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本初大败而归,他的那一点“功劳”也不复存在,武州怕是去不成了。 离善朴前几日没有动他,一定是想等收拾了马本初之后再来收拾他。 他吓得浑身发冷,想逃离萼州城一走了之。 挣扎了良久,终是不甘心放弃司马的身份,抓住离善朴私自出兵的把柄,提笔给李宏图写下密信,派人连夜送进京城。 深夜,他越想害怕,若是李宏图不惩治离善朴,反而褒奖他退敌有功,离善朴再去李宏图面前参他通敌,他怕是性命难保。 余望言扯过被子盖在头上,干瘪的身子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想起朱锦融恨的咬牙切齿。 “姓朱的,我如今的境遇都是被你害的,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跟你算清这笔账!总有一天……”
第58章 八卦 萼州城外,马本初担心离善朴派兵来追,带着一群残兵败将连夜向南逃窜,直到逃出八十里外才勉强松了口气。 人群中各个满身污血,疲惫不堪,马儿脚力乏尽,发出丝丝的哀鸣声。 马本初征战多年,吃过不少败仗,以前也曾两次强攻萼州未果,可这次不同,打的他丢盔卸甲,遍体鳞伤的是他从未放在眼里的读书人,黄口小儿离善朴。 他无法承受这样的挫败,颓然趴在马背上喘息着。 副将护着马本初拼杀出来,险些丢了性命,顾不得以下犯上,气喘吁吁地吵嚷起来。 “将军,末将早说朱锦融那厮靠不住,定是他勾结了离善朴那小子,把咱们给卖了!” “对!将军,杀了那个姓朱的!杀了他!” 众人一肚子怨气骤然爆发,不管平日里与朱锦融有些交情的,还是看他不顺眼的,都一股脑地把矛头指向他,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来洗血惨败的耻辱。 马本初的怒火直冲头顶。 收到密报时他大喜过望,还给了朱锦融十万两银子,他又气又悔,双手紧紧地攥着缰绳,手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瞬间崩开,血流如注。 当即命人先快马赶回武州,封锁城门,连夜捉拿朱锦融。 朱锦融知道马本初带兵北上,激动的眉飞色悦,盘算着等马本初攻陷萼州之后,仗着功劳先向他索要五十万两银子作为酬谢,再派几个江湖黑.道趁乱进城去抢掠一番。 不管是金钱还是美女,都享用不尽了。 到时候再撺掇马本初尽快灭了从栖山庄,报那十万旦粮食之仇,收了唐玉山那个宝贝闺女。 朱锦融越想越兴奋,一双燃着欲.火的桃花眼烁烁放光。 他苦等到傍晚,终于按耐不住,派手下去萼州打探消息。 天色微明,永平巷的死寂被一阵马儿的嘶鸣声打破。 一个黑衣人冲进院内,将马家军中了离善朴的圈套导致惨败,马本初险些丧命的噩耗告知给朱锦融,惊得他登时浑身颤栗,涌出一身冷汗。 事到如今,说他是被余望言欺骗的,马本初也断然不会相信了,只得趁他回来之前先逃出武州,再去找余望言算账。 朱锦融披上外袍,背起一大包银子,在两个江湖人的护送下,骑着快马向城门狂奔而去。 刚奔到城门口,一大群守城的卫兵蜂拥而上,将朱锦融连同两个江湖人一并捉拿。 清早,铅灰色的浓云低垂着,见不到一丝阳光。 马本初刚一进城,守卫便跪下道朱锦融已经被关押在将军府的大牢内。 马本初面目狰狞,满身血腥,顾不得回府疗伤,直奔大牢而去,见了朱锦融不容分说地一脚踹向他的心口。 “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待你不薄,你竟然串通离善朴来害我!” 朱锦融登时口喷鲜血,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抽搐不止。 他嗜酒好色,身子虚弱的像棉花堆砌的一般,若不是马本初在战场上身受重伤,又连夜从萼州逃回来,身上脱了力,他此时早已经毙命了。 朱锦融缓和了半晌,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掸了掸胸前的脚印,断断续续道: “不是我……将军,是……余望言骗了我……” 马本初丝毫听不进去朱锦融的解释,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怒喝了几句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之类的话便愤然离去。 出了大牢,马本初极度压抑的心情终于释放了些,有了朱锦融这个众矢之的,他总算对死去的将士有个交代了。 江州城内,离川海案头的香炉里燃着凝神香,翩跹的香烟若有似无地飘过他斑白的鬓边。 他看着儿子派人送来的战报和家信,眼角堆满笑意,欣慰地捋着胡子,当即按照儿子的提议上书给梁王,请求带领驻守江州的三万萼州军返回萼州,助儿子一举攻下武州城。 公事安排停当,他手里拈着儿子的家信,半晌舍不得放下。 儿子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他的关切、对唐庄主鼎力相助的感激,更多的是对唐姑娘的爱慕。 以往对于婚姻之事,儿子从不置喙,全都听凭他做主,如今不止为了唐姑娘退了定好的亲事,还写信恳请他去唐家提亲,想来是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唐姑娘相守一生。 离川海对儿子口中的唐姑娘越发好奇,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见见她。 若真是位心性纯善的好姑娘,便成全了儿子的心愿,早日让他与唐姑娘完婚。 离川海提笔给儿子回信,笔尖轻柔地划过纸面,比平日里的劲力十足轻缓了不少。 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没有休息过,为的是能尽快安顿好江州百姓,辞去江州刺史一职,回到萼州与儿子团聚,如今这一日终于近在眼前。 暮色苍茫,梁王李宏图看着御案上离川海派人送来的萼州战报,和陆逢时、余望言的密信神情复杂。 离善朴重创了马本初,无疑是件振奋人心的喜事,却令李宏图越发不安起来。 之前他以为离善朴一介书生,年纪又轻,还被余望言把刺史府搅的乌烟瘴气,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他着实不该小瞧了这位将门虎子。 离川海父子执掌江萼二州,统领萼州军十万有余,再向南攻下的武州,梁国东部和南部皆为他父子二人统辖,一旦动了反叛的念头,必是大患。 他原打算利用离川海来打压他的岳丈陈偲远,却没想到陈偲远在军中的地位未被撼动,离川海的势力也日益壮大,还有他那儿子也不得不防。 如何才能让离川海父子不起异心,安安分分地为他开疆扩土? 李宏图沉思了良久,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离川海出兵一举攻下武州的请求。 想想,再想想…… 他一只手攥拳抵在眉间,满眼疲惫。 绵绵春雨淅淅沥沥,整座从栖山笼罩在轻纱一般的雨雾里。 唐棣趴在窗边的桌案上,手里攥着离善朴送给她的泥人。 战争已经结束三天了,也不知离善朴怎么样了。 她找占五过来,问他萼州的城门重新开启了没,占五忙派人下山去打听,半个时辰后回报说南门还封着,只有东门可以进出。 唐棣喜得眉眼一弯,忙把泥人插回床边,撑起雨伞向唐武房中跑去。 刚刚打赢一场大胜仗,萼州城的百姓欢欣雀跃,街头巷尾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顶着牛毛细雨夸赞刺史大人的英明神武。 有知情的说这次的主帅不是刺史大人,而是刺史的公子。 还有人说亲眼见过刺史公子的,骤然被围在中间,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纷纷问他刺史公子长的什么模样。 那人得意的下巴快要扬到天上去了,落了一脸的雨水,不知道怎么描述,只说刺史公子俊的像画里的人似的。 于是针对离善朴雄才大略的夸赞就此结束,众人开始议论起他的长相来。 “刺史公子的确长得俊,前几年他中了榜眼,刺史大人亲自出城迎他回来的,听说去离府求亲的人都排到城外去了!” “是是,那年我也见了,可把城里的姑娘们激动坏了,一个个挎着一篮子鲜花往他身上抛!” “那年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这几年没见,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 “更俊了!”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人们叫嚷着要跑去刺史府门外,看看刺史公子到底长什么样子,几个年轻姑娘羞红了脸,也犹豫着要不要跟去,可惜没有人敢打头阵,片刻功夫便作罢了。 唐棣撑着伞,站在人群外美滋滋地听了半天。 唐武被淋了一身的雨,抬起手臂在脸上抹了一把,不耐烦地催她赶紧走。 唐棣刚走几步,只听身后一位大娘的声音,“算算刺史公子也不小了,没听说他娶亲的事呢!” 唐棣脚下一顿,又转身溜回到人群边上听着。 “离刺史不让!当年来求亲的全部都给赶走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刺史公子早都定过亲了!” “是哪家的千金?” “不晓得,不过我那天看见他和一个姑娘当街抱在一起。” 此话一出,街上瞬间炸了锅,周围几小撮人纷纷涌上来,足足挡住了半条街,挤得唐棣忙向后退了退,手里的雨伞压低了些。 “快说,那姑娘长什么样?配得上刺史公子不?” “长得跟朵花似的!比花还要艳呢!” “那是!要不怎么入得了刺史公子的眼。” “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真让人羡慕……” 几个年轻姑娘满脸的失落,接连掩面离去。 唐棣不由得羞红了脸,抿着嘴偷笑,从人群中退出来。 只见唐武眯着细长的双眼,嘴角垂着,一脸气冲冲的样子,雨点在他宽大的脸上汇成水流,顺着络腮胡滴在隆起的胸口上。 唐棣被他这副凶神恶煞的委屈模样逗得笑出声来,忙把伞高高举过他的头顶。 “出门的时候天就在下雨,让你带伞你不带,怪谁?” “咱俩下山就骑着马快跑,这点儿雨根本用不着带伞,谁让你站那半天不走的?” 唐武把伞推开,牵起马,不屑地嘟囔道:“啥刺史公子,不就是根酸黄瓜,让他们吹的跟神仙似的!” “什么黄瓜?” 唐棣没有听清他的话,在伞下歪着头问道。 唐武心虚地摸着脑后,不敢再开口。 街口处,两个人架着一辆棕色的马车疾驰而来,冲散了街上聚集的人群,车窗的布帘被风吹的向后飘去。 车轮激起地上的污水,溅了唐武满身的泥点,他脚下顿住,目光追着那辆马车转头望去。 “你怎么不走了?看什么呢?” 唐棣跟着停下脚步,顺着唐武的目光望去,马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余浅那孙子,车里是我偷换玉扣子那个干瘪老头。” 唐武嘴里嘀咕着,牵着马继续前行,“干瘪老头旁边那个黑衣人没见过,看那副德行就不像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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