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看,我父亲待我母亲何等敬重?她去后宁可无嫡子也不再续弦,但我母亲依然郁郁而终。” 顾青栀笑着微微摇着头,“那是因为她贪心了,父亲身为顾家的家主,如何能够身心皆属于她?母亲深爱着敬她的父亲,却得不到同等的一心一意,又不愿自己成为一个善妒丑陋的女人,就只能把所有的不快与痛全然压在自个儿的心底,才会郁郁而终,这都是动情的错。” “青青……”萧长卿似有些明白她的意思。 他想到他们正值新婚燕尔之时,他也是想要把世间最好的一切捧到她的面前,眼里心里至今都只看得到她一个人,可是她从来都是冷淡自持,对于任何事都能够果断理智,让他觉得在她的心里他的给予乃至他这个人都一文不值。 年少气盛,天之骄子的他,用了极端的办法想引起她的妒,引起她的关注。 身为皇子他用了极其卑微的方法想要得到她的情。 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要如何在得到她的心之后,将它完整的呵护。 他没有想过,她也不曾给过他这个机会。 现在他也无法假设,倘若她真的对他全心全意,他能不能扛得住母妃父皇的胁迫,能不能改变顾家的命运,让她不受一丝伤。 “父亲尚且如此,更遑论是殿下。”顾青栀凝视着萧长卿,“殿下,从陛下赐婚圣旨传到顾家的那一日,我就知道顾家会有今日,顾家终究会撞得头破血流,你我的姻缘也终将会走到尽头,我如何会对殿下动情呢?” “论起来世间男儿,殿下真的极好,文武双全,人品贵重,端方君子。要怪只能怪顾青栀不是一个眼睛只看得到男女之情;只看得到后宅一亩三分地的眼浅女人。故而,殿下的一片痴心,注定是错付唔……” 终于强撑不住腹中刀绞一般的疼痛,湿濡带着血腥的气息不断的下坠。 “青青!”萧长卿慌乱的冲过案几,将顾青栀抱在怀里,就看到她的身下大滩血迹,顿时惊恐而又不可置信的看了虚弱的顾青栀一眼,对着外面如同困兽一般嘶吼,“御医,快去请御医——” 守在门外的人吓得来不及进来问什么,拔腿就跑。 “殿下……”顾青栀的声音终于染上了一点虚弱,这是她第一次像个柔弱的女子躺在他的怀里,她对他笑,笑得犹如盛开的幽昙,静谧的美又笼罩着黑夜的凉,“我不但是个无心无情的女人,还是个狠绝毒辣的女人。你看,我连亲生骨肉都能够下得了手……” “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萧长卿从来没有这样的痛,痛的他浑身都好似万虫在啃噬,心肝脾肺,就连骨缝都抽着痛,让他想要疯狂的嚎叫。 “顾家没有了,顾家的女儿也不能活着,她活着只会让世人难以淡忘陛下的铁血与冷戾。而我顾青栀的骄傲,也不允许我看人脸色……苟延残喘。” 巨大的痛过后,顾青栀又恢复了平静:“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活在阴森森的皇家,太艰难太可怜,我便是这般自私,既然我护不了他周全,给不了他欢乐与无忧,那我就不愿将他带到这个人心复杂的世间……”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疼痛的眼眶之中砸落,萧长卿眼里全然是挖心刮骨的痛:“顾青栀,顾青栀,你好狠,你真的好狠……” 这个时候顾青栀还能够对着萧长卿绽放一抹璀璨幽清的笑,她越来越模糊的视线落在被萧长卿推翻的案几上,不远处是打翻的香炉。 她不想活,谁阻止不得,谁也救不下。 顾青栀,帝都九绝之首,琴棋书画,女工厨艺样样好,堪称闺阁贵女的典范。但谁也不知道,这个爱了她三年的枕边人也不知道,她最擅长的是调香。
第3章 从天而降的男主 香,可以怡情,是雅趣。 然则调香之物多为药材,药,既可救人,也可以杀人,就看用的人有多少本事。 今日的香她用了藏红花,以及莲生桂子花的花汁,她没有让萧长卿碰那香,她不爱他,亦不恨他。 她只想她的黄泉路上干干净净,没有爱恨痴缠,没有算计纷争。 她也相信,萧长卿不会死,他还有母亲,还有兄弟,还有他执着的天下。 “殿下,愿你……愿你早登大宝……” 这是顾青栀对萧长卿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的意识被急匆匆奔来的脚步声吞噬。 去争天下吧,去做那一个注定要杀兄屠弟甚至弑父的孤家寡人…… 直到死,她依然是带着微笑,那一抹定格的笑深深的刺痛了萧长卿的眼。 是他错了,他错了。 顾青栀不仅仅有一颗捂不热的冰冷之心,她还有这世间最令人生不如死的狠! …… 黑暗中,浮浮沉沉,顾青栀喉咙特别难受,腹中一阵坠痛,像极了她亲手扼杀了孩子的感觉,想到孩子,顾青栀心尖微微刺痛。 明明她亲手调了香避孕,却不知怎么会有了孩子,若非如此,她又何须亲手扼杀他…… 算算时间,正是顾家被构陷谋逆之前,那时她还在与萧长卿假意周旋。 所以,这是要惩罚她?哪怕是到了阴曹地府,这股痛意也追随而来? 可她已经别无选择。 顾、崔、王、薛、范五大世家,根深数百年,哪怕王朝几代交替,依然享誉盛名,权倾朝堂。 范家在前朝没落,顾青栀早就劝过阿爹要防备范家,奈何她嫁入信王府之后,终究诸多不便,阿爹分身无暇,家里又出了反骨,才导致范家里应外合给顾家设了一个死局。 罪臣之女,萧长卿太天真,就算他不愿,也拧不过他母亲荣贵妃,她的结局最好是贬妻为妾,她的孩子,萧家除了萧长卿,不会有一个人会放在眼里。 她素来杀伐果决,从不仰人鼻息,更不会卧薪尝胆,屈辱地蛰伏。 范家以为背信弃义害了顾家,就能重振门楣? 愚蠢至极,不过是帝王手中一把射向顾家的箭。 这一次,她的死会让范家明白,他们连蝼蚁都不如。 谋害皇嗣之罪,范家可准备接好? 若是顺利,顾家还能洗清谋逆之罪。 身为顾家女,她也算对得起顾家的生养教育之恩。 思绪渐渐清晰,顾青栀掀开了眼帘,碧日蓝天,云絮飘动,一群飞鸟掠过。 她动了动手,才发现自己竟然飘浮在水中,想要动一动,惊觉浑身乏力,避免下沉,顾青栀放松身子,只能转动着眼珠。 右边是扎入水中一眼望不到头的崖壁,距离她不过一臂之距,左边是绵绵青山,绿茵草地,岸边距离她约莫有两丈之远。 “我怎会在此……”顾青栀心里困惑不已。 此刻她只能保持着飘浮状态,凭自己是绝无可能游上岸,希望有人能路过将她救上岸,或是待她蓄上一两分力气在做打算。 幸得河水平缓,她应当不会被冲走太远,就是不知这河里会不会遇上猪婆龙这等危险之物。 按下杂乱的思绪,顾青栀闭上眼,一些杂乱的画面冲入她的脑海里,让她大脑一阵晕眩胀疼。 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睁开眼睛,神色极其复杂。 志怪话本里才有的离奇之事,竟然被她遇上,她此刻已经不再是顾青栀,而是活在了另一个刚咽气之人的身体里。 这具飘浮在山野河面的浮尸,还不是旁人,而是赫赫有名的西北王沈岳山嫡女——沈羲和。 祐宁帝钦封的昭宁郡主。 她为何会横死江中,乃是因为沈岳山要将她送回京畿,她从江南西道舅家出发,行船至,刚入荆州,在船上被自己贴身大丫鬟一把推入了海里,飘到了此处。 顾青栀死于祐宁十九年四月五日,此刻是祐宁十九年四月六日,沈羲和在江中飘浮了一夜,由于体弱直到方才刚刚咽气,而她莫名其妙在沈羲和身体里醒来。 她闭上眼睛,希望沈羲和自己能回来,这个世间她已无牵挂,并不奢望再活一世。 她不知道飘了多久,虽则没有遇上危险,可心底却越发觉得,她大概是真的要成为沈羲和活下去了。 怅然睁开眼睛,恰好捕捉到一个黑点从天而降,迅速放大,朝着她直冲而来。 顾青栀,不,从此以后是沈羲和。 浑身乏力的她,在生死一刻爆发出了力量,迅速翻身,朝着一边游过去,高空坠落下来的东西太快,她才刚刚游了一点距离,身后“砰”的一声重物砸落。 飞溅起来的水花和巨浪朝着她冲击而来,让她背部生疼,同时喉头一腥,她发狠咬下舌尖,用疼痛逼退头晕眼花,借助这股冲击力,游向岸边。 很快就抓住了岸边的石块,粗喘着气,咬牙爬了上去,一上岸她就瘫倒,大口大口喘气。 好一会儿,喉头和心肺的刺痛才缓解,一阵风吹来,寒凉之中伴随着一股别样的清香拂过她的鼻息,这种香气十分独特,擅长调香的她,几乎是嗅过百花,可这种香味却是首次嗅到。 她费力支撑着眼皮,就看到面前是一种状如同心带,翠绿欲滴,交织处有红色花蕊之物。 她艰难伸手抓住,几不可闻呢喃一声:“仙人绦……” 浑身力气抽干,再也抵不住黑暗的吞噬,阖上眼帘之前,似乎看到不少人朝着她这边奔来。 “郡主!郡主!” 清晰听到焦急的呼喊,沈羲和才彻底放任自己昏迷过去。 …… 酸涩苦辣的汤药灌入口中,沈羲和真的很想拒绝,但灼痛的五脏六腑容不得她任性,配合地喝下去,冰冷的腹部总算有了些许暖意,一碗汤药喝尽,她才有了些精神睁开眼。 入眼的是桃花缠枝窃蓝丝罗帐,暖香融融,点的是木香、乳香、阿魏脂等调和的合成香,具有化浊截瘀痰和活络通脑经的功效。 一念划过,沈羲和才惊觉自己嗅觉竟然如此敏锐!
第4章 唯有沈羲和 “郡主,可算是醒了。” 沈羲和的惊愕,被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散,她转眸看着侧身高喊“珍珠姐姐”的人。 只是一个侧脸,她也知道这是她一个二等丫鬟——紫玉。 她嘴里的珍珠姐姐,是沈羲和两个一等大丫鬟之一,也是她奶娘的亲女儿,和她襁褓中就一起长大,另一个大丫鬟玲珑就是推她下船的人,是五岁就被买入王府,极其得她欢心之人。 珍珠因着沈羲和娘胎带出来的不足之症,自幼学医,大步而来先给沈羲和诊脉,感觉到沈羲和脉象渐有平稳之势,才松了口气,关切地看着沈羲和:“郡主可有何处不适?” 沈羲和摇了摇头,她也通晓一些医理,知道此刻体内的疼痛非一朝一夕能够全部缓解,她嘶哑地问:“玲珑呢?” “郡主,玲珑姐姐也跳下船去救你,此刻还未寻到……”说着,紫玉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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