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过后,她坐在窗边的桌前,翻着那本压在箱底多年的药典。 以往这类医书她碰都不碰,自从读了离善朴送她的《伤寒集》,发现医书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枯燥。 再看这本药典,里面阴阳五行相生相克,蕴含着无数的大道理,连药材的名字都起的唯美动人,对医书渐渐有了些兴趣。 一直看到晌午才放下书,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窗边的沉香盒子摆弄了一会儿,才想起唐武一早的神情有些怪怪的。 那家伙为何见到她就跑?不用说,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她穿上小袄,拉开房门,负着手一路向唐武的卧房走去。 刚走到距离唐武卧房不远的门廊处,唐棣听见身后传来占五的声音,回头一看,见是占五引着一个瘦弱的男人过来。 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宽大的帽子遮住眉眼,这个人她见过,是醉春楼婉娘的弟弟阿富。 占五上前拱手,“小姐,阿富兄弟有事来报,庄主去后山看弟兄们操练去了,小的便带他来见小姐您。” 唐棣猜到必定是醉春楼得了什么密报,顾不得回房,带着阿富和占五二人径直走向唐武房中。 唐武正趴在地上鼓捣着暖炉,把桌上堆积成山的南瓜子皮连同炭块一起扔进暖炉中,弄得满脸满手都是灰。 听见门外唐棣唤他的声音越来越近,噌地站起身,两步窜出门外掩上房门,举高了双手,魁梧的身子像座小山一样挡在门前,眯着细长的眼睛,冲着唐棣嘿嘿傻笑。 唐棣急着听醉春楼的密报,没好气地道:“让开,借你地方用用!” 她从唐武的腋下推开门,瞬间傻了眼,榻上、地上到处都是南瓜子,全然没有能坐的地方。 唐武忙溜进门,用衣袖在榻上猛拂了几下,南瓜子哗啦啦散落了一地,他站在一旁摸摸脑后,看着唐棣一脸尴尬。 唐棣无奈摇头,双手将他推出门外,关上门,勉强在榻上坐了。 阿富摘去帽子,上前躬身道:“小姐,昨夜朱锦融来了雅间,还请了一个人进来,小的在隔壁听着,他称呼那人叫余大人,要挟他去小离大人身边打探萼州的军粮存放在何处。” “听说刺史府来了个姓余的,专跟小离大人过不去,应该就是此人了,小的不敢耽搁,就一大早出门赶来山上报信。” 自从爹爹决定站在萼州一边,唐棣已经许久没有听阿富禀报过朱锦融的异样,前些日子听爹爹说起马本初大败湘南军,看来朱锦融是想暗地里收买姓余的做内应,准备对付离善朴 。 离善朴从未跟她提起过刺史府内的事,她心中不解,这姓余的究竟是何来头,竟然敢跟离善朴过不去? 占五见她神情疑惑,将余望言奉梁王之命来监视离善朴,还上山来讨好唐玉山,被唐玉山怒斥着赶下山的事说了一遍。 唐棣这才知晓,她养伤那几日,从栖山竟然来过这样一个不速之客。 她让阿富把朱锦融和余望言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说给她听,幽黑的双眸一转,俏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如此说来,这姓余的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第49章 失望 简单用过午膳后,唐棣叫唐武陪她一起去离府,唐武本就惧怕官府,前几日被离府压抑的气氛吓到,想到要去离府就打怵,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但他弄湿了离善朴送给唐棣的盒子,心里发虚,怕惹恼了唐棣,只得陪着她下山去。 唐棣一心沉浸在马上就要见到离善朴的喜悦当中,早把唐武一早的奇怪神情忘得一干二净,二人从南面石阶下了山,快马奔萼州城而去。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酥酥软软,二人牵着马走到离府的大门口,四个大红色的兔子灯笼仍高高地悬挂着。 唐棣仰着头笑望了半晌,才负着手上前,门仆瞧见她忙躬身道:“唐姑娘。” “嗯,我找你家公子离善朴。” 泓澄已有吩咐,若是唐棣来了,不必通报,直接请她去进府见离善朴即可。 门仆正要迎她进去,瞥见不远处的唐武,顿了顿,思索着是让他与唐棣一起进去,还是应该先通报一声。 唐棣扬着脸,眉眼弯弯地抬手向身后一指,“他是我表哥唐武。” 门仆微微一滞,心道唐姑娘这样的容貌气韵,这粗野汉子哪有半点像她的亲戚。 换做旁人怕跌了身份,躲他都来不及,唐姑娘提起他还这般笑吟吟的。 这样的性子,难怪公子喜欢她,赔笑道:“还请您在此稍后,小的去通报一声。” 门仆转身进门,唐武牵着两匹马往离府门口挪了挪,蹑手蹑脚地凑到唐棣身后,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没见到那日手持长.枪挡住他的两个侍卫,又有唐棣撑腰,渐渐放松下来。 一盏茶功夫,大门敞开,泓澄拱手上前,“唐姑娘,公子正在刺史府内堂忙些公事,请先随属下到书房用些茶点。” 唐武瞧见这位老熟人,登时忘了拘谨,笑嘻嘻地上前,一拳打在泓澄肩上。 泓澄正当值,冷眼扫向他,没有言语,躬身请唐棣进门。 唐棣不需要泓澄带路,悠然向离善朴的书房方向踱着步子。 唐武听说离善朴不在,探头一看院子里又没什么人,越发放的开,进门后一把搂过泓澄的脖子,嘴里嚷嚷着,“上次在梅林里爷爷和你还没决出胜负呢!” 泓澄皱着眉推开他,拽了拽衣襟,压低了声音道:“唐武,这里是离府,你放尊重些!” 唐武双手抱在胸前,对着泓澄翻了个白眼,“切,爷们家的,跟个丫头似的!” 唐棣听见二人的嬉闹声,转过身倒退着走,眉眼含笑地看着二人。 泓澄气得牙根痒痒,狠狠地瞪了唐武一眼,他毕竟是唐棣的表兄,又是在唐棣面前,不管他怎样无理也只能让他三分。 唐武无意间瞥见东西厢房所有的窗子都开着,窗边的人都穿着与泓澄同样的衣袍,只是颜色比他略浅些,各个手中握着长剑,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不好意思再胡闹,跟在泓澄身后捅了捅他。 “哎,你家侍卫怎么都跟鬼魂似的,不知道啥时候冒出来的,吓爷爷一跳!” 泓澄回身一巴掌打在唐武的手腕上,“他们人多,我怕他们惊扰了公子,每隔半个时辰才准他们轮流出来巡视一次。” 唐武揉着被泓澄打的发麻的手腕,嘴里嘀咕着,“那么大的人了还惊扰!你家主子坐月子呢?” 泓澄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不再理他。 唐武自觉没趣,双手垂在身侧,边走边悄悄向两旁的厢房内张望。 书房前,泓澄推开门请唐棣进去,唐武正要跟着,被他揪着脖领一把拎出来,“公子的书房,旁人不得入内。” 唐武瞪着细长的眼睛刚要开口,泓澄强行将他塞进旁边的耳房内,把中午没吃完的半只烧鸡给他吃,堵住他的嘴。 书房的陈设与以往别无二致,桌案上除了文房四宝和镇纸外再无其他,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过,一旁的小几上放着刚刚煮好的茶,还有一盘各色的糯米点心。 唐棣端起茶喝了一口,绕过书案坐在离善朴的椅子上,瞟见一旁书架上最显眼、抬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放着一支信封,上面还有她亲手画的兰花。 上次她易容成章兰茵的模样进书房,只留意到插着红梅的瓷瓶,全然没注意到这支信封。 她打开来一看,正是她模仿离善朴的笔迹写下的“我不该伤害了唐姑娘,我是块木头,我错了。” 这样捉弄他的信,他竟然还当做宝贝一样留着,唐棣心下一暖,笑的明媚灿烂。 她轻轻把信收好放回原位,站起身浏览了一遍书架上的书籍。 除了圣贤书外,绝大部分都是医书,还有萼州城的各类公文,她抽出一本药典,一边吃点心一边细细读着。 离善朴与众将领集议过后,脚下生风一般由刺史府的后门赶回离府。 自从他前两日托唐武带沉香木盒给唐棣,便迫切地想见到她收到礼物后惊喜的表情。 唐棣今日跑来找他,一定是被他的心意感动坏了,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叫他木头了。 离善朴笑意晏晏走到书房门口,脚步顿了顿,有些激动地推门进去。 唐棣抬眼望着他,明艳的俏脸给整间沉肃的书房添了一抹亮色,“你回来啦!” 她神色如常,并没有像离善朴想象中的那样,恨不得扑上来抱住他。 离善朴脸上的笑意敛了些,走到书案边坐下,澄澈的目光打量着唐棣的神情,忍不住问道:“我送你的盒子打开看过了?” “看过了,盒子我收起来了。” 既然看过了,不该这么平静才对。 离善朴有些不解,轻声追问道:“那里面的东西呢?” “我吃了,味道很好呢!” 吃了?离善朴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唐棣。 她满腹诗书,不可能不懂得红豆乃是相思之物,怎么会给吃了呢? 他第一次如此主动地表达对她的爱意与思念,难道她竟丝毫没有感受到? 离善朴不由得有些失落,轻垂着眉眼。 不会的,她应该是懂得他的心意的,只要她喜欢,吃了也未尝不可…… “你怎么了?” 唐棣见离善朴半晌没有言语,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事”,离善朴回过神来,木然扯了扯唇角。 “我正有事要跟你说呢。” 唐棣两只手臂交叠在身前,半趴在书案上,歪着头看着离善朴,“还记不记得醉春楼里的风水宝地?” “嗯。”离善朴轻轻点头。 “晌午前阿富来跟我说,昨夜朱锦融在雅间里见了一个姓余的人,给他七日限期,让他帮着打探萼州军粮的屯放之地,说事成之后给他五千两银子,把他引荐给马本初,还留了信物。” 离善朴眸中一紧,神情肃然凝重,“余望言昨夜果真是去醉春楼见了朱锦融。” 唐棣陡然坐直了身子,“你知道?” “嗯,前几日唐武来告诉我,说瞧见余府的侍从与朱锦融在一起,还收了贿赂,外面传言余望言与我有些过节,朱锦融或许因为这一点,想拉拢他做内应。” 离善朴甚是不解,余望言仆役出身,对军中之事完全不懂,集议时曾闹出不少笑话,即便是把军中的机密要件算摆在他面前,他都未必看得懂。 朱锦融到底对他了解多少,为何会认定以余望言的心智谋略,能够在七日之内从他这里盗得机密?究竟是不是马本初授意的? “你今天怎么了?又在想什么呢?”唐棣抬起手指戳了戳离善朴的肩膀。 离善朴柔和的目光看向她,只见她微仰着头,眼中浮现出一抹从容自得,轻声道:“看你这副样子,可是有了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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