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侧妃笑的花枝乱颤,不顾焦氏还坐在一旁,欠身道:“苏世子客气了,天气热,快坐下喝杯茶吧!” 苏景玉点头谢过,转身面向焦氏恭敬地行礼:“岳母大人。” 焦氏看出堂妹有意在她面前炫耀与苏景玉乃至定远侯府的近亲程度远胜于她,不敢损了她的颜面,得体地抬手虚扶了一把,没有做声。 定远侯府名义上是与林府结亲,实际上却是被衍王府所拉拢,焦侧妃见堂姐还算识相,没有仗着岳母的身份对苏景玉过分热切,得意地挑了挑眉。 自打苏景玉进门,林玉瑶的目光便像是钉在他脸上一般,再也移不开眼,苍白的面色泛起红晕,心湖涌动,难以平复。 碧波湖边,他抱着逢月对她恶语嘲讽,她心痛如绞,下定决心要忘掉他,答应母亲与鲁国公的公子陈勉见面,却没想到见面的地点在衍王府,苏景玉也会来。 果然,见到他那一瞬,她所有的承诺、决心都瞬间沦陷,眼里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 姜姃手里的团扇垂在身侧,规规矩矩地站在焦氏身后,直到瞟见逢月站在门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艳阳下,逢月莹白的肌肤细滑如凝脂,不仅看不出半点瑕疵,还比先前更透亮了几分。 怎么可能?端午那日她吃了掺着花生的甜糕,脸和脖子上长满了疹子,看人都叫人恶心,这才几日,苏景玉的医术当真如此了得? 祁沐恩前两日约她私下相见,她派了身边老妇赴约,还以为她满脸麻子,羞于见人,原来她早就好了! 姜姃气的咬牙切齿,暗自跺脚,她既然肯派人赴约,想来是对祁沐恩有几分情谊在,四喜那丫头说她打算与苏景玉和离的事并非全不可信,若是祁沐恩知道了,再看见她这副娇柔的浪样,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呢! 她看向逢月的目光敌意更甚,手肘僵直地怼了怼身边的林玉瑶,全无反应,转眸看向她,又是一脸花痴地望着苏景玉,跟丢了魂似的。 姜姃气的抬手在她纤腰上拧了一把,林玉瑶全身一颤,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姜姃一起望向门口。 逢月察觉出两道不善的目光,不禁低头躲闪,子溪不明所以,却也看出屋里站着的两位姑娘似乎与逢月有些过节,贴心地牵起她微凉的指尖。 逢月冲着她笑笑,听见焦侧妃道:“逢月,外面太阳那么大,怎么还不进来呢?” 逢月顿了一瞬,硬着头皮拉着子溪一起进门下拜,异口同声:“见过侧妃”,又转身向焦氏施礼,“母亲。”子溪亦跟着行礼。 焦侧妃不等她与焦氏叙话便开口道:“都是自家人,什么侧妃侧妃的,听着就疏远!你看这娇滴滴的,再给大太阳晒坏了,到时候叫苏世子埋怨我这个小姨母!” 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就装的十分熟稔的样子,苏景玉听她说的不明所以的话,自愧不如,笑着寒暄道:“侧妃哪里话,逢月的性子是慢热了些。” “那就常来,多见几次就熟识了。” 焦侧妃一边说话一边瞟着子溪,逢月正要开口,苏景玉抢先道:“这位是我表妹孟子溪,平日呆在家中,难得出府,今日特意跟着逢月来拜见侧妃。” 既然是苏景玉亲自带来的表妹,就算是定远侯府的人,焦侧妃对子溪颇为重视,又见她温婉可人,同她闲话不断,年龄、是否婚配、家世背景通通问了一遍。 子溪没想过会被问及这些,免不得有些害羞,却不卑不亢,对答如流,焦侧妃更是喜欢。 香雪居内其乐融融,反倒显得焦氏母女和姜姃有些多余,姜姃白眼一翻,团扇遮在鼻下,凑到林玉瑶耳边阴阳怪气道:“看到了吧,你那小姨母见了林逢月那丫头,都把你忘到脑后去了!” 林玉瑶紧咬着下唇,将妒意强行压下。
第43章 天气燥闷,面前站了一堆人。 焦侧妃近几日夜里休息不好,精神不济,胸口憋闷的难受,急待苏景玉帮她诊脉开方,让逢月带着子溪在府里随便逛逛,又命仆妇在花园四处备好茶点伺候着,林玉瑶与姜姃也识相地跟着出去。 侍女取来腕枕放在案几上,焦侧妃皓腕轻抬,客套地请苏景玉为她诊脉,苏景玉搭脉片刻便道:“侧妃身子无碍,麒麟草还需继续服用些日子,我调个方子,可保侧妃夜里安眠。” 焦侧妃听他这样说心情大好,吩咐侍女将早已备好的文房四宝取来。 焦氏极为重视林玉瑶与陈勉的亲事,毕竟女儿年纪不小了,经不起蹉跎。 今日带着女儿登门,就是为了与陈勉当面聊上几句,若他真如传言中的才貌俱佳,便求着堂妹出面将亲事定下,可一直没听她提及陈勉半个字。 先前坐了半晌也不敢问,这会儿趁着她高兴,顾不得苏景玉还在场,含笑问道:“娘娘,陈公子今日可是临时有什么事吗?” 焦侧妃慢条斯理地等着侍女为她理好袍袖,问过时辰,妖娆转眸,“就快到了,堂姐别心急,再多坐一会儿。” 她拈着帕子沾了沾脖颈上的细汗,意有所指道:“要我说姻缘这事啊,还得信命,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 “娘娘说的是。”焦氏僵硬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苏景玉坐在侧边的小几旁低头写方子,听着这对堂姐妹之间的对话不禁想笑,内心颇为庆幸当初是逢月稀里糊涂地顶替了林玉瑶嫁给他。 陈公子,她们说的想必是鲁国公家那个陈勉,上次来衍王府的时候同他聊的很投机,才华人品均是上等,样貌也周正,同林玉瑶凑成一对着实可惜了。 原来今日除了他之外,还有陈勉这位男客,苏景玉担心陈勉来了之后他不好脱身,写好方子便起身向焦侧妃叮嘱道:“这药需连续服上一段日子,晌午炎热,侧妃大可命人在房里放置些冰块解暑,只要不过于贪凉即可。” 他来不及听焦侧妃客套,接着拱手,“逢月身子弱,请容我出去看看她,先行告退一会儿。” 焦侧妃对焦氏出尔反尔,让逢月替嫁的事难免有些不满,只是收了她不少贵重礼物,不便多说什么,眉尾一挑,故意提高了音调向苏景玉笑道:“逢月真是命好,有苏世子这样疼爱她,快去吧!” 焦氏听得出堂妹是故意说给她听,不敢多言。 * 适才逢月带着子溪先出了香雪居,犹豫了一瞬,站在门外等着林玉瑶出来,想同她打声招呼再走。 林玉瑶没料到逢月会站在门口等她,只当她是故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苍白的脸上像是浸着一层寒霜,冷眼瞟过她,双手挽着月白色绣着青花的轻纱披帛,挺直了脊背从她身边走过。 姜姃更是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白眼翻上了天,摇着团扇跟在林玉瑶身后,走到逢月身边时故意用肩膀撞向她。 逢月被子溪挽着,身子轻晃了晃,并不意外姐姐对她的态度,却免不得心酸和委屈。 子溪只知道林玉瑶是逢月的娘家姐姐,不知二人之间有何过节,不便多说,牵起她的手关切地唤着嫂嫂,声音和煦如风,瞬间吹散了她心底的阴霾。 * 烈日炎炎,晒的人难受。 逢月第二次来衍王府,轻车熟路地挽着子溪去花园的树下乘凉,指着西边那座邻水的小榭,同她说起上次独自在那里折柳条来玩,结果不慎将柳条滑进水里,蹲在靠椅侧边够了半天也够不到的往事,只是没有提起祁沐恩。 子溪看得出她刚进入苏府时与苏景玉感情不睦,所以前次来衍王府时才会一个人待在水榭边,如今见到两人越发甜蜜,欣慰地笑笑,将对苏景玉延续了十年的绵绵爱意彻底放下。 不远处,仆妇端着茶盘过来,逢月正打算问她小郡主李元君在不在府中,好找她一起聊些闲话,将子溪介绍给她认识,还没等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李元君的声音。 “林逢月”,李元君穿着一身浅灰色的骑马装火急火燎地跑来,攥起逢月的手腕便走,“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逢月一时不备,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小郡主,你慢些。” 她边走边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子溪。 孟子溪听逢月说起过这位小郡主,知道她虽任性了些,人却不坏,初一见她也觉得有趣,向逢月指了指地上,示意在这里等她。 * 李元君一声不吭地拽着逢月小跑到上次见面那片草地。灌溉过的芳草已经长的过膝高了,各色野花开的姹紫嫣红,随风掀起一层层细浪。 逢月见她这一身装扮,还以为要她陪着骑马,左右看了看,一匹马都没见到。 李元君松开手,向前迈了两步,双手抱膝坐在草地上,逢月看出她心情不好,也不问她,走到她身边坐下,等着她开口。 骄阳似火,晒的逢月身上汗涔涔的,翻出帕子沾了沾脸颊上的细汗。 “林逢月,你出嫁之后过得幸福吗?” 李元君揪了根狗尾巴草用指腹搓着,略带稚气的嗓音一本正经地问着与她的年纪不甚相称的话题。 逢月有些意外,随口答道:“还好,郡主为何这样问?” 李元君手上的动作停下,转过头来端详着逢月那张没有一点疹子的痕迹,比前几日更美的脸。 “他们都说定远侯府世子放荡无理,我看他对你挺好的,端午那日他看见你的脸变成那样,急的抱起你就走了。” 逢月听出她的语气有些伤感,猜到她定是受了委屈,又不知为了什么,该如何劝慰,轻声唤她,“郡主……” “林逢月”,李元君打断她,闷闷地开口,“我喜欢杨艇,他也喜欢我,可父王不同意,说他痴心妄想,侧妃还跟着添油加醋,父王一气之下将他赶出王府,还说要把我关到别院去。” 说到此处她情绪越发激动,狗尾巴草扔在地上,巴掌大的俏脸泛着红。 “侍卫怎么了?难道他待我好不是最重要的吗?我十岁起他就陪在我身边保护我,父王呢?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和她儿子,他关心过我吗?凭什么赶走对我最好的人!” 压抑了好几日,终于对除杨艇之外的人吐露了心声,李元君扬着脸眨眨眼睛,把泛起的泪花硬生生咽下,不愿让逢月看见她脆弱的样子。 逢月对她的苦楚感同身受,故意侧过脸,不忍心盯着她看。 试问哪个姑娘不希望有双亲疼爱,被人保护着长大? 她虽贵为郡主,却得不到寻常姑娘都有的亲情,平日里装出一副骄横的样子,不过是保护自己的方式罢了,实则心里早已伤痕累累,如今唯一爱着她的人竟也离她而去了。 逢月半晌没有开口,身体又向李元君那边挪近了些,紧挨着她坐着,与她一起看着草地上翻滚的细浪,静静地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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