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樱用羽扇掩面,视线被挡住大半,但就是这样,还是在刚下轿时还是被一隅瞥见的这夜色吓了一跳。她心里发紧,咽了咽唾沫,指骨下意识握紧扇柄。 凛冽寒风一吹,红暗烛火下斑驳的树影如鬼魅丛生,树枝摇曳的沙沙声在这一刻好似万千嘶啼,远处还有风吹铃铛声传来。 风吹动喜服衣摆,宋樱从受限的视线中看见露出来的红色绣花喜鞋,几乎是用时,后脊陡然一凉,瘆得慌。 一段红绸突然递到宋樱手中,吓得她险些叫出声来,三魂七魄吓丢了两魄,好在那喜婆在她惊惧时开口说道:“世子夫人牵着,随我来。” 嗓子咽了咽,宋樱压住恐惧,一手握羽扇遮住面容,一手牵住红绸,宛如提线木偶,在报春的搀扶下被带到正堂。 屋中总算是亮堂了,宋樱惊恐的心情渐渐缓了过来,却听见身旁的报春细小的惊惧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事物。 宋樱猜,大抵是她那病秧子夫君病症下面容恐怖,吓住报春了。她莫名由的紧张不安,握着红绸的手更紧了。 宋樱在主婚人的指示下跪下拜堂,流程与她熟知的无异 拜天地,拜高堂,最后再是夫妻对拜。 在搀扶下,宋樱转身与“新郎齐辞”对拜,恰在此时刮起一阵夜风。 风有些大,如刀般凛冽,刮在脸上生疼。 倏地,嘹亮的鸡鸣骤然响起,打破正堂的静谧。 宋樱蓦地愣住,鸡鸣声仿佛是从她对面发出来的。 挪动羽扇,宋樱惶恐的视线略过缝隙。对面的哪是“齐辞”,是胸前绑了红绸花的一只公鸡。她吓得身形一颤,跪在团蒲上挺直的上身本能地往后仰倒,恰被后面的报春撑住。 “礼成,即刻把新娘子送去新房。” 就在此时,侯夫人一声令下,惊慌无措的宋樱被两名婆子挟着出了堂厅,拖拽着往新房去,报春被侯府仆人拦了,没有跟上来。 “世子夫人,如今世子再度昏迷,自然是不能来和您拜堂,就用了公鸡代替。这与您常见的拜堂不同,形式不同而已,您也别害怕,世子尚在,只是身子不好,永昌侯府万万不会干冥婚的事。” 大抵是见她惊惧,挟着宋樱的婆子说道。 宋樱手心全是冷汗,吓得哭了出来,整个人紧绷着,偶尔有刺耳的铃铛声传来,加之这满廊道的红烛光,侯府这拜堂架势,不是冥婚,塞似冥婚,让她怎能不害怕? 嬷嬷沉声道:“新婚哭泣,可不吉利呦,世子夫人。” 宋樱被吓得不敢吱声。 好不容易到了新房,推开门,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宋樱手里的羽扇早被喜婆拿走,满屋的红色往她眼里钻,红绸红烛红囍红被。 因是冬日,屋中的炭盆也贴了红囍,火苗攒动。 光线昏暗,一排排暗淡的喜烛散发着诡异的气氛,红帐喜床前面立着个架子,上面摆着稀奇古怪的东西,用途不明。 阴冷诡异。 满目皆红,红得刺眼,红得渗人。 新郎官着红色喜服,躺在红帐床中,一动不动。 宋樱感受不到新婚的喜庆,反而是阴森森的,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冬夜寒冷,她手脚有些僵,在这阴森的喜房里被人领着,胆战心惊地坐在新床边,甚至都不敢去打量躺着的齐辞模样如何。 “礼节从简,但结发万不能省,”喜婆从盘中拿来剪子,剪下宋樱的一缕头发,又去床边剪下齐辞的一缕发,用红绳将两缕头发绑住打了个结,“结发为夫妻,礼成!” 喜婆说了些吉祥话,将新人的结发供奉到那诡异的架子上,随后让人抬走架子。 而后,喜婆身边从堂厅一直跟来的嬷嬷便遣走屋里的人。 宋樱战战兢兢望着独留在喜房里的嬷嬷,那嬷嬷似乎有话要说。 那嬷嬷一旁站直身子,不苟言笑说道,“老身姓方,是世子院子里的管事嬷嬷。今日是世子与世子夫人的大喜之日,时辰有些晚了,待明日再与世子夫人详说院里的情况。” 方嬷嬷在瞧上去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冷沉着张脸,让宋樱莫名生出惧怕之意。 她抿唇,连声音都是颤抖的,道:“往后有劳方嬷嬷了。嬷嬷,我的陪嫁丫鬟,她……” 方嬷嬷打断道:“在院里呐,世子夫人不必紧张。出嫁劳累,世子夫人想必是饿了,老身让人准备些吃食。世子夫人用完便可歇下了,明早还要早起请安,早些歇息。” 宋樱还想说什么,但方嬷嬷似乎只是知会她一声罢了,说完便欠身离开屋子,等再回来时,嬷嬷身后跟了几名端了餐食的丫鬟。 全是侯府的丫鬟。 方嬷嬷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宋樱当即便下了结论。 宋樱害怕极了,哪还有胃口吃饭,吃了几口便让方嬷嬷将饭食撤下了。 丫鬟们伺候宋樱洗漱,方嬷嬷叮嘱她早些歇下后将把房门一关,喜房里又恢复安静。 安静的有几分渗人。 这哪是成亲,分明就是将她强行绑来和齐辞关在一间房里。 宋樱怕这渗人的气氛,将屋中所有烛台全聚到一起,堆在罗汉榻边。 她不敢和齐辞同睡一张床。 冬夜寒气逼人,得寻些御寒之物。 宋樱目光落到床头叠放的几床鸳鸯被上。 可是那躺着的人。 宋樱害怕,挣扎良久还是挪步过去。 因为没见过齐辞,宋樱好奇之下看了眼。 ——白,整张脸惨白,没有血色。 宋樱光看一眼就被吓住了。 “没事没事,活的。” 宋樱咽了咽唾沫,手掌顺了顺胸口,低声劝慰自己,忙敛了视线,不敢再看床上躺着的男子,抱了两床被子速速离开床榻。 铺好床褥,宋樱躺下,在簇拥着的喜烛中入睡。 宋樱只想一觉到天亮,但好巧不巧,她见到了齐辞。 夜黑风高。 还那张俊俏又惨白的脸,齐辞穿着新郎官的衣服,站在一棵高大且光秃秃的树下,凶巴巴盯着她看,看着看着便开始笑了起来。 苍白的唇,阴鸷的笑,更加惨白的脸色。 齐辞冲她招手,但从袖中伸出的手瘦骨如柴,好似被只有一层褶皱的皮包住,“结发为夫妻,我走,岂能丢下夫人一人?便随我一起去那边吧,我的好夫人。” 繁重的婚服穿在宋樱身上,她被吓得面色煞白,拎着裙裾转身就跑,但衣服太重,她跑不快。齐辞明在她身后,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挡了她的去路。 男子纤瘦的身子遮住月光,一缕发丝随着寒风在飘扬,他歪头,看着她,双目空洞无神,惨白面庞上的笑容逐渐诡异,“夫人去哪?要逃吗?可他们听说我娶了妻,都嚷着想见你一面。夫人快随我去那边走一遭。” 齐辞白骨似的手僵硬伸来,欲抓她,将她带走。 “不不不,别找我!我不想去那边。” 宋樱惊悚,脚下一软直接吓来瘫坐地上,哭了出来,不住往后挪到身子,远离齐辞,挣扎下红鞋喜鞋被她蹬掉在地上,横在两人间。 倏地,宋樱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 罗汉榻周围的红烛快要燃尽,快要天明了。 原是梦魇。 宋樱心有余悸,抬手擦了擦额上渗出一层冷汗,呼吸着平复心情。 她支起身子,双手环膝缩成一圈,战战兢兢看眼尚在床上躺着的人 ——梦魇来得蹊跷,怕不是齐辞托梦来了? 他还在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28 08:02:53~2023-08-28 12:0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的果果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nshin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第 3 章 ◎新妇◎ 宋樱下床,战战兢兢去床边一探究竟。 颤抖的手指探到齐辞鼻息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喜烛快要燃尽,天也快要亮了。 经过一场梦魇,屋里的红烛和喜帐,宋樱越看越渗人,不敢再睡了。 虽说她盼着齐辞离去,如此一来她就能恢复自由身另嫁他人,但这似乎有些不仁道。 宋樱站在床榻前,双手合十朝尚在昏迷的齐辞鞠了一躬,“抱歉抱歉,我之前不是在咒你,是我愚昧的假设。您大人有大量,梦里别来找我了,行不行?” 她被吓惨了,声音带着哭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喽。” 宋樱在床边立了几个数,没等到齐辞说话。她喜滋滋离开,回到罗汉榻,将两床鸳鸯喜被抱回床上,装作昨夜是与齐辞同眠。 她刚将罗汉榻收拾好,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世子夫人,该起了,早上得去请安。” 天蒙蒙亮,方嬷嬷便在屋外催促。 宋樱冲外面回道:“诶,就起。” 没过多久,方嬷嬷领着一众丫鬟进屋,服侍宋樱梳洗。宋樱也终于见到了她的陪嫁丫鬟。 宋樱想问报春昨夜被侯府人带去了何处,但伺候她梳妆的还有侯府的丫鬟,她便将疑问放回了肚子里。 透过镜子,宋樱瞧见几名丫鬟在床榻边伺候昏迷的齐辞。 她心里叹息一声,可惜了,不过才一月光阴,曾经风头正盛的齐小将军成了这副模样,连什么时候醒来都不知道。 === 齐辞父亲永昌侯,也是名叱咤风云的人物,战功赫赫。大抵是怕功高震主,惹帝王猜忌,四年前他在儿子齐辞创建铁甲军在战场上声名大噪后,便将手上的兵权交了出去,从此鲜少过问朝政和战场之事。 永昌侯娶了先皇妹妹明嘉公主之女清河郡主。清河郡主被明嘉公主宠着长大,性子孤傲,自恃高贵,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做事雷厉风行,连永昌侯都要让她几分。 清河郡主不屑与他人分享丈夫,是以永昌侯没有妾室,齐辞便是两人唯一的儿子,除此之外,两人尚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 偌大的侯府,有些冷清。 冬日里的清晨常有白雾,厚重的白雾铺天盖地袭来,将整个侯府笼罩着,白茫茫的一片,显得越发冷清。 庭院外的打扫的婆子瞧见方嬷嬷领人来请安,忙放了手中的活,满脸喜气同宋樱问好。 方嬷嬷却厉声道:“赶紧些忙你的事情,大雾散去之前将庭院打扫干净,可别又怠慢了,惹了夫人不快。” 复而,方嬷嬷又转头对宋樱,同样严肃道:“世子夫人,想必夫人已经在堂厅等着,我们得赶紧进去,莫让夫人久等。” 宋樱点头,步子大了些。 出嫁前,她便听说侯夫人严苛,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如今未见其人,光听方嬷嬷那话,便已经能切实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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