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事带漏了。 这点小事对于撒吉来说再平常不过, 她淡定地带沈鸢回到帐里,在屏风后帮她褪下染上污渍的衣裤,重新拿了干净衣物过来让她换上。 “撒吉。”沈鸢展开一条裙子, 低声道:“能帮我换一块月事带吗?原来的, 好像不太行…” “娘娘觉得是哪里不太行?”撒吉顺手把摘下来的旧带子扔到盆里,准备晚点洗净。 “就是…容易出来。”沈鸢脸上两块大红晕。 撒吉含笑:“您在马上颠簸那么久, 会出来也是正常的, 就是铁做的月事带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沈鸢道:“那…怎么办?” 总不能一天换好几次衣裙吧? 撒吉道:“不要紧,这几日您安安心心修养着,别跟着汗王去跑马,自然就不会有事。”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条小毯子:“奴婢再给您榻上铺一层,晚上就寝也不会弄脏了。” 这个时候玉姿正好从外面煎了药回来。“汗王在外面一直站着做什么?看他板着张脸,就干站着也不进来。”她一进来就疑惑地问。 沈鸢想起来早上她焦急地让岱钦催停坐骑, 掀开裙角如临大敌, 急急忙忙地请求他带她回来, 她下马奔向撒吉的时候他一直站在马旁看着,背后的那块血污他一定都看到了! 沈鸢脸上烧得滚烫。 撒吉很是淡定:“不要紧, 我出去和他说一声。” 幸好她还有撒吉, 撒吉不紧不乱永远能帮她应对各样事情, 着实是有经验有能力的嬷嬷。 阳光透过屏风打在脸上,沈鸢抹了抹额头的细汗,端过玉姿送来的药碗, 轻轻抿了一口。 “这是什么呀?”沈鸢皱着眉头问,这味道简直比以前常喝的益母草还要奇怪, 紫红紫红的颜色看着也吓人。 玉姿道:“是撒吉给我的土法子, 说当地人来了月事, 用一种叫纳塔格的花煮出汁来服下, 就能缓解阵痛。”她拿过来一颗果干:“我可是一大早爬起来给您熬煮的呢。” 沈鸢伸出手指头在她脸颊捣出一个窝,笑她:“你知道得越来越多了。” 玉姿很骄傲,这段时间她跟着撒吉学了许多东西,就连原本一窍不通的朔北语也能说一些了。玉姿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在这大草原上独当一面,成长为像撒吉那样的大侍女。 这可是她现在最大的目标。以前在宫里她就想着将来能坐上管教嬷嬷的位置,不过因为和亲被迫中断。如今既然在草原上定居下来,这个目标就又被她重新树立起来。 玉姿有模有样学撒吉的手法,帮沈鸢整理脏了的衣物,拿过干净的月事带给她换上。 沈鸢站在毯子上,低头看着玉姿摆弄她的衣裙。玉姿头顶上那两大块秃斑像河流中的两个涡流,一左一右十分显眼。真的像杨清元所说,顶着两个大窟窿的玉姿必然是要秃一阵子了… 沈鸢忽而问:“杨清元的家人,你了解吗?” 玉姿头也不抬继续忙活:“不了解呀。您问这个做什么?” 沈鸢沉吟道:“昨天我听他说他父亲征战沙场,我猜想…” 玉姿忽地抬起乌黑的大眼睛:“猜想他家以前是有勋爵的是不是!” 沈鸢惊诧:“真的吗?” 玉姿道:“奴婢自己猜的。他父亲行军打仗,他又有武功底子,还在朝廷里做过官,那祖上多半不是有勋爵最起码也是将门啊!” 沈鸢问:“他都没和你说过吗?” 玉姿摇头:“咱们在一起说话,从不说这些。”她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又改口:“每次主要都是我在说,他就在旁边听着,几乎很少说自己的事。” 望着玉姿出神的模样,沈鸢忽然就回忆起她与杨清元在一起时的场景,玉姿活泼灵动,杨清元温润儒雅,两个人在一起时举止自然亲切,分明透着许多意味。 小王妃拿起脚尖点点埋首帮她整理裙边的玉姿,打趣:“你和他走得这样近,是不是…?” 她真心觉得昨日玉姿与杨清元,亲密无间,是一对佳人。如玉姿愿意,她愿意促成这桩好事,让玉姿能有个依靠,不用在这大草原上再受欺凌。 只玉姿抬头讶然,矢口否认:“当然不是!”她捏着沈鸢的裙边,攥在手心里用力往下拽了拽:“他那么个傲气的人,喜欢的一定是读过书又温柔又文雅的姑娘,怎么会看得上我这个字都不识几个的奴婢?” “你又没问过他,怎么知道他怎样想的?” “我心里就是知道。”玉姿狠狠拽平了下裙,忿忿地说:“他就是这么个人,表面上对谁都谦卑,骨子里比谁都傲气,说不定在他眼里我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沈鸢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到主子不发声,玉姿扬起下巴抬着眼睛,笑道:“奴婢可没伤心,他看不上奴婢,奴婢还看不上他呢!” 玉姿站起身替沈鸢整理跑马跑松的发髻,做最后的收尾,感到沈鸢的目光还跟在她脸上。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人?”小主子问她。 玉姿迎着沈鸢关切的目光,噗嗤失笑:“奴婢才不要找什么男人!奴婢就跟着殿下,跟着撒吉慢慢学,以后做个朔北王宫里的大嬷嬷,手下带一群小侍女!” 沈鸢微笑道:“年轻的时候做侍女,老了还要做嬷嬷,多无趣啊,就没点别的想法?” 玉姿用力想了想,却再想不出别的来。她来时便是沈鸢的陪嫁侍女,除了跟着侍候主子,还能做什么呢? 她不觉得做侍女还有什么不好,遇到沈鸢这样的好主子,能与她分享吃食,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以后当了大嬷嬷,替主子教训人,时时刻刻护住主子,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玉姿笃定地摇头,沈鸢爱怜似的摸摸她的脸。她想给忠诚的小奴婢找个依靠,小奴婢却不愿意,只把她当作依靠,甚至跃跃欲试要反过来护佑她。 发髻被重新梳理,歪斜的银簪被玉姿拆下来,她还想给沈鸢戴上,却被沈鸢止住了。 “你留着吧。”沈鸢风轻云淡地摆手,踩着鞋靴绕过屏风,裙摆轻轻拂过毛茸茸的地毯。 玉姿跟在后面:“这样贵重的东西!” “就是因为贵重。”沈鸢认真地说:“让别人看见,你是能穿金戴银的侍女,有身份有地位,他们便不敢随意轻视你,也不敢随意欺辱你。” 玉姿顿住脚步。原来她,也能穿金戴银吗?还能有身份有地位… 日光铺在地毯上形成长三角式的光影,连接起帐内帐外两个世界。沈鸢走出去,草地上汗王的白马正低头吃草,汗王就站在原地抱臂等她出来,影子投得老长延伸到沈鸢脚下。 他还在这儿等着,撒吉没劝动他。 见沈鸢出来,他挪动步子大步走上来将她压在帐门口。“撒吉说你来了月事。”他紧紧注视沈鸢,差点要用眼神把她给钉在帐壁上。 沈鸢揉揉小腹,笑道:“没什么了,撒吉替我换了月事带,已经不碍事了。” 岱钦沉着脸紧紧盯着她,嘴唇紧绷眉头紧锁目光凝重,阴沉紧张又极致困惑,这副样子…还以为他被人打了一样… 沈鸢蓦地醒悟:其实他根本不懂什么叫月事! 她扶着额头呼出一口气,解释:“每个女子每月都会经历,只有几日而已,并没有什么。” 岱钦面色仍旧凝重:“撒吉说你不需要请大夫包扎,伤口能自然愈合。” 沈鸢差点没笑喷出来。撒吉,你真是什么话都敢往下接!她简直立刻就能想象出撒吉在岱钦面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 沈鸢弯着眼笑道:“是呀,月事的时候就是会有血的,还会有些腹痛。”转身坐到毯子上,拉着岱钦的手让他一同坐下。 岱钦略一迟疑,手背上覆着的软绵绵的小手轻轻用力,转眼将他的手掌压在她的小腹上。隔着腰带,手掌被引导着在光滑柔顺的绸缎上缓缓回转。 “汗王可以帮着揉一揉,这样臣妾就能好受些,也就不用看大夫。”沈鸢坐倒进岱钦怀里,头枕在结实的肩膀上,声音绵软温柔。 身后的人好像还没放下心,沉默一会问她:“每月都是如此?” 沈鸢点头:“是呀是呀,不仅会腹痛还会手脚发凉。”她又把那双粗糙的大手掌展开,与她的小手合拢在一起。“要是能帮臣妾捂捂手那就更好啦。” 她如今做的,是在逗弄他。 别看这些男人平常多么地威武,多么地有气势,可在这些事情上大都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岱钦把撒吉应付的话加入自己的理解与联想,真的形成了关于“月事”的某种奇怪概念。他任沈鸢拉着他的手引导,认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轻抚沈鸢的小腹,以为这样便真的能减轻她的辛苦。 动作笨拙,竟然也显得可爱。 说是草原上人人尊敬的汗王,其实还只有二十多岁,见过的女人没几个,自始至终只与沈鸢真正相亲过。这种经验,只能是头一次。 沈鸢忍住笑,故意逗他,就像当初他逗弄自己那般。将她看作脆弱又愚笨的小猫小狗,拿那种戏耍轻蔑的目光打量她。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忽然,脸颊上一阵轻微的刺痛,身后那人的胡须浓密又坚硬,在她的皮肤上剐蹭出一粒粒鸡皮疙瘩。那人垂首,压着那一片粗粝浓须,在沈鸢雪白的脸蛋上落下一个似是而非的吻。因这吻淹没在胡须之中,未做停留并无眷恋,叫人分不清虚实。 那人摩着沈鸢的脸颊,凑近她耳鬓,压着嗓音对她说话。 种种举止郑重其事,令沈鸢凝神静等他说。 “撒吉说,这几天我不可碰你,是不是真的?” 沈鸢:“…” 这人还能想点别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说: 直男不懂姨妈这事本人亲身经历,他们是真的不懂~ 走完这段剧情可能会休几天,再进行下一阶段哈
第32章 学习 岱钦知道自己不该总留宿王妃一处, 他从前也并不看重欢好之事,但自从有了沈鸢,食髓知味, 便再克制不住。此刻他凑近她, 不死心地想确认: 撒吉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鸢有些无语。 沈鸢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岱钦心里燃烧着的最后一点火苗只得熄灭。他慢慢松开沈鸢, 倒靠在矮墩上。宽大的身躯懒洋洋地向后依靠, 两只胳膊大开大合搁置矮墩两边。 夏日的阳光充裕,穿过帐门强烈地拍打着岱钦刀削式的脸庞,五官高低错落如起伏山峦,山脚下尽是拉长暗影,明暗交叠相错叫人看不清真实面容。 唯有那双深邃眼眸无遮无掩,在日光中呈现明亮的琥珀色, 直直地射进沈鸢眼里, 像狼盯着猎物般粘稠, 目光里却没有任何残忍意味。 “你和杨清元,是不是走得很近。”他突然问。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7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