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回头瞧了瞧隔开净室和寝屋的帘子,往前凑近几步,怕被齐辞听见似的,低声中藏有几分炫耀,道:“自然是世子提的。世子夫人高烧昏迷时,是世子去了夫人那边。世子夫人那洒了还剩些许的露水也是世子怒气冲冲拿走的。” 张二觉着这种事情不该藏着掖着,世子做了就应该让世子夫人知晓,否则憋着不说,当事人永远也不会知道。 冷冰冰的世子好不容易才成的一段姻缘,增进夫妻间的关系,还得靠他——忠心有眼力又聪慧的贴心随扈。 宋樱苍白的唇瓣轻抿,心里莫名一暖,有种说不出的悸动,耳尖不自觉泛起层薄红。 原来是齐辞去郡主那里说的情。 张二又道:“不说了,耽误了些时候,世子还在净室泡药浴,属下还要给世子拿东西进去。” 他将手里衣裳挂在衣架上又去博古架上拿了本兵书。 泡药浴? 宋樱刚解开疑问没了,但新的疑问又接了上来。 “我知道了!”宋樱看着净室帘子掀起又放下,眼底是雀跃的欢喜,“世子在调养身子。” 待齐辞身子调养好,就该履行承诺与她和离了! 欢喜之后,药效上来,宋樱开始犯困,喝了杯温水后就躺下休息了。 * 宋樱醒来身子舒畅多了,乏力的症状有所好转,就是嗓子哑着不舒服,每次咳嗽都像有绳子牵动腹上的肉一样,扯得难受。 齐韫来看望她,宋樱睡醒后回了些元气,靠在床头同齐韫说话,道:“我身子一向挺好,很久没染过风寒了,这次一病竟还烧起来了。现在都不敢咳嗽,一咳嗽就跟上刑一样,。” “生病就是这样,哪哪都不舒服。”齐韫打开食盒,端了一盅雪梨汤出来,“雪梨汤润肺止咳,嫂嫂趁热喝。” 宋樱笑着接过,“谢谢阿韫妹妹。” 雪白的汤盅里装了个完整的梨,汤色清凉,几颗枸杞飘在梨汤上。 梨汤入口,清甜舒服。 宋樱一小勺一小勺舀雪梨汤喝,道:“小小风寒,我养两日就痊愈了,害阿韫妹妹担心跑一趟。” 齐韫摇头,看了一圈屋里,没看见齐辞的身影,便凑宋樱近了些,坦白道:“其实最担心嫂嫂的人还是兄长。” “早上嫂嫂晕倒,是兄长来了母亲这里,才让母亲放了对嫂嫂的刁难。我从来没见过兄长如此紧张一个人。” 宋樱愣忡,心间仿佛有阵暖风飘过,但她却抓握不住一样。 她脸上浮出一抹淡红,不好意思地抿唇低头,手中勺子搅动梨汤,问道:“那世子怎么说的呀?郡主没生气吧?” 齐韫自从宋樱害羞低头那刻起,嘴上的笑就没停下来,“兄长自然是不能明说,将嫂嫂推到风口上。兄长终于开始治腿了,要失去知觉的双腿重新站起来可不是小事,这起起落落的总得要人在旁搀扶着。张二心粗,自然是没有嫂嫂心思细腻。” “晨时我在母亲那请安,得亏兄长这么说,母亲的脸色才好些。” 宋樱抓住重点,藏不住的激动,“世子要医治双腿了?!世子终于想明白了!” 反倒是齐韫有些迷糊了,“一下午时间,兄长没跟嫂嫂说吗?兄长也真是,就喜欢把事情藏心里。”她笑笑,又道:“兄长就是这样,嘴硬,别扭得很,有时候话虽难听,但心是好的,不善表达。” 宋樱低头,有些不高兴。 恐怕不是不善表达,是不太重要,可有可无,可能那是齐辞帮她的一个借口罢了,所以同她说不说都没关系,左右水梨院仆人少,都是齐辞的心腹,就算最后搀扶齐辞的不是她,清河郡主不会发现端疑。 但还是要跟齐辞说声谢谢。 是夜,齐辞回屋,在烛光下看兵书,听了宋樱的一声谢谢,平静地翻了一页书,耳尖有些红,道:“我就是觉得我娘这事不地道而已,她向来如此,你不必记在心上。往后不用再起那么早,也不会再有刁难,安心养病。” 须臾后,他抬头看床上尚有些虚弱的宋樱,抿唇道:“齐韫跟你说的?” “下午齐韫妹妹来送雪梨汤时说的。”宋樱如今更加确实那是齐辞随便扯的帮她挡采晨露的借口罢了,“总之还是谢谢啦。” 谢谢就要当面说出来。 “虽然是借口,但世子需要人搀扶时,还是可以叫我的。” 齐辞手指尚捻了一页书,此刻欲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喉结滚了滚,刚想解释什么,此时报春和张二各端了一碗药出现在屋中,他尚未说出口的话止住了。 宋樱舒展的眉渐渐拢起,端着药叹息一声,一个头两个大,沙哑的声音软软的,“报春,这药还要喝几天呀?” 报春伸出两根手指,劝道:“还有两日的量,世子夫人痊愈就不用喝药了。” 齐辞晃了晃药碗,轻笑一声,“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神气灌药的人,也是个怕喝药的主。” “我才不害怕喝药,我就是嫌药苦。” 宋樱梗着脖子逞能说道,仰头一口气把药喝个见底,比下午喝药时还要爽快。 苦得宋樱皱眉眯眼,幸好报春递来蜜饯解苦。 这蜜饯竟比饴糖还甜,吃一颗就压住了苦味。 宋樱眼睛清亮,笑眯眯道:“这蜜饯好甜,哪买的?多备些。” 张二在齐辞身边等着他喝药,接嘴道:“那可不,属下跑遍……”京城大街小巷,才寻到让世子满意的蜜饯。 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齐辞直直盯着的眼神吓得紧闭嘴巴。
第18章 第 18 章 ◎哭嗝◎ “跑遍什么?然后呢?” 宋樱兴致被勾起来,但张二迟迟没有下文,她忍不住问道。 张二当然不能说他是受世子吩咐跑遍京城寻的最甜的蜜饯。 世子没吱声前,他一个字也不会说。 齐辞晃晃药碗,浓浓的药味随着碗壁晃动弥散在屋子,然后他眼睛眨也不眨饮下常喝的药,将空碗递给张二。 “你可以出去了。”齐辞道。 张二如释重负,端了碗拉着报春麻溜地离开屋子。 报春一路被张二拉到厨房,放下药碗不悦道:“世子让你出去,世子夫人可没让我走,你离开便离开拉我做甚。” “你怎一根筋,世子明显有话对世子夫人说,你傻乎乎杵那里,两人能说什么?” 张二一副什么都清楚明白的表情,对报春说得头头是道,“世子的脾气我最清楚。世子想让人离开屋子从来不会开口,光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寒颤着识趣离开,像今天这样特地吩咐我离开,明显是给新婚不久的世子夫人留好印象。” 屋中,炭火将整个屋子烧得暖烘烘,在惺忪的烛火照映下多出几分温馨的感觉。 宋樱背靠床头,喉咙间的苦涩味早被几颗蜜饯甜味盖住,“世子是有话对我说吗?” 齐辞低头看兵书,否认道:“没有。” 宋樱追问到底,“那为什么张二拉报春离开?时辰尚早,我还想与报春翻花绳打发时间。” 说着说着尚有些委屈。 齐辞没说话,抬眼便看见她鼓着个腮帮子,但看见他后那气鼓鼓的腮帮子又泄气似的慢慢恢复原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齐韫无意间说的那番话,宋樱总感觉齐辞盯过来的眼神和往日不同,她咽了咽嗓子低下头去,下意识拢拢被子。 忽地,宋樱意识到不对劲,瞪大眼睛,急忙掀开被子弯腰穿鞋。 齐辞拧眉,看她慌乱无措的模样,有些想笑,“你做甚?” 宋樱双脚穿进鞋子里,双手不自觉攥住衣角,面色尴尬说道:“我回罗汉榻上歇着。” 她霸占了一天床,难怪感觉齐辞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 齐辞薄凉的唇轻抿,道:“你歇着吧,我去睡书房。” 宋樱愣愣看向齐辞,心道他莫不是生了怜香惜玉之心?又联想道齐辞去清河郡主那里免了她晨起采露的活。 莫不是齐辞喜欢上了她? 宋樱被吓得打了个嗝,她忙捂住嘴。 她有个小秘密,被猛地吓一跳后会不停打嗝不停打嗝,跟点了炮.仗一样。 虽捂住了唇,但欲打不打的嗝声此起彼伏。末了,齐辞将兵书放在膝上,推动轮椅到桌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宋樱看见齐辞主动递来的温水,那凭空腾生出来的猜想似乎得到了印证。 不行不行,齐辞不可以对她动心。她才不要齐辞当她夫君。 又凶,又冷,还……老。 一着急,宋樱打了个很响很响的嗝。她本就因为打嗝不停而尴尬,这下更丢脸了,双手捂住脸背对齐辞,侧着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齐辞素来不喜姑娘哭泣,女子接连不停的哭啼声着实让他头大,但这娇滴滴的哭嗝声竟让他有种想去哄、想给她擦泪的冲动。 从未有过这种冲动的齐辞无措,无措地将杯子放到床边柜子上,甚至为了掩住这莫须有的冲动急着说道:“你哭我也要说,你我的婚约实乃盲婚哑嫁,这婚事我会想办法解除的。” “对了,你也莫要心存嫉妒,我无意你和旁人无关。待我向圣上请旨和离之后,我会自请镇守边关。” 看眼侧着身子埋进被窝的宋樱,齐辞深不见底的眸子往下压了压,“往后我都宿在书房了。” 拨动轮子,齐辞头也不回地离开,手推房门时又顿了顿,“你别哭了,早些休息,好好养病。” 宋樱面颊上还挂着两行清泪,泪眼盈盈看着被关上的房门。 她打了个哭嗝,喃喃自语,“哦,原来是我误会了。” 好丢脸呐。 宋樱两手一抹眼泪,双手捧着脸颊丢人似的把头埋进膝上。 待缓了一阵后,宋樱直起身子,余光落到床头柜上的杯子上。 抿抿唇,宋樱手指伸了又缩,几经犹豫后还是端起齐辞倒来的温水喝了。 双手握住空杯子,宋樱别扭地拧着眉,“嗯,他还算是有一点点……”她伸出手指来比划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别扭说道:“一点点温柔体贴,没让生病的我睡榻了。” 宋樱好久没睡床了,有些怀念,弯腰把刚穿进去的鞋子脱下,忙躺进暖和的被窝。 她不认床,加之还在病中,身子疲乏,躺床上不久便睡着了。 这厢,夜里冷霜降落,寒气宛如被子一样笼罩着长长的走廊。 齐辞还是头次见宋樱哭。 他推着轮椅往书房去,心欠欠,开始后悔适才那话是不是说重了,害她哭得更厉害。 齐辞没打算成婚,他担心新妇是个和母亲一样无理取闹的女子。 昏迷醒来突然多了个妻子,他是万万没想到,同时又庆幸被迫娶来的不是个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女子,能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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