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深长说了句之后,萧长卿心里对萧长彦深表同情。 他能够看穿,是因为他早知道萧华雍的真面目,而他能够知道萧华雍的真面目,除了一开始游移不定的猜测,还要归功于萧华雍自己主动露出来给他看。 萧长彦比他惨,是在于他被迷惑了。 不,不仅仅是萧长彦被迷惑了,是所有人都被他们夫妻二人迷惑。 盖因沈羲和表现出来的野心、聪慧和智计,她足够强硬且令人胆寒的手腕,加上萧华雍刻意的收敛,完美地将萧华雍遮盖住。 没有人会觉得理智强盛,杀伐果决的沈羲和,会被儿女情长牵绊,就会下意识去想,如同她这样的女郎,会选择嫁给萧华雍的原因。 她如此聪慧缜密,既然选择了嫁,那就是笃定一切在她的掌控之中,萧华雍就是她想要的那个命不久矣,会给她留下一条更为顺畅之路的人。 尤其是西北沈岳山诈死一事之后,人人都知晓沈氏背后有个能够令人想“死”便“死”,想“活”便“活”的大医师,通天手段能够骗过一城的郎中。 既然有这样的人在手,萧华雍绝不可能是装病,否则逃不过沈羲和的眼睛。 或许有人会想,萧华雍与沈羲和是达成某种协议,互惠互利。 但沈氏一族的烈火烹油打消了这一点疑虑,除了切身体会过情爱滋味,甚至自己也愿意为妻子牺牲一切的萧长卿,只怕没有人会相信,若萧华雍当真是伪装,是韬光养晦,沈羲和如此聪睿之人还敢与虎谋皮? 顺着沈羲和来想,萧华雍就的确是个命不久矣,却又痴恋于她,比她当做踏脚石的小可怜。 然而,有几个人能够想到,萧华雍是个并不比沈羲和更好对付之人呢? “多谢信王赞誉,也愿信王殿下早日再结良缘。”沈羲和坦然接下萧长卿的赞誉,好似浑然不知他的弦外之音。 “小王告辞,太子妃与太子殿下若有吩咐,遣人来告知便是。”萧长卿抱手一礼。 沈羲和也没有挽留,目送着萧长卿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折身回了卧房,拿起了水壶为屋子里的盆景洒点水,她有点想她的平仲叶盆景了,只是这次来登州,路途曲折,多处马车不能通行,许多东西都没有带着,还有她的短命。 浇完水,沈羲和望着窗外的雨打芭蕉兀自出神。 几间屋子相隔,萧华雍听完萧长彦对登州大致事情的交代后,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才道:“八弟在登州数月,自是比为兄更知登州情形,你我兄弟合力,早日还百姓安居之所。” 言下之意,虽然不让萧长彦名义上主管赈灾之事,但实际上却仍旧让他干预。 萧长彦听了之后,忍不住眸光浮动,看着又低头饮茶的萧华雍:“十二弟偶然提到过太子皇兄,说到皇兄对皇嫂用情至深,今日倒是令弟弟开了眼。” 萧华雍唇角笑意渐浓,眼底也有温柔的碎光闪烁:“呦呦年幼,坦率了些,八弟多担待。” 他提起沈羲和,就似提起了一个珍宝,言语间是维护,甚至连语气都透着柔情和宠溺。 坦率? 萧长彦唇角抽了抽,这得是多瞎的眼,才会觉着沈羲和坦率? “皇兄,容臣弟放肆一回,皇嫂之心,昭然若揭。” 面上的柔情一扫而空,唇畔的笑意刹那收敛,萧华雍沉眸看着萧长彦:“慎言。” “皇兄……” “大雨未歇,又有百姓鸣冤,想来你应是还有诸多事待办,莫要耽误正事,孤今日便不留你。”说翻脸就翻脸,直接下逐客令。 萧长彦也发现自己言语有些过了,他与萧华雍称不上亲近,不应该与萧华雍说这些:“臣弟告退。” 等到萧长彦离去,萧华雍这才起身,步伐稳健,大步走向卧房,正好看到沈羲和半倚着高椅,单手托腮,望着窗外滂沱大雨出神。 她眉目沉静,面如白瓷,连一侧的插着花的玉瓷都失了光泽,精致的香炉,香烟缭绕,拂过她姣好的脸庞,让她美得有些不真实,仿佛会随着一阵香雾消失不见。 萧华雍疾步走到她的身侧,握住了她的肩膀,温热的触感,才让他的心落到实处。 他总觉着自己没有抓住她,她虽是可能离他而去,在她这里他从来是紧张与忧虑,甚至不自信的人。 “骗完人了?”沈羲和偏头就道。 萧华雍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呦呦竟是这般看我,我竟然是个骗子。” “看来太子殿下缺了一些自知之明。”沈羲和也不知何时起,她会很随意地与萧华雍反唇相讥。 关于沈羲和的方方面面,就没有萧华雍不喜的一面,他深叹了口气:“我要真能成为呦呦眼里的骗子,倒也还好,只可惜与呦呦朝夕相处如此之久,我竟是还未骗取呦呦芳心。” 又开始没有正行,沈羲和这会儿没空与他闹:“景王看似沉稳顾全大局,没有丝毫锋芒,实则心思活络,你我方才的戏,他未必全信。” “信也好,不信也罢,他还能如何?”萧华雍脚步一转,坐到了沈羲和对侧隔着案几的椅子上,偏头向沈羲和这一方,“无论是他信不信,接下来都是让你肩负起百姓的衣食。” 其实都不用萧长彦怎么推波助澜,整个登州的情况,萧华雍都摸清了,差不多已经到了需要救济的时候,萧长彦能够这么爽快退让,其实也是有要将烫手山芋扔掉的心思。 自然,也有萧华雍安抚得当,否则哪怕他心里迫切不已,还是会装模作样据理力争。 沈羲和掏出一份折子,递给了萧华雍:“早已备好。” 这是一封请命折子,请朝廷支援,朝廷现在也填不了这个窟窿,不过沈羲和写好了如何呼吁各地义士救助登州之法。 用的是萧华雍的字迹,沈羲和的口吻,在陛下面前坐实萧华雍只是她手中的用具之名。 萧华雍含笑接过,眼中浓郁缱绻的柔情似是要溢出来。 他拿天下之人为棋,却甘愿成为她手中之子。
第647章 萧北辰,你真是个奇才 “殿下,如何?”萧长彦回到县衙,幕僚连忙迎了上来。 萧长彦转身坐在上位,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盏,剑眉星目,沉稳肃穆:“太子妃行事,一如在行宫与陛下争锋相对,毫不遮掩。” 沈羲和明目张胆要从他手里接过赈灾之责,萧长彦不明白她这般做的目的。能够进入文登县的路基本全断,就连沈羲和他们都是破费波折,绕了不少山路,全程徒步而行之处极多。 要运送大量的粮食、药材与布匹等物根本是天方夜谭,文登县整个县所盛之物,维持不了百姓度过五日,这雨哪怕是明日停了,后面的四日去开路,也来不及。 更遑论萧长彦觉着这一场雨短时间内是不会停歇,沈羲和怎会看不到这一点?偏生要这个时候把这个烫手山芋接过去,反而给他一个及时止损的大好时机。 要知道他来这里就没有病死饿死一个百姓,这会儿沈羲和把烂摊子接过去,一旦后续供应不足,所有罪责都是沈羲和一力承担!而他永远是那个有功之人! “这……”听了萧长彦将方才发生之事细细道来,幕僚也傻了,他也完全不能相通沈羲和为何如此作为,“除非……太子妃能变出整个文登县的供应。” “变?”萧长彦宛如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面色极其不屑。 他至此已经数月,不止文登县,整个登州基本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除非这位太子妃有通天之能,否则绝对无法解决接下来要面临的危难之局。 幕僚也不信沈羲和能够变出来,否则岂不是妖物? “信王殿下是何态度?”幕僚转而问道。 “五兄好似置身事外,始终不置一词。”萧长彦回想了片刻后道,“他未曾阻拦太子妃,就连太子竟然也帮着太子妃。” 这就更让萧长彦一头雾水,萧华雍他暂且不做评价,萧长卿肯定是明白现在揽了赈灾这个活计,是怎样的后果,可他竟然不发一言。 难道沈羲和当真有这通天之法?早已经告知萧华雍和萧长卿,才会促成如今的局面? 想到这里萧长彦坐不住了,搁下茶碗,站起身吩咐:“去将舆图取来。” 他要好生看一看,是否他真的有疏漏之处。 要是沈羲和真的运来了粮草,他的罪责便大发了,那些被他压榨赈灾的富户定要联名上书声讨他,这些被他征用了的公粮,少不得日后还要以朝廷的名义弥补回去,才能平息民怨。 他这是给陛下出了一道大难题! 萧长彦仔细研究了整个文登县乃至周边的路线,确定是不可能还有路能够大量运送东西,才松了口气。 “你去将县内粮食药材等物的储存数量散步出去,再把太子妃对我借富户周济百姓之事不满,借此令我不可再干预赈灾的事儿也让他们都知晓。”萧长彦吩咐, 幕僚眸光一亮:“诺。” 萧长彦在煽动百姓给沈羲和施压之际,萧华雍上奏的折子也誊写到了布卷上,绑在了宫里的信鸽上,现在文登县想要递消息,还真只能靠着信鸽。 信鸽的速度也极快,当日就递到了祐宁帝的手上,祐宁帝看了之后面不改色,沉吟了片刻就召集了几位大臣。 沈羲和要求陛下下旨,以仁义之名,昭告天下,为登州解难,筹集粮食、药材、布匹等物,这个法子祐宁帝倒是很满意,因为国库已经拿不出赈灾之物。 家国兴亡,匹夫有责。 世间不乏仁义之师,祐宁帝倒也没有觉着如此是令朝廷蒙羞,毕竟朝廷已经援助了登州一次,朝廷也不能挖干来供应登州。 祐宁帝可以带着文武百官先做出表率之举,如此一来筹集物资不难,难得是要如何运入文登县? 萧华雍的来信未曾言明,但既然他敢提出要东西,自然不敢让这些东西打水漂。 祐宁帝也研究了一番舆图,终究是想不出法子,抱着一份期待之心,想看看沈羲和的能耐。 是,沈羲和的能耐,这份奏疏虽然是萧华雍递来,但字里行间全然不是萧华雍的行事作风,不止祐宁帝,就连相继浏览了一遍的几位大臣,以崔征为首,都觉着这是那位东宫妃的手笔。 这才刚拿到后宫大权,就迫不及待要给东宫增添声望与民心。 人人心思各异,沈羲和与萧华雍一早便离开了府邸,谁也不知他们的去向,就连被萧长彦煽动聚集而来,想要求个说法的百姓,也只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太子妃与太子殿下外出为他们筹集粮食去了。 “这里……”沈羲和站在山脚下,四周平坦,这一路来他们是坐了马车,他们还在文登县内,灰蒙蒙的雨幕之后高山的轮廓若隐若现,两山相隔甚远,中间是一条宽大的河流,因着连日下雨,河流翻涌湍急,能够听到涛涛怒吼之音,声势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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