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至臻偏过视线凝视着苗璎璎,半晌没等到她的拒绝,便颔首:“也好。” 本来只算是家宴,至此饭菜突然不香了,因为君至臻突然告知的这个决定,各人心中自有了别的计较。 萧星流盼着他们俩做一对富贵闲人,以君至臻的能力和才干,走文官的路途,或许更为坦荡,更无威胁。 苗璎璎却想的是,其实这样也不差,等他走了,她一个人在玉京,和以往的处境相比,相同也不同,虽然依然是一个人,可却实在要自由多了。这样的婚姻,也不算坏。 沉默不语中,梨玉露突然捂住了鼻唇,神色紧绷地离席而去,苗璎璎大惊失色追着表嫂过去,萧星流也要赶来,梨玉露已经扶着一捧香的一根老柳树呕吐了出来,苗璎璎搀住表嫂臂膀忧急着抱住她,怕她头晕摔倒。 “表嫂,你怎了?” 梨玉露轻轻挥开她的手臂,摇了摇头,虽然脸色苍白,却支起笑容。 “我没事,你们去吃吧,我可能就是吃积了食,我自幼体弱,没大碍的。” 苗璎璎看着表嫂苍白的脸色,将信将疑,总觉得表嫂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似的,再看一脸惶惑的表哥的脸色,好像他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下章大婚。
第36章 “璎璎, 我同你说这件事,是因为实在找不着人倾吐了, 你暂时千万别外传。” 苗璎璎与梨玉露先后入了一间耳房, 房内陈设简朴不失雅静,朝南窗底下设有一条大红刺绣毡毯,裹着一张紫檀嵌珐琅雕镂百子送春图的贵妃榻,梨玉露一把握住苗璎璎的手腕, 动静将她吓了一跳。 “表嫂, 你怎了?”苗璎璎的第一反应便是表嫂突染不治之症, 心道看来表哥还被蒙在鼓里不知, 表嫂也是一时心神慌乱失了主意。 正要安抚梨玉露, 她却突然说道:“璎璎,我……有孕了,腹中有了你表兄的骨肉。” 苗璎璎惊诧至极, 反应过来时,她眉开眼笑, 脸色软化了下来:“这是好事啊!” 只是转眼察觉表嫂失魂落魄,完全没有要当娘亲的欣喜,似乎为此忧心忡忡, 忙道:“怎了?” 梨玉露声音哽咽:“我、我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 在苗璎璎惊疑的目光注视中,梨玉露缓缓说道:“你表兄不爱小孩, 打从我们成婚起, 他就告诉我,他这一辈子都不打算留后,是以这么多年来, 我们虽然夫妻恩爱, 却一直没能怀上。我知晓, 他隔三差五地请大夫到家中来问诊,为的,就是避免是我受孕……” 苗璎璎的确不知晓,她愕然:“不能吧?天下怎会有不愿留后的男子,奇闻了,我表哥竟然是这么奇货可居。” “……” 梨玉露正在忧愁间,差点被她逗笑,脸色又苦又笑的。 苗璎璎又问:“表嫂你确定表哥不想要孩子?” “自然不能更确定了,”梨玉露低垂眉睫,“我与他成婚十余载了,我一直没有怀孕,旁人还不知怎么看我,其实我心中多少是盼着有一个孩儿的,只是因为他不想要,而我又太在意他,所以,这才不敢说,可有一次,我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了,问的结果却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向苗璎璎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其实梨玉露多少盼望着能意外怀上一个孩子,先斩后奏,再向萧星流说,他若是不答应,梨玉露可以独立抚养孩儿长大成人。为了试探萧星流口风,在某日花神宴后,梨玉露刻意地提起了宁氏当日带来的一个牙牙学语的女儿,满心满意都是欢喜,道了一句:“虽不能做真的母女,但……倘若能认她作干女儿就好了。” 萧星流本在书案前弯腰题跋,背手扣着两枚乾坤珠,盘得清脆作响。闻言,那珠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起眼,视线惊鸿一瞥掠过梨玉露不那么自然的脸庞,微笑了下,道:“认十七八个义女义子都不防,若是自己生一个,也太麻烦受罪!” 梨玉露当时没说什么,过后,却在家中让嬷嬷偷偷准备起了一些女孩儿衣裳,刻意令萧星流发现,试探他心意,倘若他发现了不悦,自己便推称是为宁氏女儿准备的。 她料准了萧星流会不快活,但梨玉露没想到,萧星流勃然大怒下竟将所有的衣物器具全命人烧了,还发落了她身边的嬷嬷一顿,说她不该欺上瞒下妖言惑主。 梨玉露紧紧扣着璎璎白皙纤细的手腕,语调恳切婉转:“璎璎,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孩儿的事,现在我可怎么是好,你说,我是否要避出穗玉园?” 表哥表嫂感情这么要好,十多年来鹣鲽情深,苗璎璎甚至以为这就是举案齐眉的范典,可没想到他们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夫妻之间到底逃不脱龃龉。 苗璎璎涉世未深,自己的婚姻尚且是一团乱麻,表嫂是真的心急如焚,才会乱投医找了自己这么个行脚大夫,“表嫂,你想我怎么做?” 梨玉露道:“我天生身子不好,不是轻易能受孕的体质,错过了这一个恐怕后悔终身,这孩子我一定要留下来。璎璎,你现在是苗娘子,日后便是秦王妃,上次无意中得知自己怀孕,胎相还坐得不稳当,我怕自己频繁地去请大夫,以你表兄的精明他迟早能发觉,能不能请你帮我掩盖此事?” 这倒不难,苗璎璎身旁的恒娘以前跟着湘郡主,对妇人之事十分谙熟,她以后常来穗玉园走动一并带着恒娘就是了。 只是,“此事终不能长久,等表嫂你肚子大了起来,就瞒不过了。” “我知道,”梨玉露像是已经深思熟虑很久了,做好了安排和最坏的打算,“先只能如此,我会谎称自己身体不适,不让夫君近身,等到孩儿月份大了显怀,届时他就算是再不喜欢这个孩儿,也会看在我身体的份儿上,不可能让我打掉。” 苗璎璎有一句话想说不要轻易相信男人,更不要轻易地去挑衅男权自尊,如果表哥发觉自己被骗,那他能做出什么事来是她这个表妹都不能想象的。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出口,因为她能看得出表嫂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儿的憧憬,表嫂是温柔理智的人,她能这么做,一定是早有最坏打算,苗璎璎叹了口气。 “表嫂你放心,此事我绝不泄露。我答应你,帮你在表哥面前瞒天过海。” …… 十一月初五,皇室结亲,秦王大婚。 秦王妃入青庐的排场真用眼睛见了,才晓得堪比公主出降,送亲队伍打头十二道金翟孔雀织羽宫扇,浩浩荡荡前行,花车身后,跟随着红妆挑担,宝马雕车,绵延无尽。上次祁王纳侧妃,还是年头的事儿,可哪有这么大排场。 苗璎璎坐在花车里,这车四面环堵,不见天日,都用大红锦缎罗帛挂彩。首饰繁重,细软又多,占了太多地方,里头只能坐下她与恒娘二人,莳萝只能提着花篮和吉祥果跟在外头。 苗璎璎很是紧张,不过女公子上轿头一回,就没有毫不紧张的,况她嫁的那人又是个厉害的人,她从小就怕他,不敢近他的身,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秦王妃,马上步入青庐之后,等行礼完毕,便是他的妻子。 香车驶过青庐,来到王府偏堂的寝房。 这间寝房在前院,本来秦王的寝屋设在后院,但考虑到这日礼节繁琐,来来回回地需要走动,秦王便将这间离青庐最近的屋舍单独流了出来,恒娘看了都说:“难为殿下有心。” 苗璎璎就坐在满屋红光里头,等候秦王到来。 大梁成婚有撒帐的习俗,此刻猩红色鸳鸯戏水、芙蓉并蒂的锦被下铺满了各色的干果,苗璎璎皮肤娇嫩,哪经得住硌,坐了一会儿,团扇后的巴掌大的脸蛋上,两道眉弯便疼得一高一低,可是这么多人在场,她身为苗家的女公子,为了维持端庄体态,动也不能动一下。 恒娘见她忍得辛苦,催莳萝到前院去,让殿下赶紧来行礼。 莳萝一去,恒娘凑近了同苗璎璎继续讨论:“娘子,要时刻记着恒娘教给你的话,那几幅避火图,娘子看了么?” 苗璎璎羞涩得满脸彤红,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心跳急遽,不受控制。 若按照那图上所为,岂非今儿晚上,她就要和君至臻……坦诚相见,亲密无间了?紧张之感油然,苗璎璎握扇的手紧紧抓着,樱唇轻颤。 “殿下来了。”莳萝报了一声,先脚进来。 后面跟着的一串沉稳的脚步声,是属于君至臻的。 大概习武之人彼此有默契,苗璎璎听得出这脚步稳健,不急不缓,张弛有度,在她认识的人中是独属于君至臻一个人的。 “殿下金安。” 君至臻拂手:“下去吧。此事留本王与王妃二人即可。” 恒娘吃了一惊,这……她们若是都走了,秦王和娘子两个人留在婚房内,这礼还怎么进行? 但这秦王又和旁人不同,他身上有股经过战场淬炼凝华而成的威重强势,言出必如军令,她们不敢违背,因此恒娘只好让这屋子里人都下去。 苗璎璎等人都走了,门重新合上,愈发地鼓噪不安,直至团扇丝绸经纬后隐隐约约的身影似愈来愈近,察觉到他人已经到了面前之后,苗璎璎的胸口更是怦怦直跳,几乎要蹦出来了,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团扇的扇面。 那只手骨节修长,肌肉匀亭,但和玉京贵人们的手都不一样,它不细腻,不白,甚至是有些粗糙的,苗璎璎如被摄去魂魄,接着,她手中的团扇就被抽走了,满屋的蜜一般的蜡烛光团团将她围绕,将她的视觉攻陷。 灯光之中,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着软红丝袍,对襟广袖的滚边镶嵌有寸长的攒枝桃花纹,袖口下双手垂落,折扇缓缓落地。苗璎璎的视线由下往上,直至撞见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似深渊般,一不小心就要被他吞噬掉,苗璎璎觉得自己就是他到手的美餐,一只又肥又美的鸭子,现在被扒干了毛,跑也跑不了了,只能躺在砧板上坐等垂怜。 “殿、殿下。” 她口唇不清,一张口,就因为紧张,下齿和下齿不受控制地碰撞。 苗璎璎话音刚落,君至臻便道:“喝合卺酒吧。” 苗璎璎连忙道:“好。” 君至臻眼眸微微发暗,等他取来两盏合卺酒时,他的王妃已经紧张得额头冒汗了,他自嘲一笑,启唇:“王妃是否不胜酒力,我替你都喝了?” 苗璎璎“啊”了一声,这事儿还能代喝吗? 再说君至臻的记性这么不好,他们从小相识,穗玉园打过的照面不少,他应该知道自己是能喝酒的。 苗璎璎莫名觉得自己被看轻,“不要。” 她伸手一把夺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错了。” 等她喝完,秦王就在身旁,叹息般提醒道。 苗璎璎眼眸滚圆:“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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