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到哪里了?” 玖念偷笑:“主子不要着急,夫人刚到宫门口,奴婢已经让玖思去接了。” 今日皇后特意免了请安,否则哪怕有皇上的旨意,玖念也不敢让顾晗真的睡这么久,顾晗被扶到梳妆台前,才轻声抱怨: “你怎得不早些叫我?” “皇上吩咐让主子多休息会儿,奴婢可不敢抗旨。” 说得好似真的一样,但顾晗从铜镜中一眼就看见玖念偷笑的模样,与此同时,她也看见了脖颈上的痕迹,哪里还猜不到玖念在笑什么? 顾晗红了红脸,好在冬日中衣领皆高,待彻底收拾妥当,那些痕迹也被遮掩得严实,恰在这时,宫人将早膳取了回来,顾晗只瞥了眼,就让人摆在圆桌上,翘首以盼地看向殿外。 半炷香后,仍不见有人回来,顾晗拧了拧细眉: “玖思何时去接的人?” 玖念也觉得这接人用的时间太多了:“主子醒来时,玖思刚走。” 从顾晗醒来到现在,都快半个时辰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走个来回了,顾晗心中有些不安,她站起来,拧眉吩咐: “派人去看看。” 玖念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立即道:“奴婢这就去!” 这一次,顾晗没等很久,就听见殿外传来的动静,顾晗眼眸一亮,抬头就见玖思和玖念扶着娘亲进来,眼见娘亲要行礼,顾晗拦住人,问道: “怎么这么慢才来?” 话是问玖思的,回答的却是侯夫人: “路上遇到了太傅夫人,耽误了些时间。”
第40章 顾晗听见太傅夫人几个字,就倏然变了脸色。 侯夫人不明所以,但见女儿如此,心下也沉了沉:“可是有何不妥?” 殿内燃了熏香和炭火,一时殿内静得只剩下炭盆中火花的声音,玖思尚未反应过来,但玖念和小方子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荣粹殿和长春轩离得不近,按理说,若只是去宫门口接人,双方根本不可能相遇。 早膳都快凉了,但殿内却没有一个人在意,顾晗不作遮掩地拧起细眉,她沉声问:“娘,你和太傅夫人可有肢体接触?” 侯夫人一颗心沉入了谷底,她知晓自己许是给女儿惹了麻烦,低声道: “来时,刚好看见太傅夫人在我前面摔倒,老夫人德高望重,我既然瞧见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顾晗眸色越发凝重了些,但现在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她要先知晓荣粹殿究竟想要做什么?! 顾晗的视线落在了娘亲带进来的婢女身上: “巧萃,检查一下娘亲身上可有什么不妥。” 巧萃是侯府的婢女,娘亲早两年身子不爽利,巧萃就跟着松姨娘学了些许医术,她比玖儿学得认真,也派得上用场。 娘亲平日的衣食住行都是巧萃打理,她可能比娘亲自己都要了解娘亲身上有什么,巧萃也知晓轻重,当即检查了夫人身上所有的物品。 顾晗看着巧萃检查,但也不忘记去问玖思:“荣粹殿去接老夫人的是谁?” 玖思摇头: “奴婢不认识,但肯定不是渺美人身边伺候的夏巧。” 在一旁的小方子却道:“奴才应该知晓她是谁,渺美人身边刚提拔了个新宫女伺候着,叫芳乐,如果奴才没有猜错,去接老夫人的,应该就是她。” 顾晗掩下眸中那一抹凉意,她心中烦得不行,本来好生生的一个和娘亲团聚的日子,全被破坏了。 她自不可能怪到娘亲身上,老夫人乃一品诰命,依着娘亲说的场景,哪怕是她在场,眼睁睁地看见老夫人摔倒,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涉及到渺美人,顾晗只可能想到一点——又有人想对渺美人腹中的皇嗣下手。 顾晗甚至有点埋怨渺美人,她且不能有点脑子?! 顾晗心烦意乱地按了按额角,巧萃也终于检查完,她解开夫人身上系着的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很快,皱起了眉头: “奴婢今日给夫人准备的香囊,里面装着是昨日才晒干的梅花瓣,可如今这香囊上却不止梅花香。” 顾晗抬手接过,她对气味向来较为敏感,香囊上有一股很淡的甜甜清香,她眉眼神情彻底冷了下来:“是红花。” 巧萃沉重地点头。 殿内静了一瞬,侯夫人脸色铁青,她断没有想到只进宫一趟,居然还会给女儿添上麻烦: “是娘不小心,现在该如何是好?” 顾晗盯着那香囊一眼,险些要被气笑了,红花向来有堕胎的作用,渺美人若不是疯了,就断不会自己害自己。 对于下手的人,顾晗心中有所猜测。 这后宫中有这种手段能够在荣粹殿中安插人手,但行事却如此蠢笨的,能有几个人? 顾晗转而看向小方子,眼神紧迫: “查芳乐近段时间可有和娴泠宫接触过,你要多长时间?” 以证据推凶手很难,可以凶手推证据,却要容易得多。 小方子对上主子视线,知晓主子是动了怒,他低头恭敬道:“只查这一点,半个时辰足以。” 顾晗让他去查,然后吩咐玖念和玖思: “去请皇上和御医!” 闻言,侯夫人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只在玖思和玖念退下后,她才压低了声音:“对于渺美人这一胎,你是如何想的?” 渺美人有孕的消息,宫外早就知晓了,荣阳侯府自然也不例外。 顿了顿,侯夫人才说: “你若有能力洗清嫌疑,何不等——” 顾晗猜到娘亲要说什么,抬眸打断了她,她扫了圈殿内没有旁人,才对着娘亲摇了摇头: “我知晓娘的意思,可对于我来说,她这胎保下来,远要比、来得有用。” 顾晗顿了顿,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而且,宫中应该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渺美人能安稳地在殿内养胎四个月,连身边伺候的人都可能是旁宫的人,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怎么可能只有渺美人一个人的功劳? 想让渺美人生下这一胎的人,大有人在,而且,多是在宫中有根基的人。 侯夫人不笨,她只是不知晓宫中的情势,见顾晗这么说,侯夫人就不再多说,省得给女儿添乱,她想起自己的两个女儿,不由得低叹了一声: “苦了你了。” 大女儿因病去世,可小女儿却因大女儿定下的亲事拖累,而不得不进宫。 侯夫人未进宫时,一直听说小女儿颇为受宠,连宫门口的奴才都对她态度甚好,她还觉得些许安心,可谁知晓,她才进宫不过半个时辰,发生的事就如同当头一棒,叫她立即清醒过来。 连侯府那点地方,后院都不得安生,更何况这深宫红墙中? 这些日子的担心浮上心头,侯夫人不由得酸了酸眼眸,她拍着顾晗的手背: “府中不用你挣富贵,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 顾晗伏在她肩膀上,也觉鼻尖稍有些酸涩,她回想她进宫的这半年,看似一路坦途,可细说来,在家中时,她何时受过伤? 中秋时,她伤到骨头,是实实在在地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刚受伤时,她连翻身都不行,抬个手都疼得浑身哆嗦,旁人羡慕她得以升位,也只有娘亲她们才会心疼她受过的伤。 另一边,玖念和玖思分头前往养心殿和太医院。 养心殿前,刘安正捧着酥油茶喝了一口,遥遥看见玖念时,心中啧啧称奇,这长春轩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赶紧放下杯盏,拿着拂尘上前迎去: “呦,玖念姑娘怎么亲自来了?” 玖念一脸凝重难堪:“劳公公禀报一声,我们主子请皇上过去一趟。” 刘安察觉到她神情不对劲,也不作耽误,转身就推门入殿,玖念在外间,心中不断念着要快。 陆煜正在处理政务,刘安将玖念的话带到时,陆煜只是抬了抬眸: “她刚见到侯夫人,还能想到朕?” 刘安假装没听见皇上话中的不着调,恭敬道:“奴才瞧着,玖念姑娘似是十分着急的模样。” 陆煜对顾晗还是看重的,闻言,也不让玖念进殿,直接撂笔起身: “去看看。” 待亲眼看见玖念时,陆煜才察觉到事情似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沉了沉眸,没听玖念浪费时间,直接上了銮仗。 等陆煜到长春轩时,迎面而来就是女子险些气红的眼眸,侯夫人尚在,陆煜只习惯性地上前扶住她,可顾晗却拉住他的衣袖就跪在了地上。 陆煜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但这天寒地冻,女子刚养好伤不久,陆煜也不可能任由她就这么跪在殿外。 侯夫人也跪在了后面,陆煜皱眉,弯腰去扶女子: “先起来。” 顾晗摇头,她气红了眼,紧咬着唇:“请皇上替嫔妾作主!” 陆煜见她这模样,想像平时那样斥她,但侯夫人尚在,他不得不收敛了些,沉声道: “起来,到里面去说。” 知道女子在某些时候格外倔,陆煜视线越过她,直接落在侯夫人身上:“夫人也起来吧。” 顾晗似才想起娘亲也在,她咬唇堪堪起身,但一进殿内,她又跪了下来,陆煜看得额头作疼,只好问她: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叫你生这么大的气。” 就连那次被人在殿内下药,她都只是安静地等他处理,陆煜想不到有什么事,能叫她气成这副模样。 陆煜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女子攥着衣袖的手,都气得有些抖,陆煜着实怕她气出个好歹来。 顾晗未抬头就先红了眸,她低头擦了把眼泪,才说出声来: “嫔妾已经吩咐太医去了荣粹殿,也请皇上派人去一趟。” 她话中提及荣粹殿,陆煜眸中的情绪立即变得沉不可测,他多看了一眼女子,就侧头颔首示意刘安跑一趟。 陆煜坐了下来,继续听顾晗说: “嫔妾今日派人去宫门口接娘亲,可一路耽误时间太长,回来后,嫔妾听说娘亲遇到了太傅府中的老夫人。” 说到这里,顾晗顿了顿,她抬眸看了眼陆煜,才继续说:“渺美人怀着皇嗣,涉及到渺美人,嫔妾不得不诸事小心,况且荣粹殿和长春轩并不同路,娘亲怎么会和老夫人相遇?” 陆煜知晓她为何停顿,就如她所说,渺美人怀着皇嗣,是金贵,却也代表着麻烦。 不怪她这般小心。 “嫔妾心生了怀疑,幸好娘亲身边婢女学过两年医术,这一查,却叫嫔妾心惊胆战!” 她攥紧了手帕,往日格外温柔的人,只一提这事,神情就不遮掩地愤然,顾晗将香囊奉上,陆煜接过,示意她继续说。 顾晗咬唇堪声道: “这香囊本是娘亲的随身物,可如今却染上了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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