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明明夸她烧火很厉害的,怎么可以踩她的手呢? 想到这里,指骨断裂的剧痛才传来。 她死死咬住了嘴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那样太丢脸了,已经够丢脸了,怎么可以更丢脸? 她对不起娘亲,娘亲将她保护得那样好,她却让自己受伤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蜷缩起来,仿佛只要这样,天上的娘亲就看不到了。 她一声一声地在心里说对不起,娘亲,对不起,她没有保护好自己。 “愚蠢至极。”一声嗤笑响起。 “区区贱奴,也配肖想王妃之位?” 那道凉薄的讽刺的声音,终于从头顶落下,像是给她宣判了死刑。 少年无所谓的轻笑着,带一丝报复得逞的快.感和恶意。 那一刻,迟迟终于死心。 …… “谁给你的胆推她的。” 施见青一脚将那侍卫踹翻在地,是,他惩罚了那个三心二意的奴婢,本该无限快意才是。 但所谓的快意,却只有那一瞬间,过后却没有任何感觉,反而觉得心中微堵。 明明都结束了。 只是为何。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直是少女大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默默流泪的表情呢? 他烦躁地踱步,忽然铿地一声,从腰间拔出了剑。那剑光雪亮,一如少年漆黑森寒的眼。 “起来!陪本王练剑!” 直到汗流浃背,他才稍微平息了些许。 他蓦地想到,她还欠他第三件事。 终于明白那种难以平静的心绪从何而来。 施见青将剑插回鞘中,低头看着满地的残花落叶。 她还欠了他一件事,没有为他做。 …… 此时。 迟迟正扑倒在白芷的怀中,哭得伤心欲绝。 原本只是小声的抽泣,到后面越发克制不住。 “呜呜呜……哇哇哇……” “姑姑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喜欢别人了。” “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以后我都会老老实实的,再也不轻易喜欢旁人了……” 白芷拍着她的背,暗暗叹气,真是可怜见的。 迟迟抬起一双哭得跟桃子似的泪眼:“宫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要出名了。” 大家都会知道,有一个傻乎乎的宫女被骗了心。 这个世道只会钦羡他广陵王殿下的风流薄情,而不会同情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编排自己的话会有多难听。 小小少女蔫巴巴的,哪有之前的一点活泼生气,看来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白芷摇着头给她包扎伤口,“你这伤口不要沾水,相信不出一个月就能痊愈了。”她指尖轻点她额头,道,“疼一疼也好,这样你也长长记性。” “姑姑!”迟迟更加委屈了,眼泪流得愈发汹涌。 “你啊,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眼下这南墙也撞了,可算是能回头了。” 白芷叹了口气,见她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根剑穗,大约是送不出去了的。不过还好,她看上去陷得并不很深,哭上一场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迟迟想不明白,她那么大一个夫君怎么就飞了。 他怎么能是广陵王呢,怎么能不是小侍卫呢……越想越是伤心,就连手指都再次泛起疼痛,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 白芷出去一趟带回来些东西,有几瓶伤药,一碗酥酪,还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快来吃点东西吧。再怎么伤心也不要亏待了自己。” “这些都是一位贵人送来的,”白芷顿了顿,“他听闻此事,也对广陵王殿下颇有微词,特地送来这些,盼你能早日恢复。” 果然…… 她出名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出的名。 迟迟哀嚎一声,仰头倒在了床榻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生无可恋地呢喃着。 不久,白芷推门进来,扫了一眼,发现桌子上的小笼包一个都没少。 一看,少女把手盖在眼睛上,瓮声瓮气,却很有骨气地说: “我这辈子都不要吃小笼包了!” 也不会再喜欢会做小笼包的少年了。 还有长得好看的,她也不会再喜欢了!长得越好看越会骗人,娘亲说的一点没错! 第二日便有人跑到迟迟面前冷嘲热讽的,不过迟迟都一副老僧入定、看破红尘的表情,对她们不理不睬。 那些人见没什么乐子可寻,也便渐渐不再奚落于她了。 毕竟每天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络绎不绝。像她这种的,也就新鲜一阵儿。 很快,宫里便张罗起了广陵王殿下的初礼之事。 沮丧了几天以后,迟迟便也不再想着小侍卫了,一心放在了攒钱上面。 要是能早一点出宫就好了,离开这个伤心地,跟着姑姑一起出宫,她们师徒去过简单快乐的日子。 有了盼头,也就渐渐地不那么伤心了。 一天掌事找到她。 “你这香囊,可还有多的?” “怎么了?”迟迟有些惊讶掌事怎么会问起她的香囊。 掌事便将原委同她一说。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官家因为某个宫女所佩香囊的香气十分好闻,就跟她多说了一句话。 官家的喜好本就极难打听,这个消息不论是真是假,都很有价值。 掌事道:“既然你有,那我要十个。你手下还有香料吗?这般香囊可还能做?我给你银子,全都要了,这是定金。” 说着就打开荷包,倒了些碎银出来,一股脑塞进了迟迟的掌心。 对于这意外之财,迟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便点头应下了。 几天下来,进账颇多。 夜里枕着那些碎银,梦里都是银子的香气。 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情场失意、商场得意? 太极宫。 几乎人人腰间,都佩了一个香囊,走动之间散发着荞麦花的香气。 江从安的腰上也挂着一个,绣着花草图案,不伦不类的。 察觉到施探微频频投来的视线,他忍不住问道: “官家可要奴才为您准备一个?” 施探微看他一眼,“不必。”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修长手指轻轻翻过一页。 半晌,少年清润的嗓音响起,“从安,你若不在宫中当差,会想做些什么?” 皇帝鲜少有这般闲聊的兴致。 “那自然是打铁。”从安憨笑着道,“奴才家中开了一间打铁铺子,祖上三代都是铁匠。后来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才进了宫来……也幸得先帝爷与官家的厚爱,奴才才有今日。” 他颇为狗腿地端上一盏清茶:“奴才从前的心愿,便是铸造一柄世上最锋利的兵刃。” “哦?” “也许,宫中人人都有如奴才这样的愿景吧,譬如小虎子,”官家难得对这些感兴趣,从安自然是滔滔不绝,“那小子削尖了脑袋想进尚服局,私下里日日都在那苦练针线活儿呢。” 施探微挑眉,难怪总见那小太监翘着个兰花指,还以为是有什么隐疾。 不过,从安说得倒是不错。便是他的弟弟也有醉心之物,对于奇巧机关的构造,颇有心得。 “从安,你觉得,朕可是无趣得紧?” “官家怎么会有如此想法?”从安大为讶异,“您是天下之主,怎可与浅薄的凡夫俗子共论。” 施探微却淡淡一笑,“朕若不是个皇帝……” 他不知想到什么,眼尾轻轻上扬,似乎在笑。 “大约会是个厨子吧。” 从安一下子愣住了。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官家的话变多了些,如今破天荒地,竟也会说一些玩笑话了。 虽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帝王,却又有了一丝属于凡俗的气息。 “小虎子,” 从安踏出太极宫时还是恍惚的,“官家有旨,明日你便离开御前。” “去尚服局报道吧。” 小虎子也傻了。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以为自己要掉脑袋了。谁知道皇帝竟然下了这样一道旨意,他立刻就跪下磕头。 “官家大恩!” 那副模样,仿佛在御前做事,是个多么避之不及的差事。 这可愁坏了从安。 平白无故空出一个位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顶替的人选。 或许……安排个御前宫女? 从安摇了摇头,官家那个性子,还是如往常一般,选个小太监比较稳妥。 他背着手踱步走远,官家近来心情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松泛了许多。 太医诊脉也道,官家的病情在逐步恢复当中,预计入冬就能大好了。 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地继续着。 直到,尚宫拟定了初礼宫人名单。 “什么?”迟迟张大了嘴巴,“我入选了?” 对比周围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她却一脸遭雷劈的表情,怎会如此晦气?迟迟差点脱口而出。 兰儿自从上回被打板子以后,身上便留下了伤疤。 若非如此,她才是那最合适的人选,年纪相貌都合适,怎么也轮不到迟迟。 但,命运就是这般巧合。 偏偏要爱别离、怨憎会。 “这可是皇家的恩典。天大的恩典。”掌事嘀咕道,推了推迟迟,要她立刻对前来宣旨的尚宫跪地谢恩。 尚宫一脸慈祥地看着她,宫中不知有多少人为此位置挤破头,这个小宫女算是撞了大运。 “年氏,接旨吧。” 这个恩典,迟迟宁愿不要。 “不,我不愿。” 尚宫脸色一变。 此次入选者共有三名。 尚宫推举上去以后,还要由太后娘娘与广陵王殿下亲自擢选出一名。 掌事只能这样劝她:“这事儿与选秀差不多的流程。除了初选,还有殿选,殿下不一定会选你。” “但现在旨意都下来了,你必须接,否则就是抗旨不遵。” 抗旨乃是重罪,是要连累家族的。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要是有人可以替你,便也罢了,可放眼整个尚食局,唯有你最合适。” 林掌事也实在是无能为力,拍了拍她的肩头,叹气道:“也许这就是你的命吧。” 迟迟十分不忿。若是做了初礼宫人,她要再想出宫便难如登天了。 将来若是广陵王娶了正妃,不,不消是正妃,只要一个侧妃,她这样的身份只能任由人家磋磨。 到时候踩死她,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自己是绝对不能做初礼宫人的。 可是她小小宫女,又拿什么来反抗,反抗整个皇室? 迟迟思虑半日,终归还是孤身一人去见了尚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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