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毕,她正在房中用着早膳,听见门外有叫嚷声,跑过去开门一看,两个人被绑的螃蟹一般正跪在门口。 旁边站着的汉子见她出来,一个扫堂腿过去,二人齐整地爬在地上,“让你们乱叫!吵到小姐吃饭了!” 唐棣一摆手,那汉子退去一旁,躬身道:“小姐,这两人是今早小的在山下抓的,说是要去萼州东城门刺探军情,庄主让给小姐送来,请您处置。” 这二人被束着双手,挣扎了半天才重新跪在地上,垂着头,哆哆嗦嗦地不敢看她。 唐棣眼珠一转,半蹲下身,问道:“你们两个打哪来的?” 质问中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顿时让二人放松了不少,壮着胆子抬眼,见她面容娇美,一双眼睛灵动逼人,虽然带着几分审视,不容轻慢,但比起唐玉山那种泰山压顶的气势让人舒服太多了。 二人立马磕头求饶,“大小姐明鉴,我们是从武州来的探子,只是去萼州刺探军情,绝非与从栖山为敌,求您放过我们吧!” 唐棣打量着二人,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她自幼被杨君兰当做大家闺秀抚养长大,诗书礼乐学了个遍,雅然的书卷气息并非没有,只是骨血中自带的痞性难以掩盖,尤其是在从栖山上,时不时显露出来。 杨君兰不准她舞刀弄枪,认为有失小姐身份,她便跟着唐玉山去练武场看弟兄们操练,他与手下议事,她时常在一旁听着,久而久之,军中之事便略知一二。 她慢悠悠站起身,双手负在背后,扬着脸瞟向那汉子,“放了他们。” 汉子还以为听错了,楞了一瞬,刚要开口,唐棣眉间一挑,上前一步,“从栖山庄与武州并无恩怨,他二人非敌非友,不放他们回去,还要留他们吃饭不成!” 那汉子见到二人摇尾乞怜的熊样就来气,本不愿就此放了他们,但唐玉山有令,这二人全凭唐棣处置,他不敢违抗,弯下腰粗暴地替他们松绑,拽得二人前仰后合几近摔倒,扔下麻绳,拎着二人的衣领朝山下走去。 唐棣看着他们的背影,眼角含笑。 离善朴,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要见面了。 她转身回房,遣侍女葫芦悄悄去打听杨君兰这会儿是否在山上,心不在焉地用了几口早膳。 不一会儿功夫,葫芦回来木木地禀报说夫人去了钱庄,晌午过后才回来,喜的唐棣立马放下碗筷,脚步轻快地朝浩风堂跑去。 浩风堂门前的庭院里,唐玉山手中一把长刀武的虎虎生威,远远瞧见唐棣跑来,忙把刀收在身侧。 “爹,我想要下山去!”唐棣拽着爹爹的手臂摇晃着。 唐玉山一副了然的神情,大笑一声,手中长刀抛向占五,拉着唐棣进了浩风堂,与她同坐在梨花椅上。 “那两个孬种呢?” “我放他们回去了。” 唐棣把下巴搭在唐玉山的肩膀上,含笑的双眸灿若星辰,唐玉山面色淡然,接过侍从递过来的茶盏一饮而尽,没有丝毫意外。 “爹,你一向不喜欢武州那个姓马的,我们放那二人回去,表面不与他敌对,说不定能钓到大鱼呢!” 唐玉山往扶手上一歪,搂着唐棣靠在他身上,眼中满是笑意,“哪条鱼?姓离那小子?” 唐棣也不答话,缩在唐玉山怀里笑出声来。 “下山去吧,早点儿回来。” “知道了!” 说话间,唐棣一溜小跑出了浩风堂,回到房中拿起油纸伞,骑着马奔山下而去。 前朝覆灭后,各地战火纷乱,尸横遍野,离川海不忍萼州百姓受苦,几年来严防死守,避免大动干戈,百姓生活虽不及太平盛世那般富足,但尚可平安度日。 街上店铺林立,沿路上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妇女提着篮子在街上采买,小孩子在一旁追逐打闹,整座城充斥着浓重的烟火气息。 唐棣向一位开茶水摊的大娘问萼州刺史府怎么走,大娘一脸欣然地帮她指路,离府与刺史府南北相连,离川海父子时常从离府进出,若要拜访,去离府便是。 “爹爹说离刺史是个好官,看来果真如此!”唐棣牵着马,慢悠悠地在街上溜达,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大娘口中那座两扇兽头大门,门上方高高悬挂着离府的匾额。 “我原以为他们想赶我走才说姓离开的离,看来是我多想了。”唐棣欣喜地上前,门仆迎上问,“姑娘您是?” 唐棣笑脸微微扬起,单手负在身后,“我叫唐棣,找你家公子离善朴。” 门仆微微一怔,他在离府当差多年,见惯了远远守在门外,想要一睹离善朴风姿的妙龄女子,但找上门来的,这还是独一份。 离川海虽廉洁爱民,但寻常百姓惧怕官威,只敢仰望不敢上前,这姑娘大大方方,没有丝毫怯色,想来并非一般女子。 “您稍候。”那门仆转身进门,片刻功夫出来,躬身回道:“姑娘,请随我来。”说着接过她手中的缰绳,唐棣解下系在马身上的油纸伞,脚步轻快地跟着门仆入府。 府内建筑古朴雅致,庭院中满是高大的梧桐树,一派清冷傲然之气,绕过一座假山,后面便是离府的书房,门口站着的侍从躬身掀起帘子,“姑娘请。” 书房内,离善朴正执笔写字,一身水蓝色的衣袍更显飘逸出尘,他闻声抬头,目光清澈淡雅。 唐棣手中握着伞,脸颊微红,昨日在从栖山下,她并未告知离善朴她的姓名,见他没有半点诧异之色,问道:“你知道是我?” 门仆入内禀报说唐姑娘求见时,离善朴便猜到是在从栖山下向他借伞的姑娘,只轻轻一笑,“姑娘请坐吧。”轻托衣袖,将手中的湖笔置于笔搁之上。 唐棣把伞放在身后的小几上,坐下打量起这间书房,墙面空空,宽大的书架摞满书籍,书案上除了文房四宝和玉石镇纸外,没有任何摆设,房中飘散着墨汁的香气,清雅幽静,却略显沉闷。 离善朴让侍从给唐棣上茶后就静静地坐着,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与年轻女子单独相处,然而上次的经历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宝贵经验,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唐棣灵动的目光从书案移至离善朴俊美的脸上,从栖山上并非没有容貌出众的男子,但都似唐玉山那般野性豪放,这样温润淡雅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瞬间明白了那堵冷面人墙为何把他护的严严实实,这等人物若是遇上个强悍的女土匪,还不被生吞活剥了! 女土匪?唐棣在心里暗自发笑,灼热的目光盯着离善朴看了半晌,直盯得他睫毛微微下垂,目光闪躲。 唐棣原本还脸颊发烫,见到离善朴局促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身体前倾,两只手肘搭在书案上,故意歪头看着他,“离善朴,你耳朵红了。” 一阵沉寂过后,离善朴终于开口,“姑娘……找我有事吗?” 唐棣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说,忙收敛了笑意,“你可知道武州的马本初?” 离善朴淡然点头,唐棣站起身道,“从栖山的弟兄今早在北面山口抓了两个可疑人,说是武州派来打探萼州军情的,所以我就来了。” 说完,留心观察着离善朴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异样,坐回到椅子上,“你早就知道?” 离善朴摇头,“只是预料到马本初会有此举,多谢姑娘相告。” 唐棣得意地扬着脸,身体往前凑了凑,“若是你抓到这两个探子,会如何处置?” “我会放他们回去。”离善朴不假思索地回道。 唐棣惊喜地站起身,素手一挥,“你我不谋而合,我已经放他们回去了,这就叫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离善朴顿了顿,清澈的眼底隐有波动,手指不自觉地捏了捏袖口,“姑娘是从栖山庄的人?”他早已猜到,只是随口一问来掩饰内心的起伏。 “嗯!”唐棣重重地点点头,说起从栖山庄,她的话匣子彻底关不住了,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双手负在身后,悠闲地踱着步子,从山上的四时风光,到山庄内的美食、建筑、匾额上的题字及出处,足足说了两刻钟。 离善朴饶有兴致地听着,没有言语,直到唐棣抿着嘴,伸手摸了摸上腹,“离善朴,我饿了。” 离善朴征了一瞬,嘴角扬起,清俊的眉眼愈发夺目,吩咐侍从去准备午膳。 午膳?唐棣跑去窗边向外望,红日正当空,她急着下山,早膳只吃了几口,本以为因此才会腹中饥饿,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晌午了。 葫芦说杨君兰晌午过后便要回来,她眉间一紧,“离善朴,我该回家去了,过几日再来看你!”还没待他说话,她已经转头跑出门外去了。 离善朴起身行至书房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背景,目光中透着柔和的笑意。
第5章 情愫 正午过后,离川海的官轿在离府门前下落,这日休沐,他仍一大早亲自去军中巡视。 自从离善朴放弃进京为官,留在他身边协理军务起,军中大事他都会与儿子商量,这两年渐渐把萼州军都交由儿子统领。 马本初两次来犯,表面是离川海坐镇城门楼上指挥作战,实则是离善朴与军中主将商讨,已经定好了退敌之策,有儿子代为操持着军务,离川海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可现如今周边战火四起,各路诸侯纷纷抢占地盘,萼州渐渐成了孤城,独自坚守的日子不知能持续多久,他必须要早作打算才好。 “今日可有贵客到访?”离川海撩起衣袍前摆,大步跨入府门,声音低沉肃穆。 门仆躬身扶了一把,“贵客到不曾,只有一位姑娘上门来找公子。” “姑娘?”离川海神情诧异,“哪家的姑娘?” “小的不知是哪家的,只知道她叫唐棣,在书房跟公子聊了半个多时辰,刚离开不久。” 午膳过后,离善朴坐在梧桐树下的凉亭里品茶,远远见到离川海回府,起身相迎,“爹,可用过午膳了?” “用过了。”离川海在他身旁坐下,凉风习习,激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见儿子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袍,关切道:“入秋了,出来多披件衣裳。” “是,儿知道了。”离善朴轻声应着,他虽自幼苦读,没有学过武功,但毕竟出身将门,年少时得空便随父亲去军中跑马打桩,看起来儒雅斯文,实则身子并不弱。 离善朴起身为父亲倒茶,递到他手边,“军中一切还好吧?” “一切如常”,离川海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萼州今后何去何从,是时候该做个决断了。”他望着满院子的梧桐,眉眼肃重。 “今日家中有位姑娘到访?”离川海看向儿子,冷肃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是”,离善朴点头,“那位唐姑娘是从栖山庄的人,今早在山下捉了两个武州的探子,来萼州东边刺探军情的,她特来告知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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