告假,不上早朝近月余。 这些时日,他将一应大臣拒绝在门外,连詹事府都很难求见得到。 众人为此议论纷纷。 当此科举之时,正是殿下笼络人心,查探新人之时,不想他却一面不露。 着实令人费解。 蔡有道不想今日突然宣了自己进宫,心下着实有些激动。 忍不住道:“臣观此次考生,较往年愈发优异得多,想从中选出这三甲三百多名,实在是颇费了功夫,臣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不过这殿前三甲,还需陛下和殿下来指。” 李辰舟也不接话,看了一会,便又放在一边道:“等孤空了细看。” 蔡有道方要退走,却听李辰舟咳嗽了一声又道:“钦天监新的皇陵选址已经出来了,礼部下发天下寻良匠的文书也有些日子了,你可找到合适的人选了?玉册官定的如何了?” 蔡有道今日好不容易进了这东宫,就玉册府这点小事,又哪里敢来打扰了殿下休息,若是叫陛下知道了,保不齐要训斥他一顿。 只是此刻殿下见问,一时有些汗颜道:“臣已着人四处去上报这各地的精要良匠,如今已经有了许多人选,个个记忆精湛,臣一时实在难以决断。” 李辰舟打断他道:“天下读书人饱学之士甚多,这三百多名进士你又是如何决断的?” 蔡有道汗颜道:“乃是科考选举,臣等从考卷中择优所选。” “既如此,便学学科考,来个工考又如何?” 蔡有道一愣。 李辰舟道:“科考之事总算要结束了,待陛下裁夺出这前三甲也就是了。你此次主理科考一事,想必对此事已经极有经验了。” 蔡有道忙道:“承蒙殿下信任,此次科考得以圆满,就是让臣再办一场,那想必会更加得心应手。” 李辰舟点了点,而后道:“科考为选天下读书人,寻出这治世的能臣。四年前孤设玉册府,立玉册官,工匠为天下兴旺之始,玉册官又乃天下工匠之首,此与读书人类似,皆为天下之表率。” “皇陵之地已经重新划定,陛下与孤不日将前去祭祀。年后四月要破土动工。此玉册官人选关系陛下皇陵,千秋大业,不是小事,若是再发生皇陵坍塌一事,你可担待不起。” 蔡有道忙跪下道:“是。” “年关将近,既如此,你便再筹备一场,科举武举已是全了,再加这一工举,当为盛会。” 蔡有道一惊,这工举之说,当真是闻所未闻。 “你是极有经验的了,此事便直接交给你来办。” “是。” 李辰舟却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某处的出了神,脸色异常难看起来:“不过现在也不必着急,天寒地冻的正适合洗衣裳,等年关之后,春暖花开时节,再说吧。” 蔡有道一愣,忍不住流了冷汗,不知这和洗衣裳是什么关系。 却还是硬着头皮应道:“是!” 人方退出去,李辰舟坐回椅子上,又拿过一旁的考卷看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白雪,打在白花花的卷子上,晒得他有些眼花,一时昏昏欲睡。 他渐渐地眯起眼睛就要睡了过去,可余光瞟过,突然手下一抖,清醒了过来。 他扯过考卷来仔细看了一眼,整张脸刹那如笼了一层寒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快近傍晚,天色暗沉下来,外面的北风呼呼吹响,一丝寒气自窗户缝里透进来。
第111章 冬至夜 ◎太子殿下要就寝了,一应人等回避◎ 侍奉汤药的小太监进了殿, 小心翼翼地将药碗送上。 哪知太子殿下却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那药正正撞在了他的身上。 小太监被撞地手一抖,滚热的药汤一下全都洒在了太子殿下洁白如玉的衣裳上。 奉药小太监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一旁伺候的苏玉墨大惊,忙踹了小太监一脚后再顾不得, 掏出帕子上前去擦拭。 只是这药汤色泽乌黑, 印在他纯白色的衣裳上一片药渍哪里擦的干净。 室内开着地龙,李辰舟衣衫穿得单薄, 感觉到那药汤烫在皮肤上, 有些隐隐地疼。 他恼怒地一把解开衣裳,扔在地上道:“擦什么擦!不知道拿去洗吗!” 苏玉墨忙不迭应是, 立时反应过来, 一把接了衣裳,命人急急地往浣衣坊送。 “让浣衣坊立刻马上洗干净!” 立时有小太监奉上新的衣裳来。 李辰舟如今只穿着单衣, 苏玉墨忙急急地给他换上新衣裳。 他低头一瞧衣裳, 不由又是大怒:“怎么是新的?” 苏玉墨忙赔笑道:“殿下的衣裳自然该是新的, 这是制衣局昨日方送来的, 况且今日是冬至,您晚上还要进宫去。。” 李辰舟一把扯了衣裳扔掉道:“谁许你自作主张?前日弄脏的那件呢?还没洗好送来?!” “孤要穿那件!” 一旁小太监连连磕头道:“送来送来了,奴婢这就去找。” 说着忙翻箱倒柜地去寻浣衣坊送来的衣裳。 好在这两日天气晴好,那衣裳昨日便晒干了, 今日一早浣衣坊就送了来。 小太监忙奉上来。 李辰舟瞧见送上来的衣裳,虽然已经尽力整理地齐整一些, 可到底有一丝褶皱, 他又一阵气闷, 一把甩了开道:“孤好好的衣裳居然都洗烂了, 是谁洗的!” 苏玉墨知道殿下的心思, 忙道:“浣衣坊哪里洗过这样的衣裳,一时心中战战兢兢,感念万分,生怕洗不干净,这才多洗了会,哪知竟用力过猛给洗皱了。递过来的时候还一个劲和奴婢说道,生怕您生气呢。” 他这通胡扯,哪知李辰舟却安静下来,乖乖地穿上了衣裳。 换了衣裳,又罩了件厚氅,李辰舟乘上辇车准备入宫赴宴。 今日冬至,陛下在太和殿大宴群臣,他身为储君,怎么着也该露个面。 车辇方要出发,谢传英才跟了上来。 他双手呈上一支新管,对着车帘道:“殿下,是大谁河发回来的秦姑娘的消息,属下不敢耽搁,直接送来了。” 李辰舟坐在车内一愣。 他自大理寺遇到秦小良,便着了大谁河去查探她这些年的信息。 这五年,他不欲与人知道,只是自己到处去寻,却半点未曾踪迹。 只是此次顺着皇陵一事,总算有了她的消息。 李辰舟掀开窗帘,接了过来,竟只有薄薄的一页。 不成想,她的五年,不过如此一页纸就写尽了。 他心下忍不住一丝紧张,好在车内并无他人,他拿在手中许久,这才颤颤微微地打开信纸。 “停车!”车内突然太子殿下的声音。 车队立马停了下来,苏玉墨忙上前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车内人道:“回头!” 苏玉墨一惊,忙道:“太子殿下,已经进了大内。可是缺什么,奴婢去取来。” 李辰舟一愣,掀开帘子,发现车辇果然已经进了宫。 他一张脸罩着寒霜,略一皱眉道:“沿长信宫道,从北进太和殿后殿。” 众人不知他此令何意,太和殿大宴群臣,都在正殿,殿下为何要去后殿? 只是李辰舟说完就放了车帘,众人忙按着吩咐往后殿去。 。 今日冬至,到了傍晚,所有不当差的宫人皆可放松一番。 天色将暮,秦小良方捶着腰背,准备回去好生躺着,却见小太监又匆匆忙忙地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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