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的去处也终于落实。 含禧宫的叶修容,入府近七年,一直默默无闻,她恩宠平平,往日也不喧噪,哪怕在宫中也算高位,少有人会将心思放在她身上。 圣旨刚传下来时,顾晗也着实惊讶了番,她甚至顿了下,才想起这位叶修容来。 顾晗对她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规矩的,请安时早早就到了,顾晗去得不早不晚,每次也只粗略扫过一眼时,会瞥见这位叶修容。 她待皇后恭恭敬敬的,待底下妃嫔也和善,顾晗记得她应该是江南叶家的嫡女,叶家传承百年,是真正的。 顾晗思绪回拢,只觉得皇上在为小皇子选择养母时,当真费尽了心思。 小皇子生母乃京城余氏,当今太傅,不论名声还是地位都当得起清贵二字,如今又添上江南叶家,只一道圣旨,就让小皇子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 顾晗有时都觉得,皇上是不是魔怔了,不论什么事,都要讲究一个平衡制约之道。 不论叶家和余氏是如何想的,都会因小皇子而结合,也可以钳制住陈家,不过一个小皇子的去处,里面弯弯道道甚多,顾晗只觉一想,就生了头疼。 这件事中不知有多少人失望,但顾晗觉得其中最为苦伤的恐怕就是淑妃了。 顾晗想起那日皇上让小皇子暂居翊安宫时,淑妃的恍惚和怔然,不禁觉得唏嘘,只可惜,黄粱一梦太过短暂。 淑妃不论是身份,还是家世,都注定了皇上很难将小皇子养在她膝下。 长春轩外半刻钟的距离,有一处桃林,顾晗带着玖念和玖思漫步到这里,她指挥着宫人采摘了些许桃花,抬手也折了几枝顺眼的。 玖念觑了她一眼,顾晗只作没有看见,玖念摇头: “主子摘这些作甚?” 自那日皇上说了主子一句胖,主子就很少碰糕点这些东西,眼瞅着不过一月,主子那腰肢就细得只堪堪一握。 每日她都会给宫中换上新鲜的花枝,但主子也并不在意这些,不用来作膳,也不用来赏观,所以,玖念不觉有些纳闷,主子折桃枝有作甚? 顾晗轻声说:“辰时请安,娘娘说皇上近日身子不爽利。” 她只说了这一句,不论玖念听不听得明白,就拢着一捧桃花,乘上仪仗人,让人前往养心殿。 自小皇子降世,皇上就没进过后宫,如今传来皇上身子不适的消息,后宫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上前关心,顾晗夹在其中并不显眼。 养心殿前,刘安窝在游廊上,遥遥地就看见一队仪仗抬过来,他心中咂摸这是第几个了? 刚欲让人上前打发,就觑见仪仗旁跟着的玖念,刘安惊得忙忙起身迎上去,顾晗刚好弯腰下了仪仗,就听见一道请安声。 顾晗抬眸,抿了抹浅笑:“公公快起来。” 她穿着一袭百花云织锦缎宫装,抱着桃花,柳叶眉轻细地含了分笑,愈衬了些清浅温柔,刘安只看了一眼,就垂下头不敢再看。 顾晗朝宫殿看了眼,眉眼轻拢地问向刘安: “听说皇上身子不适,也不知可愿见我,公公能否替我进去通传一声?” 刘安哪能说不,躬身就转而进了殿中,不消须臾,就快步出来,恭敬地扬着笑: “皇上请昭嫔主子进去。” 顾晗些许赧涩地垂眸,将手中的桃花递给御前宫人检查,刘安见她这么谨慎,心中当即对她评价高了几分,总些妃嫔觉得御前检查她们带来的东西,是对她们的不敬。 刘安每次都觉得好笑,若不检查,待出了问题,她们有几个脑袋够赔? 养心殿内燃了熏香,顾晗刚踏进去,就觑见向南的窗户开了条缝隙,陆煜难得没有这个时候处理朝政,慢悠悠地坐在软榻上翻着卷宗。 顾晗先上前行了礼,不待陆煜叫起,就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脸色红润,和往日根本没什么不同,只眉眼间有几分倦怠,这对于他来说,也是常态。 陆煜挑眉,冲她招手: “过来。” 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桃花上,陆煜轻啧了声,道: “你方才和周嫔去赏花了?” 顾晗常和周嫔混在一起,这是在宫中根本不是秘密,周嫔性子闹,常拉着顾晗在宫中闲玩,是以,陆煜一见那花,就以为周嫔刚拉着顾晗去赏花了。 顾晗刚欲上前,闻言,顿时杏眸轻嗔: “嫔妾专门去为皇上摘的花,怎在皇上口中,嫔妾就这么没心没肺?” 后宫皆知皇上身子不适,这种时候,她还有闲情雅致地和周嫔去赏花,可不就是没心没肺? 陆煜撂下卷宗,挑眉不解:“给朕摘的花?” 顾晗不搭理他,绕着内殿转了一圈,寻了个最好看的花瓶,就准备将桃花插进去,陆煜看得倒抽了口气: “那是前朝留下的。” 名贵珍稀,摆在殿内只作好看的。 顾晗顿了下,茫然地回头:“花瓶不插花,那意义何在?” 陆煜一时无言,半晌,才摆手: “罢了,你用吧。” 顾晗将桃花插了进去,摆弄了几下,将花散开,陆煜倏地一顿,佳人弄花,忽将这殿内染了一道亮色。 陆煜忽然就理解了为何女子来前要去摘一捧桃花来。 待女子摆弄好,陆煜朝她伸手,顾晗搭上去,才回答他先前的那句话: “嫔妾上次过来,就见皇上这养心殿暗沉沉的,皇上生着病,瞧着点亮色,心情也会好些。” 陆煜不紧不慢地说: “可桃花娇妍不比晗儿一分,你要想叫朕心情畅快,不若你常来,朕见你,可比花有用。” 顾晗被说得耳根发红,她抬眸惊讶地看向皇上,陆煜被她看得些许不自在,挑眉道: “看朕作甚?” 顾晗托腮说:“嫔妾在想,难不成皇上病了,连用的药都是甜的不成?” 她在隐晦地说陆煜今日花言巧语。 陆煜一时语塞,没让她落座在软榻上,不等顾晗疑惑,他就解释道: “朕还在风寒中,当心染着。” 这是为她好,顾晗不至于为了一时腻歪,去犯这忌讳,她一双杏眸俏生生地将陆煜瞧了个遍,才捧着杯盏,抿了口茶水: “原来皇上真的病了。” 陆煜好笑:“难不成你以为是假的?” 顾晗闹了个脸红,哼唧半晌,才嗡嗡地说: “嫔妾以为皇上是不想进后宫,才寻的理由敷衍嫔妾等人。” 陆煜听这不着调的话,就想训她几句,这女子原先看着温柔得体,越亲近她反而越露本性,作怪得厉害,偏生她说话时清浅细慢的,叫人对她生不出一分恼意。 陆煜抬手弹了弹女子的额头,沉声道: “你和周嫔走近,原以为周嫔能学你几分性子,安静沉稳点,没想到是反了过来,你却学了她的口无遮拦,连这种质疑圣言的话都敢说,也不怕朕治你的罪。” 顾晗捂着额头,勾住了陆煜的衣袖,软下声:“嫔妾也就只在皇上跟前说。” 她这般故意服软,陆煜顿时没了脾气。 半晌,陆煜说: “这几日,朕少进后宫,你不要惹事。” 这话叫顾晗听得不乐意,她恹恹地耷拉下眸眼,闷声说:“嫔妾何时主动惹事过?” 那些故意寻上她的麻烦,难道也要怪在她身上? 陆煜一见她这模样,就知她想岔了,抬手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才低下了声: “你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你明知朕是何意。” “余才人将要出宫请安,她的确对你不住,但她毕竟诞下了小皇子,朕不得重罚她,你若碰上了她,不理她就是。” 陈嫔的下场还历历在目,陆煜也了然几分女子的脾气,惯是小心眼的。 顾晗听得膈应,咬唇,推开他的手: “说来说去,皇上就是怕嫔妾欺负了余才人去。” 陆煜听得头疼,额角青筋抽了抽,冷呵了一声: “朕是偏心你,还是偏心她,你心中不清楚?” 所有的人在皇嗣面前都要退让,余才人害她未果,陆煜仍在余才人生产当天给其降位,若将顾晗换成旁人,且瞧他会不会这么做。 顾晗恼着眼眸看他:“那皇上是何意?” 陆煜瞧不得她这副模样,顿时一点脾气都没了,无奈地提点了句: “你想想,小皇子养在了何处。” 小皇子养在了叶修容宫中,前朝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也因有小皇子做纽扣,叶修容和余才人必不可免地会形成同盟,有叶修容在,顾晗想针对余才人,又能讨得了几分好? 只是这些话,陆煜不能掰碎了和顾晗说。 他的确偏心顾晗,但叶修容和余才人同样是后宫妃嫔,他能提点至此,已然是真的怜惜顾晗几分了。 顾晗扯着帕子,仍恹恹地垂着眼睑,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其实该出的气,顾晗都出得差不多了,可皇上不知晓这些实情,她总要在皇上面前作出几分样子。 好半晌,她不说话,陆煜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问: “还是不高兴?” 顾晗转过脸,堪声说:“嫔妾愿意听皇上的,可就是如此,她们才觉得嫔妾好欺负。” 陆煜一时噎住,被她说得根本反驳不了。 稍顿,陆煜才说: “罢了。” 只要她做得不过分,叶修容也不会多管闲事,再说,总归有他在呢,的确没有那个道理叫她一直忍让着。 免得叫人看轻了她,越发不把她放在眼中。
第57章 殿内燃着熏香烟雾袅袅,陆煜话音甫落,顾晗就几不可察地捏紧了手帕,直到出了养心殿,仪仗都抬了很远,她才倏然呼出一口气。 她双手捂脸,有那么一刹间,她就好似懂得了为何那么多人对皇上倾心。 顾晗曾很纳闷,明知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为何总有些人不自量力地对皇上动了心? 如今她才明白,皇上这般的地位,他若真的有心对一个人好,很少有人能在其中不迷失自己,哪怕是顾晗,在听见皇上那句无奈的“罢了”时,心脏都狠狠跳动了下。 顾晗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她冷静地抬手拍了拍脸,保持住清醒。 昭嫔前往养心殿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挽夕殿中,容宝林屏退了所有宫人,穿着一袭素雅的裙装,她抬手挽花,纤细的腰肢略弯折,软得不可思议。 一舞终,容宝林狠狠地松了口气,她额头溢出汗珠。 养心殿的消息传来,她也只是一顿,就若无其事地问:“适才我跳得如何?” 小久替她擦着额头的汗,才说: “主子腰肢纤细柔软,无一不好。” 小久未曾读过书,说不出什么好词好诗,这般评价对于她来说,已然是最好了,容宝林心知肚明,却还是觉得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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