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快些进去吧。”崔珩有些不好意思,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到了半途车竟然坏了,幸好路边有户人家,借了些工具,才修好。对了,还不知道女郎姓名呢?” “小女颍川陈氏,郗大娘子是我表嫂。”她也礼貌地回道。 崔珩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虽然不如谢玄与王献之一般天人之姿,倒也生得白净秀气,书卷气十足,只是身上的香气有些浓郁。 “原来是郗大娘子家的表妹,失礼了。”方才走得急,崔珩这才看清了陈子衿的面容,这位女郎一袭藕粉色衣裙,虽未施粉黛,发饰也简约,但眉如翠羽,肌肤胜雪,绰约多姿,纵然他在建康城见过数位世家女郎,竟无一人可与眼前之人比拟。 崔珩愣在原地发呆,竟忘了前行,若自己生得像这女郎一般貌美,该有多好啊。 “怎么了,崔郎君?”陈子衿见他停在原地不动,有些疑惑。 崔珩觉得有些羞愧,自己竟好像那些登徒浪子似的,也不知将书都读到那里去了,红着脸不再看她:“无事,劳烦女郎带路,莫要因为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陈子衿和崔珩刚走到门口,就见谢玄站在那。 崔珩有些激动,他迎了上去:“小可崔珩,见过谢郎君。” “你认得我?”谢玄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崔珩解释道:“谢郎君应该不认得我,原先久闻谢家七郎,芝兰玉树之美名,后来在玄武湖讲学的时候,曾见过谢郎君,印象颇深。” 谢玄也朝他行了个礼:“原来是崔郎君,幸会。” “谢郎君怎不进去?”崔珩倒是热心,他十分欣赏谢安,对陈郡谢氏更是仰慕已久,今日见了谢玄,话不由自主地多了起来,“还不知谢郎君表字呢。” 他身上的脂粉味有些浓,谢玄微微皱了一下眉,虽说自魏晋以来,男子亦是赋粉施面,但把自己涂的比女郎还要白净的,他还真是欣赏不来。 他无意与崔珩结交,没有接话:“那一道进去吧,都在等你们。” 虽是对他们说一同进去,但谢玄却自顾自地往前走,将他们两人甩在了身后。 崔珩的表情有些受伤。 似乎,谢郎君不是很喜欢他。 陈子衿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不用觉得伤心,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的话更不客气,今日对你已是不错的了。” 崔珩朝她笑笑:“无碍,谢家本就门第颇高,恐怕除了琅玡王氏,其他氏族也未必能够入得了他的眼,建康城内高门大户多,我早就习惯了。” 陈子衿却有些诧异:“清河崔氏亦是名流世家,郎君为何这样说?” “清河崔氏确实有些名声。”崔珩压低了嗓音解释,“但我并非嫡系,不过旁系子弟罢了。王谢两家是什么门第,便是当今掌朝的司马家,也要看一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又何况我等。” 陈子衿眉头也紧了紧:“崔郎君,还是慎言。” 屋内本来就热闹,众人已经直接开始了论辩,见了谢玄陈子衿和崔珩来了,郗云华又重新介绍了一番,原本不相识的也互相交换了姓名。 郗云华不动声色,座位却安排的颇为巧妙,郗霜华左手边挨着王献之,右手边挨着谢玄,再往右是陈子衿,之后是崔珩。 陈子衿犹豫着要不要坐在谢玄身边,崔珩不知道是看出了她的犹豫,还是怎的,笑着说了句:“不如我坐在这边吧。” 陈子衿虽不知道他用意如何,但不用挨着谢玄入座,让她觉得自在了不少,看着崔珩的态度也柔和了不少,笑着说:“既然如此,崔郎君便请入座吧。” 论辩进行了一半,大家各抒己见,滔滔不绝。 王献之忽而感慨道:“还记得上祀节时在东山墅的斗诗会,见了子衿做的流觞曲水桌,那才是风雅到了极致,之后我回去也命人照着做了一只。” “王郎君谬赞了,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陈子衿最害怕别人将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一众世家子弟集会,她却频频成为话题中心,夺了人家风头,并非她所乐于见到的。 崔珩倒是颇感兴趣,听着王献之喊她子衿,便也顺口喊了:“子衿用的是何种熏香?倒是十分别致,仿若置身竹林一般清新自在。” 谢玄听见他这样喊陈子衿,心中不悦,也不顾崔珩高不高兴,回道:“虽然如今不设大防,男女亦可同台而坐,但崔郎君这话问的,也未免有些失了礼数。” 崔珩霎时间红了脸,连声致歉:“是在下唐突了。” 谢玄平日里冷静自持,甚少点评他人,今日竟然在众人眼下如此敲打崔珩,这让熟悉他的人都有些诧异。 气氛有些尴尬,陈子衿觉得这事因自己而起,于是主动出来圆场:“崔郎君,这是我自己手制的竹沥香,取每年春季的青竹,以火烤取出竹沥水制成。若是你喜欢,我差人送些去你府上如何?” “原来如此,难怪闻着如此沁香,那就劳烦女郎了。”崔珩点了点头。 谢玄的脸色沉得更深。 郗霜华轻声问道:“谢郎君,可是又觉得闷热?可要一同去外面走走?” “不用。”谢玄朝她摆摆手。 又朗声道:“如今佛道玄三家并济,今日既是论辩,不如我们便来论一论,易经中的‘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吧?” 众人纷纷附和,表示同意。 谢玄看向身侧的崔珩,问道:“太极分阴阳,不知道以崔郎君之见,是先有阴还是先有阳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能看出来吧……崔珩这只蝴蝶的目标是哪朵花?
第15章 玩的就是心跳 ====== 崔珩没想到谢玄竟然会指名道姓地要跟自己论辩,虽然有些紧张,但毕竟平日里也是有认真在读书,并未荒废学业。 略略思考后便回答道:“我以为,仓颉造字必有其智慧在其中。阴阳二字,既然阴在前,阳在后,那自然是先有阴,后有阳。” 谢玄不置可否,继而问道:“是吗,既然如此,那再问崔郎君,是白昼之后有黑夜,还是黑夜之后有白昼?”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崔珩,其余人也都拧着眉认真思索了起来。 “应该是先有白昼,后有黑夜。”崔珩想了一想,答道,“日月二字,亦是日在前,月在后。” “咦,方才你不是说,先有阴后有阳,众所周知,月为阴,日为阳,怎么现在又变成了先有日后有月?”谢玄作出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他,“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之说吗?” 崔珩自知辩不过他,但没想到才几句话就败下阵来,颇为感慨:“这分明是见仁见智的问题,哪有标准的答案。” 谢玄倒是笑了:“崔郎君此话倒是有些可笑了,你方才那样回答,与刻舟求剑又有何异呢?万事万物瞬息万变,阴阳调和,方生万物,又怎能如此简单地分辨先有阴,还是先有阳?你说的不错,的确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不过是从论辩中抒发个人观点罢了,我们论辩,不正是先有论,才可辩吗?” “崔郎君,看来还需要在学业上多花些心思。”谢玄依旧不客气。 崔珩无意与他继续辩驳,他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世家子弟,但也认为他说的有些道理,于是点了点头:“多谢郎君赐教了。” 郗霜华觉得谢玄方才那一番问答精彩至极:“谢郎君方才的问题问得极好,崔五说得亦是不错,论辩本就是各自说出心中见解,谁能说服对方,谁便胜了。” 众人深以为然。 “子衿呢,你怎么看?”王献之挑眉问道。 陈子衿讪讪一笑:“我觉得大家说的都有道理,都对。” 王献之觉得没劲,嘟囔了句:“你倒是谁都不得罪,这论辩有什么意思。” 谢玄又开口道:“看似谁都不得罪,实际亦是一种无为而治,看来陈家女郎颇有些天分,细心钻研一番,或许也可成为行家。” “谢郎君谬赞了。” …… 论辩本就如此,大家各自说出自己的看法和依据,几番切磋下来,时间竟然过得飞快。 “不如出去走走?”用过了午饭后,郗云华提议道,“正值好春光,置身山水间,吸收天地之灵气,岂不是更有助于开智?” 建康城内素来有着‘春牛首’这一说法,到了春日时节,建康百姓倾城而出,赏阅牛首山风光,再寻二三好友,踏春游乐,真乃快意人生。 “霜华,谢郎君初来建康不久,不如你带着他一同转转?”郗云华安排着。 郗霜华不太确定地看了谢玄一眼:“谢郎君意下如何?” 谢玄倒是没有拒绝,但却说道:“初来建康的应该也不是我一人,不如我们一起结伴而行,如何?” 今日来的大多是建康本地的,他口中说的人,自然是王献之与陈子衿,可能还带上了刚到建康城不久的崔珩。 崔珩看了看天色,刚过了中午,太阳正晒得慌,他抱歉地对郗云华说道:“郗大娘子,我就不去了,在此处等着大家回来吧。” 郗云华也不强求,问了问陈子衿:“子衿,你跟他们一同去吗?” 先前在泰山羊氏的时候,陈子衿随着外祖父早已游览过不少名山大川,牛首山虽然风光秀美,但倒也没有特别吸引她之处。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已经看出了郗云华想要撮合郗霜华与谢玄,刻意为两人制造相处机会,若是她再不知趣地跟上去,岂不是太没有眼力见识了? 想到这,她摇摇头:“我觉得此处风光也不错,我也就在此处等着吧。” “我不喜欢爬山,怕出汗。”王献之素来也有午间小憩的习惯,“表姐,我去寻个厢房睡一会儿,吃午点心的时候再喊我。” 一切都正合心意,郗云华十分满意:“行,那你们就在这稍作休息,我去看看午点心准备的怎么样了,特地让人做了乳酪。” 谢玄看了陈子衿一眼:“真不去?” “不了不了。”陈子衿忙推辞道,“我这几天头有些晕,晒了太阳会更晕,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表嫂家的乳酪堪称一绝,一会儿回来正好品尝。” 谢玄也不再继续说话,既然刚才已经答应了,也只好随着郗霜华走出了门。 刚出了门,郗霜华便问道:“谢郎君,你和子衿很熟吗?” 谢玄想到那日她口中的“不熟”,此刻倒也没有拆台,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谈不上,她和我家长姐倒能算得上闺中密友,从前常来谢家。” “原来如此,我见你对她颇有些不同,还以为你们是好友呢。”听他这么一说,郗霜华一颗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她又感慨:“子衿生得那么美,我还以为早就定亲了,没想到跟我一样,拖到了现在。听闻她也递了名册去宫里,看来是不急着嫁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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