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心绪,吩咐杨清元:“她和你是同族人,之后若有需要, 我不在场, 你可随时照应。” 他起身, 要去见沈鸢。 岱钦的乞言察苏停草地上,雪白的毛发与白云同色, 洁白得一尘不染, 它的蹄子覆着苍黑毛发, 踩在土地上掀翻许多泥尘。 沈鸢看着眼前高大的白马,问岱钦:“它听话吗?” 岱钦笑道:“它只听我的话,要是别人骑它, 它会用蹄子踢他们。不过这次我在旁边拉着,它不会对你不敬的。” 沈鸢伸出小手, 小心翼翼地抚摸马身, 有岱钦在旁边, 乞言察苏果真十分温顺。沈鸢的手在上面, 与它的雪白毛发一比,肤色竟也黯淡许多。 得到抚摸权的沈鸢极其兴奋,转过头来期待地望向岱钦。 岱钦扶住沈鸢的腰:“你踩着马蹬用力往上,跨到马背上。” 沈鸢照着岱钦所言,小心地上马,一开始并不顺利,马蹬太高她又太矮,总也够不上。待真踩上马蹬,乞言察苏又忽地一抖,差点让她不稳栽倒,好在岱钦言出必行,总是在她身后护着。两次之后,她终于上了这匹骏马。 “咱们要开始跑了吗?”坐在马鞍上的沈鸢兴奋地问。 岱钦道:“不急,这次先带你走一圈,适应了之后再试着跑起来。” 有主人在旁牵引,这匹跟随汗王征战的宝马,此刻正乖巧安静地驮着小王妃,迈着悠闲步伐沿着河道缓缓前行。 沈鸢第一次独自坐在马背上,身后无人庇护,她初始感到一丝空虚惧怕,很快便被新奇与激动替代。夏日艳阳照耀面庞,温暖的清风拂过鬓发,令她觉得舒适开阔。 “乞言察苏驮你这一次就记住了,往后你再骑它,它也不会反抗。”岱钦向马上的小人儿说道。 沈鸢道:“真的吗?那我以后也是它的主人了吗?” 岱钦朗声笑道:“它的主人只能有我一个!其他人,只能算是主人的朋友。” 沈鸢“哦”了一声。 岱钦嗓音洪亮:“要让马认你做主人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武力驯服它的野性,一种是从小驯养它让它依恋你。它们就和人一样,碰到更强大的对手就会低头,碰到能给养它长大的人就会顺从!” 沈鸢问:“那乞言察苏一定是被你驯服的吧?” 岱钦摇头:“它不是野马,是家养的马,它从小受我照料,早将我当作最亲密的伙伴。” 这倒是有些出乎沈鸢意料。在她看来,运用强大武力驯服桀骜的野马,似乎更符合岱钦的形象。 但岱钦却说:“它是我母后送给我的,那个时候只有小小一只,不过刚刚到我的腰,可现在它已经长得又高又壮了。” 说这话时,岱钦的双目精亮非凡,宛如空中的太阳点燃了他眸里的火焰。沈鸢望着他,忽然想起太妃娘娘说的:岱钦的眼睛长得很像他的母亲。 那他的母后一定是一个顶级的美人,至少,有着美得惊心动魄的眉眼。 沈鸢含笑:“那王后娘娘一定是有个很大的马圈了。” 岱钦道:“自然,她是亲王的女儿,几千匹马可供她挑选,她那时候,为我们兄弟二人都选了坐骑…” 他突然住了口,他还记得母后怀着扎那时为他们兄弟二人精心挑选了两匹小马。岱钦学骑马学得很快,不久已经能骑着乞言察苏在草场上跑两圈。这时候母后总笑着让他再等一等弟弟,等弟弟出生长大,就可以教他喂养自己的小马。 后来岱钦真的手把手教导扎那驯养小马,甚至带着他骑自己的乞言察苏,就和现在教沈鸢一样……只是母后却已不在身边。 沈鸢看到岱钦的脸色突然有了凝重之意,一路过来的和煦温柔转眼染上阴沉冷峻。她知道,他必是想起被他驱逐的扎那。 沈鸢轻声:“汗王,之前的事…” 身下的乞言察苏停步,岱钦仰起脸,正色道:“扎那自己的错,你无需歉疚。我既然让他回去,就不会再改变主意。” 我并没有歉疚。沈鸢心里想。 她不过是有了之前那次的教训,知道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转瞬可变的道理。她只是担忧,提及扎那又会触碰岱钦的怒火。 幸而岱钦并无迁怒,只是停了马,把她抱下来。 “你要是想有自己的马,回头我让手下挑选一匹。”岱钦看着她说。 沈鸢点头。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空空荡荡,他们远离河道站在一处陡坡上,周围已没有多少卫兵。立于这空旷地带,沈鸢只能将注意力集中于眼前这唯一的人身上。 可这个男人此时却紧闭薄唇无话可说,眉头渐渐锁紧目光落向地面,面容冷得吓人。 沈鸢知道,他还在受扎那的事困扰。 她曾以为这位朔北的汗王性情冷酷,却慢慢发现他只是不善言表而已,其实心思深沉看重情感。对待他的兄弟,他不曾用过帝王之心。 可这个人是扎那。沈鸢亲眼看着扎那打死姬妾,虐待奴隶,抢夺少女,如此种种,让她没办法像岱钦一样心生怜悯。 两两相对许久,沈鸢还是伸手主动拉了拉岱钦。 岱钦突然问:“若是在你们大周朝,又当如何?” 沈鸢愣了一下。 岱钦目光微微失神:“扎那算是为数不多能真正亲近我的兄弟了。” 沈鸢刹时明白过来。他问的,并不是她对扎那的态度,而是在问对所有王族的态度。前几日穆沁带头质问岱钦的事她早有耳闻,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岱钦的叔叔兄弟,而现在却毫不留情地要来违逆他。 她要怎么回他呢?无论什么样的回答,或许都会有些许风险。 短暂考虑后,沈鸢还是说: “如果在大周朝,帝王与兄弟之间首先是君臣,其次才是手足。臣下不可太有权力,又不可毫无权力,要能适当放权,让他们能为国家效力,又要能适当收权,令他们不至于拥兵自重。” 得到答案之人聚焦目光瞧了沈鸢一眼。沈鸢忽然觉得头皮发凉,莫不是,又要像之前那样触怒君颜… “你和杨清元说的真的一模一样。”岱钦只是叹道。 沈鸢一怔。 岱钦思忖着又问:“但你们几代王朝,每每覆灭又是因为什么?” 沈鸢涩然苦笑:“多半也是因为诸侯动乱吧。” “那时候你们研究帝王治术的读书人又在做什么?” “纸上的道理和现实总是有差别的。” 问题便戛然而止。 回去的路岱钦没再让沈鸢独自骑行,他护着沈鸢,与她同坐马上,拉住缰绳调转马头。 身后之人身躯前倾,几乎覆在沈鸢背上,胡须多日未剃更长了许多,浓密如林骚/扰着沈鸢敏/感的脸颊。 “痒。”小王妃轻声说,转过头来,用手轻轻拨开岱钦的络腮胡。 岱钦听话地伸着脸让她拨弄。 日光充裕,近距离相对,拨开须发密林,岱钦的面容在沈鸢眼中异常清晰。 “怎么?”岱钦垂目望着小王妃。 “只是…觉得很英γιんυā俊。” 英俊?岱钦抚着下颌大笑。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从前人们称赞他英勇,称赞他高大,却没人会拿“英俊”二字形容他。 “你不是第一天嫁给我,现在才看出我的英俊来?”岱钦笑她。 沈鸢红着脸:“因为留着胡须,之前看不清楚。” 岱钦真是被她给逗笑得不行。 “你们中原人都不蓄须?”他问。 “会蓄,只是不会这么年轻就蓄,而且会专门剪出形状来只留一部分。” 岱钦来回摩挲着坚硬的下巴。“那你再拨开些,看仔细你的夫君,别过十年八年还不知道我长得什么样子。” 他拉着沈鸢的小手放到自己下颌,让她去拨弄,向前倾着身子,鼻尖几乎能撞到沈鸢。 如此近的距离,气息都能交换。沈鸢忽然想起在教导嬷嬷带来的图册上看到的画面,不由得红了脸颊。 轻轻向前一探,真的在那薄唇上落下一个小小的吻。沈鸢飞快地扭过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背后那人僵了一瞬。 “沈鸢。”他低声在她耳边说。 把小王妃的脸转了过来,凑近身前。 沈鸢只觉得,是粗糙扎人的,也是湿/濡濡的。和之前那次似是而非的吻不同,这次的吻如同识得精髓一般,辗转研磨眷恋非常,许久都不退出。 这位大草原上的汗王从不知道原来两人亲近,还能这样做。从前他和其他人一样,对待女人只会直进直出。 这次有了沈鸢的示范,终于没有那么粗鲁了,多了几分难得的柔情耐心。 …… 撒吉和玉姿听到蹄声都跑出帐子,准备迎接跑马回来的小王妃。只这次马蹄停稳,高大的汗王翻身下马转身一把将王妃抱了下来,迈着大步往里面走。 “娘…”玉姿刚说一个字。 两个奴婢一左一右,眼睁睁看着汗王抱着王妃一步不停走到了帐子里,小王妃捂着脸,指头缝里露出两只眼睛,忽地一转又藏进掌心。 玉姿目瞪口呆,撒吉把她拉到一旁,镇定地放下帘子。 “咱们回去。”撒吉拉着玉姿。 “这大白天的!” 作者有话说: 休四天,周四开始更新 理理思路,存稿快用完了~作者码字太慢,需要靠存稿过活的那种【哭 感谢在2022-01-14 20:57:44~2022-01-15 18:0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惜不是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南方 清晨的阳光洒满大地, 上都的近卫骑兵们照常在操练场上演练。汗王今日来的晚了些,直到日光蒸烁之时,他的白马才从地平线上现身。 操练场上越来越多的人停下手中动作, 直勾勾地望向骑马而来的汗王, 他们的眼中,有疑惑, 更有惊讶… 直到乞言察苏停步, 马上那人坐直身躯,他们才真正看清。他们的汗王,面容平整,下颌干净,勾起嘴角神态俊逸,一双锐利深目衬托得整张脸俊朗英武… 竟是剃了胡须。 …… “王爷!” 后院的下午向来清净安逸, 此时却响起急促的呼喊声, 伴随软鞋奔跑垂珠碰撞的声音, 显得纷乱又急切。 淮南王一把拽下覆在脸上遮挡阳光的书册,按住藤椅扶手支起半个身子, 不悦地转头望传来声音的回廊。 “做什么大呼小叫的。”虽然被扰了清梦心里不满, 他还是斥责得尽量温和, 一如他惯常的脾气。 回廊那头奔过来的妇人一身华冠丽服,满身的朱翠闪耀着最上面那张柔和温婉的面容,她的眉眼, 她的神韵,像极了朔北王宫里的那位和亲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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