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一直有个疑问,那日臣妾险些小产,醒来后,宫人告知臣妾,害了臣妾的凶手乃是早已死去的容宝林,那么小泽子是谁所害?” 她不如丁才人那么歇斯底里,也没有皇后那样强硬,她只是安静地跪在那里,可陆煜无比清楚,她是在给他施压。 他和女子分明都心知肚明,那日容宝林不过是顶罪罢了。 皇后冷不丁地皱眉:“昭修容也在怀疑本宫?” 顾晗垂眸: “臣妾不敢。” 皇后似觉得荒谬,她扯了扯唇角,恹恹地耷拉下眸眼: “不论是你,还是丁才人,你们口口声声道本宫害了你们,证据何在?” 顾晗抬头对上皇后的视线:“敢问皇后,那日您宫中的婢女说,那些首饰都是赏给容宝林的,记册何在?不止是您,容宝林宫中应该也有记载,娘娘可否将记册拿出对比一番?” 那日有人有心让旁人顶罪,旁人事不关己也不会多过问,少有人想到记册一事,但顾晗却疏忽不得。 皇后眯起眼眸,暮秋也有一刹变了脸色,须臾,皇后道: “丢了。” 顾晗似觉得好笑,可她笑不出来,她扯了扯唇:“那可真巧。” 顾晗一醒来,就吩咐刘安去搜了挽夕殿的记册,哪怕后来皇后想起此事,再去记册的时候,也早就来不及了。 至于坤宁宫的那本记册就只能丢了。 丁才人躺在地上闷声地笑:“死无对证,哈哈哈……皇后这一招真是百试不爽!” 暮秋不敢对顾晗随意训斥,但对丁才人这个险些冲撞到自己主子的人就没有那么客气,她嫌恶道: “疯子!娘娘岂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 皇后和顾晗的对视间,忽然就了然了今日一事是何人所为。 在临华殿安插人手,她的确做得到,可顾晗同样也做得到,宫人的分配都要经过中省殿,谢长案就在中省殿,顾晗想要在临华殿中藏着麝香太简单了。 可惜,旁人不知这事,只会忽略顾晗罢了。 是她错了,顾晗进宫以来其实一直颇为安分,很少对旁人出手,她就认为顾晗被家中护得太好,哪怕略有手段,也存了几分善心会下不了手。 可今日,她才知道,并非顾晗下不了手,而是先前有皇上护着她,根本不需要脏她的手。 瞧,如今一旦觉得皇上不可靠,顾晗立刻就自身立了起来,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脏手,哪怕会害了尚未出世的孩子,也要报复她。 皇后眼神渐深,而她那“丢了”二字,也将她的嫌疑拉到了最大,陆煜也不可能无视,他似有些疲倦: “皇后谋害皇嗣,罪无可恕,禁闭于坤宁宫,待诞下腹中皇嗣,再行处罚!” 话落,陆煜就看向顾晗。 而顾晗对这个结果并无异议,丁才人已经小产,皇上不可能再罔顾一位皇嗣,哪怕他想,朝堂上和太后也不会答应。 但丁才人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皇上: “皇上!她害了嫔妾的孩子啊!” 陆煜忽然质问她:“那你要如何?” “一命换一命!我要她给我的孩子赔罪!”丁才人明知不可能,仍是哭着喊出了这番话,皇后才怀孕三个月,等她产子,还有将近七个月的时间。 时间太长了,谁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会发生了什么! 若那时皇上早就忘记今日一事,只顾嫡子之喜,她的孩子岂不是白白死了? 丁才人跪着爬向皇上,拉住他衣袖,她满目悲疮,苦苦哀求地看向皇上。 然而,陆煜只是垂眸,一点点拨开了她的手。
第106章 长春轩的烛灯未灭,顾晗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耳边仿佛不断徘徊着丁才人最后的那一声悲腔。 她眼中闪过一抹烦躁,夜分明很深了,她却有些睡不着。 从皇后打算要害她的孩子时,她和皇后就已经站在了对立面,注定了不死不休,她心眼很小,也格外记仇,一想到皇后害她至此,自己却安然无恙,她心中就一种报复欲,让她连睡觉都不安生。 不论是害了丁才人,还是害了方汉,顾晗都未曾觉得愧疚。 丁才人是皇后手中的一颗棋子,指不定何时就作用在她身上,至于方汉,更是明确的皇后的人,她杀了一个敌人的人,会觉得心下难安? 不会的。 她每一步走得都是深思熟虑,她早就知道她在做什么,而结果的确如她所想。 皇后会不会倒,她根本不在乎。 只要困住皇后,扰乱她近段时间的动作就可以了,她要安安稳稳地生下腹中胎儿,谁都不能拦她! 顾晗翻了个身,她在梳理,她为何烦躁,半晌才有了结果。 嫡子尊贵,至少比她和丁才人的孩子来得尊贵,所以,皇上才会在证据都隐约指向皇后时,依旧选择力保皇后。 顾晗的手搭在小腹上,不断轻抚着,皇后想替她腹中的孩儿铺路,顾晗也同样如此想,她也接受不了,她的孩子一出生,就不如其他人。 顾晗沉着冷静地告诫自己——不能着急。 至少要等等,既然皇后选择了出手为嫡子铺路,她腹中的孩子可不是嫡子路上最大的隐患。 顾晗知晓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先诞下腹中胎儿,其余的事,都可以缓缓。 一夜无梦。 翌日,顾晗是在旁人的注视下才醒来的,一睁眼,就见皇上坐在床榻旁,他倚着床栏,静静地看着她,眉眼间仍能看出些许疲倦来。 他眼底的青黑,很明确地告诉顾晗,他一夜未睡。 顾晗怔了下,才拧眉要坐起身,她动作些许艰难,陆煜抬手帮了她,等顾晗坐起身后,陆煜就松了手,二人相顾无言。 半晌,顾晗仰头看向他,轻声问: “皇上是在怪臣妾?” 怪她昨日给他施压。 陆煜摇了摇头,他向顾晗抬手,顾晗顿了下,才抿唇犹豫地将手搭了上去,两只手交缠间,顾晗才听见陆煜哑沉的低声:“你想为自己讨个公道,无错。” 陆煜抬手捏了捏眉心,他些许疲倦地说: “朕只是在想,朕的子女缘似乎有些不好。” 他如今膝下有两子一女,除了皇长子外,小公主和小皇子都病体缠身,日常断不得药,眼见如今宫中有三人有孕,不等陆煜狂喜,丁才人就已然小产。 而顾晗这一胎,也被人暗中觊觎。 先帝在他这个年龄时,膝下早就有了很多皇子,他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只沾了母后的光,才被先帝重视了几分。 这话,顾晗没法接,皇上的子女缘哪里是不好,分明是有人在其中作祟罢了。 偏生作祟的人中就有她,所以,顾晗只能说:“臣妾会拼尽全力护好他的。” 她拉着皇上的手,抚在了小腹上,不知是不是腹中孩儿有感,竟然在这时伸了伸脚,陆煜和顾晗都感受得清清楚楚,二人皆是一惊。 陆煜愣愣地盯着小腹:“这是……” 赵嬷嬷恰好进来,看见这一幕,笑着道: “这是小皇子知道皇上来了,在和皇上打招呼呢!” 女子有孕,常丑态常出,陆煜其实很少和孕妇接触过,顾晗是他接触最多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胎动,以至于他有那么一刹手脚都不知该怎么安放。 因这一变故,陆煜在长春轩待了一下午,最终,他揽着顾晗,不知何时靠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赵嬷嬷心疼地叹了声:“皇上是累坏了。” 否则不会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过去,而且,赵嬷嬷隐晦地看了眼娘娘,这也代表皇上内心深处是信任着娘娘的。 顾晗小心地将皇上挪到床上,抬手抵唇,让宫中人动静都轻些,她很少见到陆煜睡着的模样,一时抬手抚了抚他的眉心,声音压得很轻: “让刘安回去拿一套皇上的换洗衣物来。” 将锦被掖好,顾晗就被玖念扶着出了内殿,将内殿腾给了皇上,她到了游廊中,就看见了中省殿正派人打扫颐和宫的正殿。 玖思说:“这是给娘娘搬宫做准备呢。” 顾晗倚栏,不紧不慢地应了声,忽地,她朝东侧的方向看了眼: “这动静是在做什么?” 玖思犹豫了下,才慢吞吞地说:“明日那位娆漠公主就要进宫了,中省殿正在打扫宫殿。” 顾晗挑眉: “她要进宫了?以什么位份?” 其实早在昨日宴会上,皇上就下了旨意,但顾晗心思根本不在此处,玖思摸了摸鼻子,小声道: “贵嫔。” “皇上给她赐了封号,取娆字。” 顾晗摇了摇头,这个封号真够敷衍的,由此可见,皇上对这位公主也并未上心。 否则,单说这位份就有些低了。 顾晗觉得这位份低了,旁人可不这么觉得,玖思嘟囔道:“娘娘这批秀女进宫时,最高的位份才是美人,这位一进宫就是贵嫔,还得封号,皇上也太抬举她了。” 顾晗摇了摇头,皇上可不是抬举她,这是在给娆漠脸面。 顾晗不在乎娆贵嫔的位份,但对于她的宫殿住址却皱了皱眉:“谁替她挑的住处?” 玖思不知娘娘所想,道: “皇后被罚,应该是淑妃吩咐的吧。” 衢灵宫和颐和宫只有很短的路程,皇上要来颐和宫必须路过衢灵宫,同样的,如果皇上要去衢灵宫,颐和宫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娆贵嫔的性子一瞧就知很霸道,对于隔壁住进这么一号人,顾晗可不如何欢迎。 但可惜,这一点,她做不了主。 陆煜是在晚膳前被叫醒的,醒来后,他没有了睡前的疲惫,也没有那些情绪外露,只不过用膳时,他仍是时不时觑向顾晗的肚子,顾晗有些无奈: “皇上已经盯着臣妾一日了。” 陆煜被说了,只好收回视线,离开长春轩时,还有些念念不舍,他觑了眼颐和宫的正殿,顿了顿,问:“颐和宫倒底远了些,你要不要换个宫殿?” 他从养心殿到颐和宫,要比去翊安宫多用上一刻钟的时间,她如今升了修容,也是一宫之主,刚好可以趁机换了近些的宫殿。 顾晗不得不说有片刻的心动,但很快,她就摇头拒绝了皇上: “臣妾在颐和宫住惯了,而且颐和宫没有旁人,臣妾也落得清净。” 但是她也未把话说死,觑了眼皇上:“当然,若皇上寻得到离皇上近些,又无其余妃嫔入住的宫殿,臣妾也是很乐意搬过去的。” 陆煜额角抽了抽,瞧瞧女子说的话,就差明说嫌弃他后宫其余妃嫔了。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哪有这么多好事。” 离养心殿近的宫殿,几乎都有妃嫔入住,一时半会儿的,真不知去哪儿给她找一处无人的宫殿,罢了,总归不过是他来看她时多跑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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