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嫔妾心怀嫉恨,才会害了渺美人。” 顾晗冷眼看着陈妃不着痕迹松了口气的模样。 她握着帕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当然听得出陈妃在威胁刘宝林,可她听得出有什么用? 皇后和淑妃听不出吗? 都知晓陈妃在说什么,可皇后只耷拉下眸眼,淑妃听见刘宝林认罪,也只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唇。 顾晗又朝殿门口看了眼,小方子还未回来,就在陈妃放松了时—— 下一刻,一个茶杯被砸在陈妃额头,剧痛和震惊下,陈妃不由得尖叫出声,茶杯磕破了皮,血迹顺着额头流下,显得可怖,陈妃眼睛被一道红痕遮住,她惊恐的捂住额头,不敢置信地抬头朝皇上看去。 不止她,殿内所有人都震惊地朝皇上看去。 顾晗也不例外,她甚至捏帕子掩住了因惊讶张开的唇,刚才的那个茶杯就是皇上摔下,毫无预兆,砸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陆煜声音冷若冰渣: “你当朕是死的吗?” 顾晗从没见过皇上这种神情,在压迫下,呼吸都不由得浅了些,她扫了眼皇后和淑妃,淑妃懒散跪着的身子不知何时早就挺直,显然,她们也都很震惊皇上的举动。 陈妃捂着脸颊,身子隐隐发抖,她还在抵抗: “皇上何出此言啊?!” 陆煜从位置上起身,一步步靠近陈妃,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妃狼狈的模样,真的搞不懂,为什么陈妃就不长记性? 距离上一次陈妃哭着认错,才过去了多久? 她就敢故伎重演? 陆煜和她浪费口舌的心思都没有,他恹恹地垂下眸眼,一字一句冷清: “当着朕的面威胁妃嫔九族,朕怎么不知这天下何时由你陈家来作主了?” 陈妃脸颊唰得一下惨白。 顾晗眼神稍闪,她注意到皇上话中说的是陈家,而非陈妃,顾晗不由得想起进宫前,父亲曾和她提及过朝廷形势,说到陈家时,父亲只冷哼了声,拥兵自重,不知礼数。 身为天子,底下的朝臣可贪可清,但唯独忌讳的就是功高震主。 圣上登基以来,边关无战乱,哪怕圣上故意抬高文人地位,但陈家手持兵权,加上陈妃有子,在朝中仍有很高的话语权。 父亲很少提及陈家,对此极为避讳。 但顾晗将自己代入皇上的位置,想必,对陈家也会很膈应。 就如同皇后和淑妃,哪怕皇后掌管后宫,但对备受恩宠的淑妃也依旧十分不喜,这是同样的道理。 只简短的一句话,但顾晗猜测,皇上对陈家恐怕早就心生不满。 陈妃被这么重的罪名几乎压垮,待回过神来,她惊恐喊道: “皇上!臣妾不敢啊!陈家也不敢有半分不臣之心!” 她抹了把眼泪,还想挣扎:“这事和臣妾无关,臣妾威胁她作何?臣妾冤枉啊!” 刘宝林早就被这一变故吓愣住,待看见陈妃的惨样,她眼神也有些变化,就在这时,有个宫人跑进来,在刘安耳边说了句什么。 刘安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了陈妃一眼。 淑妃似从皇上的举动中,看出些什么来,她最先道: “陈妃此言差矣,哪怕刘宝林认罪,也不代表就真的是她所为。” 陈妃咬牙看向淑妃:“你什么意思?” 淑妃耸肩,似很是不解,然后转看向皇上: “容臣妾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刘宝林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妃嫔,位低言轻,她有何能耐能拿到一盒红花?” “渺美人有孕,除非太医院不要脑袋了,才敢将这么多分量的红花给刘宝林,至于从宫外购买,臣妾记得刘宝林乃阙县县长的嫡女,想必刘氏也没那个能耐给刘宝林递银子进宫。” “臣妾就好奇了,人为财亡,刘宝林想使得动底下的人冒险,也得有足够的利益,可刘宝林好似自身也没有这个财力支持。” 淑妃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陈妃想辩驳都无法。 顾晗听得稍抿了抿唇,她想起适才淑妃的恹然安静,淑妃明明知晓其中有不对劲,可适才却懒得说,显然是觉得说了也无用。 如今她才将这些问题挑明,是有了皇上的举动在前。 顾晗舌尖抵了抵唇,似尝到一腔涩味,这宫中精明人很多,但许多时候,她们都需要装傻,真相只在有人想查清时才重要。 刘安适时地上前道:“皇上,刚才有宫人来报,曾看见娴泠宫的佳春姑娘去过绥月宫。” 绥月宫,就是邱宝林和刘宝林的住处。 与此同时,顾晗终于看见小方子满头大汗地出现在了殿门口。 佳春闭了闭眼,颓废地低下头,可陈妃却不认罪,她额头伤口不深,血痕干涸在她脸上,显得颇有些可怖,她挣扎喊道: “皇上您信臣妾,是有人诬陷臣妾啊!” 陆煜冷眼看向她:“那你说,是谁诬陷你?” 陈妃下意识看向淑妃: “一定是她!一定是淑妃!皇上,您知道的啊,淑妃一直对臣妾怀恨在心!” 话音甫落,就听淑妃嗤了声,她仍跪在地上,却险些笑弯了腰,她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珠,她直勾勾地看向陈妃,唇角挂着讽刺: “陈妃在说些什么?本宫无端地去害渺美人腹中皇嗣作甚?难道陈妃忘了,早在王府时,本宫就因陈妃一时疏忽彻底失去了子女缘分?” 淑妃笑着将这话说出口,丝毫不管这句话对后宫妃嫔来说是如何的一道惊雷。 顾晗今日已经被殿内变故砸得快懵了。 失去子女缘分? ——淑妃不能有孕?! 这个消息很少有人知晓,一时殿内不知多少人震惊地看向淑妃。 顾晗眼中掠过一抹恍然,怪不得那日太后下旨把阿狸驱逐出宫,淑妃会伤心成那副模样,顾晗听过人将情感寄托在物件上,想必,淑妃也是将那狸猫当作子女养,才会投入那么多的情感。 陆煜耷拉着眼眸,谁都不知他在想什么。 陈妃浑身僵硬,眼神闪躲地不敢对上淑妃视线,淑妃脸上的笑不知何时消失,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陈妃,掷地有声: “如果这宫中有一个人不会害渺美人腹中皇嗣,那也只会是本宫!”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渺美人诞下皇子,将陈妃从独一无二的位置上拉下来!
第42章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向那个跪也跪得脊背挺直的女子,她戴着琳琅的步摇,宫裙华贵精致,那张脸千娇百媚,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宫中无数人想效仿而不得。 但凡进宫者,都曾听说淑妃冲冠后宫,可谁能料到淑妃和陈妃之间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淑妃的眼神直直向她刺来,陈妃下意识躲闪开,心虚地不敢和她对视。 淑妃口中讽刺地说着疏忽,但陈妃和淑妃都心知肚明,那根本不是疏忽,不过是嫉恨之下的有意为之,那时淑妃不过王府中一个位低言轻的侍妾罢了,陈妃要拿捏她易如反掌,淑妃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半晌,不等陈妃继续狡辩,陆煜弯腰将淑妃扶了起来,他什么都没有说,可这个举动却表明了他的态度,陈妃怔住,失声痛呼: “皇上?!” 浓烈的不安倏然升上心头,陈妃惊恐地看着皇上将那贱人扶起来,陈妃知晓皇上后来宠爱淑妃,可女子总有些敏感,往日,她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不论何时,哪怕皇上明面再宠爱淑妃,实际上总偏心她些。 可现在,陈妃忽然没有任何把握。 心中的不安让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刘安派人搜了娴泠宫,的确在陈妃床榻下的暗格中找到了几盒红花,和在刘宝林殿内找到的红花一模一样,连同外装的木盒都没有区别。 事情的脉络似乎一目了然。 陈妃怔然地看着那几盒红花,忽地,狠狠打了个寒颤。 陆煜也冷冷地看向陈妃:“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陈妃从惊吓中回神,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几盒红花,拼命地摇头: “皇上!这根本不是臣妾的!臣妾没有说谎!是有人栽赃臣妾!!您信臣妾一回啊!!” 陈妃只觉得一股恶意朝她袭来,她惊悚地盯着那几盒红花,没人知晓,在刘安说从她床榻下的暗格中搜出红花时,陈妃有多震惊。 她殿内的确藏有暗格。 可她根本没有在暗格中藏有红花,谋害皇嗣,还将罪证留在殿内,她再蠢也不会干这种事! 殿内有暗格一事,只有她和佳春知晓,哪怕陈妃对佳春偶有严苛,但她心中清楚,再借佳春一百个胆子,佳春也不敢背叛她。 可如今,这种隐秘的事都被人发现,只代表了一件事,她殿内伺候的宫人中有内鬼! 陈妃只要一想到她平日中的吃喝住行都被旁人掌控在手中,她就狠狠打了个冷颤,今日那人可以在她殿内藏有红花,让她百口莫辩,那是不是想取她性命也易如反掌?! 对于陈妃的辩解,陆煜只是厌烦地移开了视线,但他顿了顿,没有开口。 顾晗知晓他为何停顿,这世上没有人是可以肆意而为的,哪怕身为皇上也同样如此,甚至可以说,正因为他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他才要考虑更多。 处置一个后妃很简单,可这个后妃牵扯到当今唯一一位皇嗣,皇上就不得不慎重。 陈妃最大的筹码就是皇嗣,其次就是陈家,如今陈家许是成了弊端,只要再添一把火,就足够逼皇上做决断了。 此时,刘宝林终于不再嘴硬,她也意识到陈妃自身难保,怎么可能保住她? 她连滚带爬前行几步,抓住皇上的衣摆,狼狈道: “皇上!嫔妾是冤枉的!全部是陈妃指使嫔妾,嫔妾根本不知道陈妃要做什么,她只让嫔妾借她宫人一用,陈妃比嫔妾位高数品,嫔妾根本不拒绝!” 她七嘴八舌的,既然选择背叛,那她必须将陈妃压死,她东张西望,当视线看到顾嫔时,她眼睛倏地一亮。 顾晗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她已经猜到了刘宝林想要说什么。 果然,下一刻,刘宝林就急忙道: “对!还有顾嫔!那日嫔妾会冲撞顾嫔,就是因为陈妃指使!嫔妾和顾嫔无仇无怨,怎么可能以上犯下地做出这种事?!是陈妃派人告知嫔妾,顾嫔每日的路线,知晓顾嫔总会躲凉顺着凉亭处走!才会叫嫔妾在那时动手!” “陈妃嫉恨顾嫔美貌,一直想要顾嫔的命!就连那次顾嫔宫中被人下了药,虽然嫔妾不知为何最后查出的凶手是何修仪,但陈妃肯定也在其中动了手脚!” 刘宝林说得斩钉截铁,涉及到顾晗,众人不由得看向顾晗,却只见顾嫔怔然地看向陈妃,脸上皆是茫然和无措,似根本不曾料到这件事会牵扯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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