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虽然不是皇帝的女儿,但也是宗亲贵族后代,前来和亲无论如何都不算折辱朔北部。 但她此时却怕对方不信她,偏要认定她假充公主! 沈鸢努力控制着语调:“我是亲王之女,被大周天子收为女儿封公主头衔,又怎会有假?大周朝抱着十足的诚意希冀与朔北结盟,又怎么会随便派遣一个奴婢假冒公主?” 下颌更紧,紧得发疼。岱钦捏着大周公主下颌的指尖用力,摩擦带起皮肤的褶皱,令她的表情紧紧绷着不能放松。 “若被我发现你骗我,你要死,送你来的那个老头也要死。” 传来的隐隐痛感在加剧,沈鸢凝着一口气坦荡地对视他。 威压的目光渐渐松弛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他松开她,满意地缓缓言道:“这么细皮嫩肉的,确实不像奴婢。” 沈鸢在内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垂眸的余光中突然覆上黑暗,她抬起眼睛,看到高大的汗王抬手拉开了束在大氅中间的系带。 黑色大氅松开,露出结实的肌肉。 “过来。”他道。 意思很明确了,今夜是成亲之夜,做夫妻的一件事就是宽衣解带肌肤相亲。 沈鸢怔怔。 “过来。”他重复,不多说一句话。 沈鸢知道自己应该有所准备。临行之前宫里的嬷嬷早教导过她如何服侍未来的夫君,那些十六年来第一次接触到的信息就像打入石头的钢钉一般,烙印深刻再挥之不去。 如今,就要这么落到实处了吗?沈鸢知道自己应该已有准备,但此时她分明脸颊滚热,红鞋里的脚趾都在微微蜷起。 硬着头皮,只能抬手去拉大氅的领口,她太紧张,抓了两次都没抓住,直到第三次才终于握住绒绒的领口。 湿腻腻的触感传来。 刚要回手看掌心,腰肢被突然笼住,猛地一托将她整个人拉进面前那人的怀抱里。 “啊!”她惊呼出声,转眼跌入黑漆漆的一片。 脸颊抵在对方的胸膛上,结结实实,却又带着柔软的弹性,瞬间烧得沈鸢脸上火辣。 岱钦一路看着眼前这个少女犹犹豫豫地伸手,笨拙地去拉他的衣襟,从脸红到了耳朵根。 漠北草原的豪放女子见惯了,乍见到这么个娇柔少女,岱钦觉得有趣更被挑逗起了兴趣。逗她的欲望攀升而上,直接伸手把她小小的身子拉进来,就想看看她到底能羞到什么程度。 果然她雪白的脸颊像被火烧红了一般,小手死死拽住大氅领口撑着身子。 “愣着什么。”岱钦道,因为逗弄得逞眉眼处有了点点笑意,像大人看稚嫩小孩般。 沈鸢喘了喘气,抬起脸来看向眼前的那片肌肤。 刚刚跌入汗王怀抱的时候她只觉得柔软又坚硬,与她料想的毛发丛生隔应皮肤的质感并不一样。 现在她鼻尖轻抵着他,更能看得清楚。原来岱钦汗王浅蜜色的肌肤是这么光滑紧实! 真实的汗王并不长相可怖,这个遥远草原上的少年王,被中原百姓心中的惧意幻化成了凶恶的猛兽形象。 除了攀在汗王左胸的一条深色刀疤十分扎眼。 刀疤又长又粗,呈现弯曲的弧形,沿着心房边缘的位置延伸了足有半尺长,像一条红蛇缠在胸/口。 象牙塔里长大的沈鸢猛地一凛,显然被这条从未见过的伤疤震住了一瞬,瞳孔收缩毛发竖起。 岱钦看在眼里,以为中原女子下意识地厌恶嫌弃自己这个草原汉子,顿时笑意收起目光重现寒意。 只这个中原女子此时根本没能注意朔北大汗的不悦,她的心神,全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血腥味摄住。 那股血腥气味像是扑袭而来,连带着指尖层层加重的湿腻,让她心中的凉意浮现。 她松开紧抓的大氅毛绒领口,收回来张开手掌,一片殷红落入眼眸。 她面前的汗王刚刚屠戮归来,血染在身上粘在衣间,是刀下人鲜血淋漓的证据。 她看着手心的大片血渍,看着还未风干的血块渗出一滴,沿她掌纹蜿蜒而下延伸至雪白的手腕,与她的青色血管交/合一处。她看着,目光凝滞。 “看什么。”岱钦开口,眉心已收拢。他不知道这个小女子为何对他身上沾染的血渍看得那样入神,北方游牧民族冲突打仗家常便饭,大家就连眼前杀人都见怪不怪,为什么偏这个中原女子眼神这么惊恐? 岱钦向前踏出一步。 迎面而来浓郁的血腥味,让眼里的血迹更显殷红刺眼。沈鸢突然喉咙一紧,一股呕吐欲翻涌直上。 “哇!” 在岱钦再次靠近她的时候,她的头一扭。 吐了。 汗王:“…” …… “你和他们说,我得了汗王的应允,临别前来见公主最后一面。” 那人用朔北的语言原封不动地翻译了出去。 “他们说,你可以进去了。” “有劳。” 沈鸢裹着毯子坐在榻上,听着帐外的独孤侯请求守门的朔北部士兵放他进来,她感到惭愧。 明明告诉自己要坚持住,不要叫人看了无能懦弱去,临到关头,还是被一片血渍攻破了意志。 她清楚地记得汗王铁着脸走出去之后与手下的对话。陌生的语言从帐外传进来,断断续续,但她凭着一路上临时学习朔北语的功底,还是能大概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她在里面,你们送点毯子吃食,再把里面收拾一下。” “中原人太弱,就连中原的女子都比我们朔北女子差了一截。” “如此,更要他们畏惧尊敬我们!” 真是丢脸! 沈鸢咬牙听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倔强得不肯落下。她太弱,连带着中原人都太弱,这让她怎么肯,再放任懦弱的泪水随意流淌? “你是大周朝尊贵的公主,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大周朝的形象。”父王的告诫,从前她一知半解,如今她全然明白了。 帐帘掀开,岱钦汗王口中那个“送她过来的老头”走了进来。 “殿下,臣听闻您刚刚突感不适,现在凤体如何了?可需要再传唤营前御医?” 独孤侯干干瘦瘦的身影快步而来,关切地近到沈鸢身前,俯下身子查看她的气色。 “我没事。我没事了。”沈鸢垂着脸,不去看他过分关切的眼神。 独孤侯看到她脸颊被盆火烤得红扑扑,总算定了心。“那就好,那臣就放心了。”他经历一场虚惊顿感有点老眼昏花,扶着腰退开两步。 两人面对面沉默一会,独孤侯开了口。 “臣要走了,本想做客一晚与朔北再讨论共抗大余国的事宜。” “但朔北人傲慢,不肯让臣多作停留,臣只能连夜返程。” “如此一走,与殿下便是永别,殿下身负两国交好重任,身上的担子太重,臣怕压得您支撑不住,只想在临行前再来看看,和您说说心里话。”
第4章 不配 独孤侯道:“大周开朝三百年,内忧外患接连不断从来没有享过真正的太平。这些北方的游牧者常年侵扰我边境,在他们手中惨死的百姓不计其数,早就是我大周一块挥之不去的心病了。” “如今其中这一支朔北人终于肯与我们握手言和休战联姻,虽然傲慢无礼,但仍是好的开端。这个开端能否长久地延续下去成为常态,在朔北人的手上,在朔北汗王的手上,也在您的手上。” 独孤侯弓身在沈鸢面前,火光下是他睁大了郑重疾首的目光,灼灼定在沈鸢脸上。 “殿下,您一路上的哀愁臣都看在眼里,您出身宗亲世家,从小在中原的地界上锦衣玉食惯了,乍到朔北人的地界上肯定有不适应。” “但您,一定要撑住了!您的手上,掌握着的是大周边境上数十万子民的安定,他们的命运连同我大周的命运,都交托给您了!” 橙红的火光在独孤侯眼中跳动起火焰,像一把火炬欲引燃相对而坐的沈鸢,将她全然吞噬。 眼前的小公主抬起眼睛认真地看他,郑重地颔首。 “我明白,你放心。” 这六个字足以令独孤侯安心。 他心底其实明白,出塞两月来,他的公主殿下早该想好了将来的路。否则,他不会见到她路上翻阅漠北地图,休息时学习朔北语的身影。 她原来,一早就开始准备迎接前路的挑战。 独孤侯心中触动,伸手想拉住小公主从红衣袖口中露出半截的手,君臣有别男女有别,终究只指尖轻触她袖口边沿。 “那臣便安心了。” 独孤侯与这世上大部分的读书人一样,自读书起,便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立志有生之年辅佐明君共创功业共建太平治世。他怀着这样的抱负一路科举仕途过来,兢兢业业才终于进入京都做官。 只是权力和资源有限,能做的实事太少,反倒被虚头巴脑的各种世故人情所累。这几年他苟在礼部的小小桌案前做的最多的事,竟然是大小节日给陛下写青词! 人被磨平了,好不容易花甲之年等到一个三品礼部侍郎的位置,最大的功绩竟也是将一个弱女子送予外族。 他觉得无奈。如今被朔北人傲慢地赶走,只能依靠这个女子谋路,更是觉得讽刺。 独孤侯揉揉眼角,扶着卧榻沿站起来。 “独孤大人。”沈鸢的目光跟随独孤侯的身影抬起。“我家里,也靠大人了。” 父王说过,她若抗旨全家都要遭受牵连。那她如果安心留在这儿,能为大周边境带来和平,那她的功绩应该能保父王一族长久的平安吧! 独孤侯道:“殿下放心,臣回去复命后,陛下定会恩赏淮南王爷,您是朔北部的王妃,大周绝不会亏待您的娘家。” 沈鸢含泪点头:“好。” 独孤侯转身,在帐门前最后看了他的公主一眼,掀帘走了出去。 厚厚的帐帘放下的一刻,沈鸢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低头捏住鼻尖轻声啜泣,鼻尖被拧得泛红。 “玉姿。” 侍女玉姿站在帐门外待命,眼见独孤侯干瘦的小身子走出来,听见帐内主子呼唤她,反手抬起帐帘走进去。 玉姿道:“殿下。” 沈鸢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两个被留在漠北的小姑娘站在草地上,看到大周朝的人马掉头离去。大周朝的龙图腾绣在旗面上迎风飘扬,中原的巨龙要回到它的家乡。 漫天星光闪耀穹顶,比她们平生在中原所见的任何一晚夜空都要闪亮。穹顶像一只巨大的黑暗碗口倒扣大地,地上来往的朔北人身着厚实的皮毛衣,身材高大威武,独显她两人单薄瘦小。 玉姿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一件狐绒斗篷,披到沈鸢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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