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姜嫌弃道:“就兴你是个好人,妹妹就该被宠坏吗?” 展怀迁问:“不是开玩笑吗,你拿我娘来玩笑,我也没说什么。” 七姜没得反驳,强行算扯平了,把大块的瓜果留给展怀迁,她插了小小一块,吃了后说:“今天在秀景苑,听你的大嫂嫂说了好些是非,你想听吗?” 展怀迁点头:“可以,也许我本来就知道。“ 七姜便把四夫人在外放贷,不知是不是出了岔子,眼下家里账上周转不开,绣房连针线都短了,大厨房那天死活不答应她的要求,也是因为没多少银子,怕她会开口一下子要几个月的,他们拿不出来。 展怀迁也想把大块的瓜果留给七姜,放下银签子不吃了,说道:“你怎么看?” 七姜正经道:“炭什么的,四夫人拿她自己的东西接济娘家,我觉得和别人没什么关系,顶多该和你哥哥嫂嫂商量一下。但是拿家里花销的银子出去滚利钱揣口袋里,那就不好了,不过,她能那么多年干下来,大老爷肯定也默许了是不?” 展怀迁说:“表哥撞见婶母与甄夫人的娘家嫂嫂私下见面,他急得不行,就怕她们折腾什么事又要算计玉颜,质问我为什么家里没人管管婶母,譬如她在外放贷的事,还是你看得通透,我爹当然是默许了,算是她操持家里的奖赏。” “可嬷嬷告诉我,朝廷不允许,抓了是大罪,大老爷怎么办?” “我爹最多被问治家不严,不必惊慌。” “那就好……” “明明是我爹定下的婚约,你为什么不恨他,还担心他,却要恨我?” 见展怀迁一脸认真地问自己,七姜清了清嗓子,带着几分歉意说:“因为我不敢惹他啊,在发现你是个好人后,就把气撒在你身上了。” 展怀迁不禁笑道:“你不敢惹我爹,却敢惹老太太?” 七姜满不在乎地说:“她就是个老太太,还能有什么呢,你父亲可是大官。” 展怀迁心里明白,倘若祖母像外祖母那般慈爱,七姜不会如此反骨。 可惜这个家,永远都不会有司空府里母慈子孝的温馨,母亲就是受不了,也无法改变,才决心离开的。 “说起来,你不好奇我爹娘为什么分开吗?” “这个,其实我自己算过日子,差不多你弟弟出生后,大夫人离开家,是因为萧姨娘吗?” 展怀迁颔首:“我娘是独生女儿,二十多年前的何家,已是如日中天。我爹虽是探花郎,但展家家世单薄,根本配不上我娘这样的世家贵女。可我爹在外祖父门下那几年,他们彼此相识相知,加之外祖父器重,就成全了这门婚事,可惜……” 七姜小声问:“可惜有个坏婆婆?” 展怀迁长长一叹:“太多事,不知从何说起,我也是听舅父舅母说的。当年婚后,母亲对父亲的失望与日俱增,可父亲受皇上青睐,前程似锦,母亲就一直忍耐着。后来我也大了,直到有一天,萧姨娘上了我爹的床,还有了怀逸,我娘毅然决然地走了。” “果然……” “是我爹背叛了娘,他们曾约定,今生哪怕没有子嗣,夫妻二人一生一世,绝不纳妾。”
第68章 听我的,没错! 从一开始,七姜就不怎么信大夫人是在郊外独居养病,后来见了本人,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当时还不知晓她与大老爷的过往,即便猜到了展怀逸和萧姨娘有牵扯,也没觉得大夫人是个苦哈哈的怨妇。 “你的母亲那么美,那么高贵,还与人好相处。”七姜说,“至少在城外过日子,清静太平,不用受任何人的气,若困在这家里,也太委屈她这一辈子了。” 展怀迁颔首:“小时候曾为此伤心,渐渐长大感受到了母亲的无奈,反而为我娘高兴,至少她还有娘家撑腰,还有地方可以去。” 七姜问道:“可是,司空府就不怪女婿吗。” 展怀迁说:“虽然对不起我娘,可我爹也只是做了世人都会做的事,他孝顺老太太没有错,婚后多年,膝下只有我这一个儿子,那时候四叔走了,我和大哥尚未长成,展家人口越来越少,我爹纳妾添丁,在外人看来也没有错。” 七姜无法认同:“话是这么说,可最初许诺时,说的若没有子嗣,也绝不纳妾,何况已经有了你,还有你大哥。又不是要大老爷去背叛朝廷国家,他有什么苦衷,非要纳妾伤你娘的心呢?” 展怀迁说:“你站在我娘那一头想,这件事是无解的,你若问司空府为何不与父亲决裂,自然是牵扯了朝廷利益,还有我的前程。再者,外祖父和舅父他们也是男人,为人子为人夫,能理解父亲的无可奈何。” 七姜问:“那你也理解大老爷,原谅他对你母亲的背叛吗?” 展怀迁说:“我理解,可我并不原谅,不然也不会从军出征,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打了胜仗,圣上召我回京,本以为此生就在军营里度过。” 七姜托着脸颊,轻轻叹气:“若真是一辈子躲在军营里,结果你还是活成了大老爷的样子,朝廷国家的事,我是不懂也不敢胡说,就这家里,你和老爷一样,在所有可以解决的办法里,都选了最安逸的法子。” “我……” “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了,连你娘也不管了。” 展怀迁无言以对,这两年若不走,哪怕管不到侯爵府的事,即便祖母不喜欢他,看在司空府的面上,至少玉颂在家能少吃些苦,怀逸也不用看祖母脸色过日子。 “你为国出征,杀了那么多敌人,立下功勋,也是很了不起的,我并不是说你从军不对。” “我知道,是我的初衷不正。” 七姜听着都憋屈,忍不住问:“难道你们全家,就打算等老太太去找她小儿子的那天,这么一直耗下去,就没人想过好日子,分家不好吗。” 展怀迁苦笑:“哪有说的容易,祖母就剩下我爹这一个儿子,我爹若不奉养,早就被其他大臣弹劾了,不孝之人,如何忠君?” 七姜直摇头:“说这么多,又兜回去了,听得我一肚子气,不说了不说了。” 展怀迁见她下地要走,问道:“你去哪里?” 七姜浮躁不已:“胸口太闷了,我要出去走走,不然能憋死。” 展怀迁道:“夜深了,要不,我陪你去。” 七姜嫌弃不已:“不就是你给我说烦了吗,你可离我远点,你说你……哎!” 她重重一叹,恨铁不成钢似的,气冲冲地跑了。 没多久,张嬷嬷就进来,问道:“不是才好好坐着说话吗,怎么又吵架了?” 展怀迁摇头:“并没吵架,是她闷得慌,去透透气。” 张嬷嬷说:“园子里黑灯瞎火的,万一绊着磕着,如何了得,您不去瞧瞧?” 外头的确黑漆漆一片,七姜下意识地循着有光亮的地方走,要说她之前就奇怪,这么大的人家,为何夜里出门一盏灯都不见。 起初还以为是防盗贼,如今看来,该是四夫人把夜里点灯这一宗给免了,估摸着一年下来,能贪不少钱。 “七姜……” 身后黑洞洞,隐约有高高的身影靠近自己,七姜认得出展怀迁的声音,但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位前几天,还总连名带姓地与她说话,什么时候,把姓给免了? 来的果然是展怀迁,到了跟前说:“家里园子大,怕你迷路绕不回去。” 七姜不屑地说:“再大还能有我家村子大么,不用你,等下又说些让我喘不过气的话。” 展怀迁道:“嬷嬷不放心,一定要我来陪你,本来你半夜在外头闲逛,被人看见……” 话未完,月色下也能看清七姜正瞪着自己,展怀迁不禁住了口。 那些话仿佛成了他的口头禅,动不动就怕外人说三道四,可这会儿的光景,家里都没几个能看见,更何况外人。 七姜见他打住,也就不计较了,继续往前走,说道:“那你别说话,我可不想和你谈什么,就吹吹风透口气,还要回去睡觉的。” 展怀迁道:“夜里怪冷的,别走远了,前面都看不见。” 七姜说:“那你也没给我带件衣裳,还有,你都知道看不见,怎么不打一盏灯笼出来。” 展怀迁气道:“你自己不也没打灯笼?” 夜里安静,稍稍嗓门大些就格外响亮,七姜说完一句“我又不怕黑”,反而被自己吓了一跳,再嚷嚷就该把这家的下人喊来了,赶紧闭上嘴,继续往前走。 展怀迁一面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追上来道:“别走了,再走到东头了。” 说完,将衣裳披在了七姜的身上。 忽然被温暖的外衣裹住,七姜吓了一跳,本能地要脱去,紧张地问:“这什么东西?” 展怀迁又给她按住:“我的衣裳,怕你冷,不是怪我没给你带件衣裳出来?” 七姜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结巴道:“那、那我也没说,要、要你的……” 话音未落,前方有人抹黑跑来,步履匆忙凌乱,像是很着急。 展怀迁自然地将七姜挡在身后,大声呵斥:“什么人,大晚上在家里乱闯?” “是、是二公子吗?” “是我,你是哪个房里的?” 听着声音,是个丫头,等她跑近了,一下跪在石子路上,哀求道:“奴婢是少夫人身边的,二公子求您快去,快去救救我们少夫人……” 问清楚后,这丫头是想去大院求老爷相救的,半路遇上他们夫妻,展怀迁和七姜赶到时,大哥正在撞四夫人的房门,他上前帮着,一起将房门撞开了。 映入眼帘,是雁珠拿着竹尺,劈头盖脸地抽打滚在地上的大嫂嫂,大哥上前一脚将她踹开,将妻子护在怀里。 七姜跟着进来,已经不打人了,可是看到大公子怀里的人,只穿着薄薄的寝衣,露出胳膊和小腿,上头全是肿起的棱子印,大嫂嫂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四夫人却怒视着她和展怀迁,冷声道:“我管教我的儿媳妇,东西两头离得那么远,怎么就妨碍你们了。怀迁,你若还敬我这个婶母,带着侄媳妇回去吧。” 却见展怀逍怀抱妻子站起来,冷冷地看着母亲:“这里是怀迁的家,该走的人不是他,是我们。” 四夫人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呢?” 展怀逍道:“早就想跟您说了,我要自立门户,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那些银子就当儿子最后孝敬您一回,您都留下,我们不要了。” 来的路上,七姜和展怀迁听丫鬟哭诉,原来是四夫人撞见大公子和少夫人在房里数私房钱,怀疑儿媳妇偷了她房里的银子,将少夫人拖去屋子里锁了门,又审又打,可明明那些钱,都是两口子多年积攒下来的。 “你疯啦,我辛辛苦苦一辈子,还不是为了你?”四夫人眼眸猩红,冲上来质问儿子,“你就为了这下不出蛋的母鸡,要抛下你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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