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玉捡起薄被给她盖上,坐在床边轻柔地抚摸那张粉嫩如桃的俏脸。 整整四日未见,这还是成亲以来第一次与她分开这么久,他急切地想与她说说话,指尖停留在娇小的鼻头上,放肆地捏着左右晃了晃,弹弹软软的。 逢月被搅扰的眼睫微颤,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懒懒地随处抓弄,如藤蔓般缠着他紧实的腰身,摸到那条曾经难倒她的玉带,渐渐清醒过来,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笑盈盈起身:“你回来啦!” 早起时的嗓音低柔微哑,听起来慵懒又撩人。 难得这么容易就唤醒她,苏景玉帮她理了理睡成鸡窝一样的头发,笑着应道:“嗯,刚回来。” 四日未见,他细细端详她,确认没有消瘦半点,欣慰之余又不禁有些失落,也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她有没有时常想念他。 逢月听顺子回府禀报了救下孙秋允的事,知道苏景玉这几日所查之事必定有些进展,顾不得更衣梳洗,朝半敞的窗子嘟嘟嘴。 苏景玉亦是满肚子的话想要对她说,亲自去掩好门窗,脱去外袍,只穿着中衣,与她并肩靠坐在床上,将孙秋允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她听。 事情较之前所推断的并无偏差,只是拂风说起三十年前的事时遮遮掩掩,逢月心中难免存疑,毕竟他看起来着实不像个靠谱之人,没想到竟然与孙秋允的说辞分毫不差,惊异之余对他的身份越发好奇。 “苏景玉,你说拂风道长会不会就是南疆毒王的大弟子巫洛浦的儿子啊?否则他怎么会对平杀落艳的事那么清楚?” 拂风只说三十年前巫洛浦偷走一颗平杀落艳,带着妻儿和徒弟逃离南疆毒王谷,之后被妻子和徒弟合谋害死,平杀落艳也丢了,那个孩子的去处却再未提起。 苏景玉回来的路上便已经有此猜测,但也只是猜测而已,回道:“也许吧,就算他是巫洛浦的儿子,也不可能亲眼见到先帝的死状后还能从玄清观里活着出来。” 他接连几日没怎么合眼,拽着逢月的被角盖在身上,一股混着熟悉香气的暖意缓缓流入疲惫的身体。 两人同床共枕过好几次,逢月习以为常地与他盖着同一条被子,思量着他方才的话点点头。 毫无疑问,十年前苏景玉中毒的事与当今皇帝李亢脱不了干系,眼下能证实这件事的就只有被救离火场的王公公。 苏景玉仿佛能明白她心中所想,不等她问便开口道:“还记得上次从衍王府回来时我同你说过,阁楼底下还藏着个巨大的秘密?” 逢月征愣着看他,清澈的眼底涌上一丝惊喜,“你是说王公公可能就藏在里面?” 苏景玉笃定地点头,“十年前衍王羽翼未丰时便私下豢养南疆死士,目的为何自不必说,他完全有可能从乱葬岗的火海中救下王公公,作为日后要挟皇帝的筹码。” 他怕逢月担心,每每说起南疆死士,都故意不提起林佑。 逢月回想那日在衍王府的阁楼里,苏景玉是听了自己的呼救声才放弃潜入密室底部继续打探,双手伸进被子里抱着膝,下巴抵在膝头沉吟不语,蒙乱的乌发顺着肩膀垂在身侧,心里不像之前那样内疚。 成亲五个月了,她早已习惯了苏景玉对她的照顾与保护,只是不由得替他惋惜,若是那日见到了王公公,说不定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 有苏景玉这个火炉在,被子里暖意融融,逢月向下缩了缩,只留个小脑袋在外面,扭着头,下巴抵在他臂弯处。 “衍王野心勃勃,又有爹全力帮衬着,太子至今还被困在皇陵里,看来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全力帮衬?我看未必。” 苏景玉跟着缩进被子里,手肘支在枕上: “爹最看重身份正统,只有太子这等先皇嫡后之子才入得了他的眼。衍王是淑妃所出,文才武功都不及太子,依我看,他不大可能会突然放弃太子而站在衍王一边,不过是迷惑旁人的假象罢了。皇帝也不会容许衍王一家独大,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当年孟氏刚刚生下苏景琮,便仗着自己家世显赫,迫使苏天寿改立自己的儿子为世子,将来承袭定远侯的爵位。 苏天寿以次子永不得越过长子为由驳回,加之当年苏景玉的才华实在是太过于出类拔萃,不管孟家如何向苏天寿施压,孟氏如何软磨硬泡,改立世子一事终究不了了之。 若说苏天寿只是见衍王如今占据上风就诚心诚意地站在他一边,跟着他一起对抗太子,苏景玉是不信的,假意利用衍王,伺机搬倒他救出太子倒是符合父亲的行事风格。 如果将来衍王在争夺帝位中失败,势必牵累到林侍郎府,因此他说什么都不可能与逢月和离,让她陷入到险境当中。 好在眼下逢月分明已经喜欢上他,越来越依赖他,不会再想着与他和离了,苏景玉半躺在床上看着枕边人,眼里的温柔似能融化万物。 逢月不敢再与他对视,低头摆弄他垂在她肩头的墨发,又柔又滑,像是黑缎一般。 刚回府时还是晨光乍现,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阳光穿过紧闭的窗子,撒下满床旖旎的柔光。 有苏景玉陪着,逢月身心俱暖,越发不愿起床,直到听见他在耳畔道:“一会儿先少用些早膳,之后我陪你去街上逛逛如何?” 近几个月来,苏景玉虽说一有空就留在府里陪伴逢月,却从未带她去街上逛过,兴奋的她弯了眉眼,一双赤脚在被子里乱蹬,不轻不重地踢在苏景玉的膝上,“好啊好啊!” 意料之外的夸张模样惊的苏景玉愣了一瞬,之后哭笑不得地摇头。 原来姑娘家竟然这么容易满足,是他先前想的太过复杂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爱逛街是女生的天性,不懂了吧!:-D
第66章 富隆西街同往常一样,人流如潮,热闹非凡。 大街两边气派的酒肆茶楼林立,挑着扁担在路旁叫卖的小贩忙的不亦乐乎。 逢月素来喜欢吃五芳斋的点心,拉着苏景玉直奔店里,知道他讨厌桂花的味道,眼巴巴地盯着黄橙橙的桂花糕看了半晌,手指向旁一偏,退而求其次,指了指白嫩嫩的糖蒸酥酪。 苏景玉的确不喜欢甜香味,但还不至于完全忍不了桂花糕的味道,见逢月一副馋虫上涌的可怜模样,正想叫店家包一份桂花糕给她,又担心陈年桂花吃多了不妥。 再过两日就要入秋了,倒不如等新鲜的桂花糕面市之后再买给她吃。 看着逢月一脸满足地自店家手里接过糖蒸酥酪,微启的嘴唇又合上,从荷包里取了一小块碎银付了账,陪着她边逛边吃。 入秋前最后一波炎热已过,天气不冷不热,正是一年里最舒服的时节,富隆西街附近的巷子里,各色小吃、杂货铺子应有尽有。 男女老少三五成群地在路上闲逛,到处充斥着浓重的烟火气息。 逢月被苏景玉揽着肩膀护在靠路旁一侧,手里捧着酥酪盒子,拈着根一指宽的竹签舀着吃。 浸了蜜糖的酥酪奶香浓郁,入口即化,转眼功夫大半盒便下了肚,仰着头,意犹未尽地用竹签向口中拨弄,巴掌大的小脸被盒子挡去大半。 不远处的铺子门口挂着条假黑蛇,比手指略粗些,周身油黑发亮,被风吹得缓缓转圈,像是在蠕动一般,很是逼真。 苏景玉回想着几个月前逢月买假黑蛇吓他,反倒被他用真黑蛇吓哭的一幕笑弯了眉眼,揽着她肩头的手指弹动了两下。 逢月放下盒子扬头看他,小巧的鼻头上沾了一块指甲大小的酥酪,细腻白皙如同她少女的肌肤一般,上面浸的糖汁在阳光下荧荧发亮。 苏景玉盯着她的鼻头瞧,不厚道地笑出声来,逢月顺着他的目光朝自己鼻头上看去,两只乌黑的眼瞳对在一起,看起来格外滑稽,笑的苏景玉胸廓起伏,双肩颤抖。 他本就身形高挑,样貌出众,再加上一身大红色的锦袍典雅华贵,质感十足,走在街上格外引人注目,连带着他身边这位娇俏玲珑的姑娘也引来路人纷纷瞩目。 逢月低头躲避着众人的目光,忙不迭将空盒子和竹签塞给苏景玉拿着,从袖袋中翻出帕子在鼻头上抹了抹,抬头问:“还有吗?” “还有。” “这回呢?” “还是有。” 苏景玉向前迈了半步,宽阔的肩膀把逢月挡在身前,笑的声音发颤。 “苏景玉,你不帮忙就算了,还一直笑我,有什么好笑的!”逢月气急败坏地仰头小声嚷嚷。 苏景玉强忍着笑,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轻柔地将她鼻头上的糖渍擦拭干净,手指玩闹着在上面捏了两下。 逢月一把推开他胡作非为的大手,“你捏我鼻子做什么?” “手感好。” 苏景玉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看着她宠溺一笑,手臂揽着她的肩背,头颈向下微倾,用鼻尖碰了碰她的。 大庭广众之下与他这样亲昵,逢月慌乱中忙偏过头闪躲,粉嫩的面颊羞的通红,不敢抬头看他。 太阳还未升至正空,距离用晌午饭的时辰尚早,两人早起都没吃什么东西,苏景玉向对面街上迎风招展的“鱼”字布幌望了眼,回头道:“你不是想吃鱼吗?去吃全鱼宴如何?” 逢月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吃过全鱼宴,登时忘了羞赧,抬头应道:“好啊!” 说话间,小手已经被苏景玉攥在温热的掌心里,拉着她向路对面的酒楼走去。 二楼的雅间里,祁沐恩倚窗独酌,居高临下地将两人的亲密举动看的一清二楚,悬在半空的酒杯许久未动,一身白衣清寒如雪,透着股说不出的苦涩与凄凉。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依从义父祁公公的吩咐,与姜姃正式定亲。 他终究摆脱不了那个女人,心中郁郁,本想出来透透气,却被眼前这一幕拽入到更深的绝望当中,苦涩地收回视线。 先前姜姃将苏景玉抱着逢月在衍王府阁楼里亲吻的事传的香艳无比,还阴阳怪气地告诫他不要再有非分之想,免得惹祸上身。 可他始终忘不了与逢月在小榭里重逢的一幕,坚信她是喜欢他的,她与苏景玉之间不过是四喜口中逢场作戏的假夫妻罢了,直到他亲眼所见楼下的一幕。 心绪愈发烦乱,嫉妒与不甘同时涌来,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灌下。 腹内仿佛闷着一团烈火在燃烧,脑海中混沌一片。 不一会儿,隔壁竟然传来令他朝思暮想的清脆嗓音,手中的酒杯一抖,酒水顺着杯沿滴落在桌上,他无心再饮,放下酒杯,静静听着隔壁的响动。 这家酒楼并不算大,做全鱼宴却是一绝,还没到用饭的时辰,一楼大堂便已经快要坐满了。 逢月先前每次来都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就好,难得今日楼上的雅间还未坐满,兴冲冲跟着小二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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