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绣莹稳住心神,厉声道:“现在你这是翅膀硬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当初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寻花问柳一事无成的废物,我就不该生下你!” “其实母亲说得很对,”谢容珏笑,“母亲当初确实不应当生下我。” 他松了手下的力道,垂着眼睑用帕子将手指仔细擦拭干净,好像是沾染到了什么般。 崔绣莹力颓地放下手,大概原本是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或许是这样一场闹剧让她觉得颜面尽失,所以只是唤来周围家仆,道:“门外那个花娘,就打发走吧,切勿让公主殿下知晓了此事。” 她不说起这话还好,一说起这话,原本瑟缩在旁的家丁神色更为惨白,禀告道:“那个花娘就是冲着殿下来的,已经有拂江院的人前去回禀殿下了!” 现在圣上圣体本就不康健,谁不知晓那位公主殿下是被圣上捧在心尖上的,之前谢容珏从不归家就罢了,若是这在别院里面养外室这样的话,传到殿下耳中,就算是殿下在如何心性温和,也必然不能容忍这样的折辱。 若是将这件事禀告到圣上那里,怪罪下来,必然是要为殿下出头的。 要是再往坏处想想,若是圣上因此而伤了圣体,即便是圣上本就卧病在床,也必然是个不小的祸端。 崔绣莹紧了紧自己手中的帕子,勉力稳住仪态,“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给我拦下!” 话虽如此,但是谁又不知晓拂江院中的侍女大多都是殿下从宫中带出来的,也只听殿下一人的话,哪里会不将这事禀告给她。 说是拦着,但是身边的奴役面面相觑,却还是没有敢动身。 崔绣莹想到此事的后果,心神慌乱之际,却突然听到谢容珏轻描淡写的声音。 “云想楼之中的花娘说我污了清白?” 他的神态甚至还有点儿懒倦,似乎不觉得这件事到底有多么事关重大,“既然如此,不如将她请进府中来,也好让我给她……一个交代。” 崔绣莹听闻此话原本想斥一句荒唐,但是又想到之前谢容珏的样子,嘴唇上下翕张,到底也只是哑了口。 * 卉莹想到那位买下她的世家公子说的话,脊背紧绷,默不作声地跟在前来引路的家丁身后。 她其实原本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可以进来拂江院,只是想到即将要见到的人,还是忍不住心间发紧,毕竟那位可是当真的金枝玉叶,与自己这样的人,云泥之别。 她同样也不想对上那位镇国公世子,毕竟上次在别院,她就见识过了那位世子爷到底是有多不怜香惜玉,就连近身都不得。 只不过现在自己骑虎难下,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沈初姒听到之前侍女禀告而来的话,其实心境并未有什么波动。 只是看到去而复返的谢容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到他之前的话。 分明是这样出身于煊赫世家的世家子弟,却好像根本不注重那些声名,姿态懒散地在和她说着自己的种种缺陷,站于眼前,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抬眼看向缓步而来的谢容珏,却恰好和他对上视线,看到他暗色的瞳仁之中,好像又藏着一点儿别的情绪。 沈初姒还未开口,崔绣莹就赶忙凑到她的身边,“殿下。” 崔绣莹大概是想了想措辞,开口道:“想来殿下也当是听到下人们传来的胡话了,殿下切莫放在心上,容珏这孩子虽然平日里行事确实散漫了些,但是在别院养外室这样的事情,断断是做不出来的,殿下可不要听了那些小人的谗言,平白无故地伤了夫妻之间的情分。” 谢容珏找了个位于下首的椅子坐了下去,一只手撑在脸侧,大概是觉得有几分了无意趣,将自己手上的铜板抛了抛。 他倒是当真有几分好奇,若是这位殿下遇上这样的事情,又应当是如何反应。 卉莹一进来的时候,整个屋子中倏而就蔓延了一股脂粉味,谢容珏皱了皱眉头,而崔绣莹则是挥着帕子在面前扫了两下。 卉莹并不敢看坐在一旁的谢容珏,只朝着沈初姒跪下,再次抬眼时就已经泪眼蒙蒙。 大概是出身于烟花之地,这样的姿态把握的恰到好处,显得娇弱又无助,让人顿生怜悯之心。 她咬了咬下唇,朝着沈初姒道:“奴原本不应当前来叨扰公主殿下,但是奴虽然出身于云想楼,但是在前去世子爷的别院之前,亦是清白之身,世子爷污了奴的清白,还许诺给奴一个妾位,奴这才跟了世子爷,谁成想只隔了夜就将奴抛弃……” 卉莹拭泪,“殿下是金枝玉叶,奴只求殿下给奴一个公道,这高门大户奴原本也不敢攀附,若不是世子爷出口承诺,奴断然不敢做此臆想。” 卉莹说得声泪俱下,看着不似作伪。 崔绣莹想到谢容珏时常出入云想楼,能做出这种孽事也并不是不可能,只是她又想到刚刚这人是谢容珏自己让这个花娘进来,一时也有些摸不清。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就只剩下卉莹轻微的啜泣声。 沈初姒对上谢容珏的视线,只看到他撑着脸侧就这么看着自己,好像是在好奇她的反应。 崔绣莹知晓此事连真伪都未曾分辨,直接就认定谢容珏就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毕竟就算是花娘也不可能毫无根据地来镇国公门口信口雌黄。 沈初姒垂眼看着跪在屋中的卉莹,分明是这般冷的天气,她却只穿了一件极为单薄的纱衣,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又细腻。 “你叫什么名字?” 卉莹闻言,身子俯得更低,“回殿下,奴唤卉莹。” 沈初姒略微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又问道:“对于这件事,世子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容珏挑了挑眉,“殿下以为呢?” 他风流之名之外,做出这样的荒唐事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况且卉莹又是生得这般如花似玉,更何况当日他确实是宿在别院。 “我信世子不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 沈初姒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分明很轻,可是却好像是突然砸到了谢容珏的心间。 卉莹方才说得这样情真意切,自己又是这么一个时常出入风月场中的人,之前沈初姒言之凿凿对他说着相信的时候,谢容珏其实并未如何在意。 却没想到,现在就算是有人站在她面前,声泪俱下不似作伪,她还是如此。 执拗又坚定。 卉莹听到沈初姒说这话的时候花容失色,“殿下”两字才刚刚出口,却听到坐在自己不远处的谢容珏的声音。 卉莹从刚刚进来这里的时候,就不敢对上谢容珏的视线,若是可以,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在和这位世子爷打交道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个世子爷实在是绝情。 她见过许多恩客,却从未像谢容珏一般的,明明脸上带着笑意,眼中连一丝一毫的情意都无。 谢容珏撑着自己的脸侧,慢条斯理的开口。 “今日回去,记得告诉顾阳平。” 他顿了顿,“你的演技,实在是拙劣至极。” 卉莹的背脊霎时间窜上一股凉意,她颤颤不敢再出声,从来没有想到谢容珏居然知晓那个买下她的世家公子的身份。 她不过是云想楼之中的一个小小花娘,之前去别院找谢容珏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若是知晓之后会牵扯这么多,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前去找这个麻烦的。 她惶惶之际,只觉得身上穿的衣物实在是太少了些,连臂上都出现了细细密密的一层疙瘩。 卉莹思绪纷飞之际,却看到自己的面前突然走过来一名侍女,面色不虞,手上却拿着一件外衫。 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恍然抬眼,看到那位殿下瞳仁清澈,有点儿像是自己首饰盒之中躺着的珀石。 不染尘埃,亮如皎月。 作者有话说: 阿稚不是圣母啦,放心! 谢狗快被和离了TvT属实是狗东西了! 今天有点晚了qwq正常都是十二点前更!
第20章 谢容珏之前手中抛着的铜板落在了桌案上,他也没有再拿起的意思,只是撑着脸侧,脸上笑意消敛了些。 卉莹在方才谢容珏说出那句话时候,就不敢再开口,瑟缩在地上,甚至就连轻微的啜泣都忘了。 这般寂静之时,却是崔绣莹看了看沈初姒的脸色,然后转向谢容珏问道:“顾阳平?顾侍郎的独子?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你往日和他怎么又生出嫌隙了?” 这件事远比之前的外室之谈要更为让她在意,若不是现在沈初姒在场,她恐怕要走到谢容珏面前去问。 六部之中兵部尚书年岁已大,即将致仕,若说现在想进入六部之中的话,最为适合的就是兵部。 镇国公府虽然是煊赫的世家,对于言官弹劾也并无那么在意,毕竟现在圣上圣体欠安,但是崔绣莹是想着为谢容珏铺路往六部的,现在若是和顾家生出嫌隙,难免要难办许多。 就算是凭借镇国公府的荫蔽下得以前去六部,与顾家生了嫌隙,日后也是个祸端。 “嫌隙么,倒也谈不上。”谢容珏挑了挑眉毛,“不过就是和他打了个赌,让他稍微吃了点儿苦头而已。” 顾阳平大概是酒醒以后自己也知晓自己当时说的话到底有多荒唐,即便是下颔都被捏的不能言语,也不敢到镇国公府上讨要个说法,便只能偷偷使些阴招。 也不知道该说是愚蠢,还是可笑。 崔绣莹看着谢容珏这样毫不在意的样子,瞬间无名火起,镇国公府为了谢容珏的仕途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只要等到兵部尚书致仕,即便是他不愿,也总有法子逼得他情愿。 可是现在若是和顾家生了嫌隙,将来的仕途必然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你出去不务正业也就罢了,怎么偏偏要和顾家生出嫌隙,”崔绣莹见他这懒散的样子就忍不住提高了声线,“即便是顾阳平有什么做的不妥的,你也应当让着些,何必又伤了和气,现在——” 她说到一半,大概是顾虑到沈初姒在旁,声音戛然而止,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谢容珏哼笑一声,突然想到了当日顾阳平酒后说的话,有点儿后悔自己下手还是太轻了些。 他并无所求,所以行事毫无顾忌。 至于为他所铺的仕途,他也并不在意。 沈初姒之前就一直曾经听闻镇国公夫妇想要谢容珏走入仕的道路,毕竟盛京的世家子弟大多喜好文墨,文官之名听上去也颇有雅意。 不过喜文之风盛行,以至于朝中武将人才奇缺,几个老将又都前往偏远之地镇守国门,偏远之地荒凉,家中子弟大多不愿前往这样的地方,所以从武的也都是少数。 西羌之地苦寒,又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朝中十几年之中也没有出一个将才,一直都是沈兆的心头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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