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七郎点点头,又问:“那莘娘若是没了呢?” 他此时早没了面对徐西屏的温和,眉目阴鸷,“没了更好。” 虞七郎终究还是不如他狠心,难免面露不忍,又听到他道:“七郎,成大事者,该忍万般不能忍,失兄妹,失亲朋,都不是痛事。” 虞七郎看着父亲冷厉的面目,多年来所受的教导令他信奉了这句话,他便带着着这信奉,领着两千部曲来到了江岸上。 而刘呈所出的官兵不过也才五千。 虞七郎并没有剿匪经验,更不知道如何剿水匪,只得跟着官兵行动。 官兵在各个河段监查,虞七郎便交代了手下各个带队的头领跟着各官兵分散去。 终于在一个多月后剿灭了大大小小十余处匪穴,然而并未有那一伙是当初抢劫徐西屏商船的。 正在虞七郎暗自庆幸时,有渔人在京口渡头发现了数十个被绑着手脚的人,渡口还停着一辆空荡的商船,一问才知道他们就是徐西屏船上跟着跑商的,在当天夜里被扔到了京口渡头。 虞七郎一一数来,水手、商客、船娘甚至是船上杂役跟虞少莘的四个婢女一个不少,唯独少了一个虞少莘。 当着官兵他不敢多问,却不防那几个婢子主动哭叫,“七郎,您可得去救十娘啊,十娘不见了。” 虞七郎恨不能堵住她的嘴,只是在诸多官兵注视下还得耐心问她,“你详细说来,十娘是如何不见的?那些水匪何在?” 另几个婢女看着都受惊不少,其中一个道:“昨夜他们喂了我们一顿饭食,过后便我们便都睡了过去,今早我们醒来便在渡口上了,十娘也不在。” 他顿时便浮现几分难受的神情,“想来十娘定是被那些匪贼给害了性命。” 一个将领等他跟那几个婢子说完话才上前道:“郎君,这些人见过水匪,我们要询问一番。” “是该询问。”他怔怔起身,似乎还为族妹伤心。 未料那些人被问到水匪相关时也全然不知,只说是被蒙了双眼缚住双手,饭食也是被喂的。 一个将领又去了船上搜寻,货物俱无,只有甲板上铺着一张三尺见方的素锦,上面细密写了不少字,平实干脆地列着条条罪名。 “济封三年,虞氏扩封田,会稽八百农人失田地。” “济封五年,虞氏采章山铜,雇一千民夫,死六百,六百死者共恤一百金。” “济封七年,虞氏为齐王征女,以之为由,强掳诸暨县民女五百以充虞氏奴婢。” 墨迹深透素锦,似龙凤争夺激烈,勾勒着虞氏那些条触目惊心的罪名。 那将领看得正心惊,身畔突然出现一人,正挑了剑要毁去这素锦。 他一把摁下虞七郎,“郎君,事关水匪,应当呈回给殿下。” “不过是水匪为强盗之行托言借口,我虞氏行善积德,从来……” “既然如此,郎君更不该毁去了。”那将领急忙上前一步将素锦收起,动身就要下船。 虞七郎只能眼看着他把那素帕裹好收进怀中,只略一作想,看船上只他们二人,立刻上前一步按住那将领的手,“将军,虽是胡言,总是碍我家声,我名下有一座庄园,丰饶富庶,年入千金……” 那将领鄙夷一笑,并不理会他的殷勤,“郎君借步,在下该要回去呈报殿下了。” 虞七郎未能料到这人竟能拒绝如此诱惑,一时心中滋味难言,说来也是他不开眼,此人是刘呈的亲卫,作为太子的亲卫,出身莫不高贵,即便不是北方四大世家的子弟,也都是出自其余郡望,哪会为了这点小恩惠而给前程带来隐患。 虞七郎只得派了人尽快回金陵,命他们将此事禀报给虞巽卿知情,未料还不等那几人赶到金陵,上百条素帕便出现在了金陵市井中。 那些素帕是当日凌晨出现的,城中各河道溪渠中都飘散着大大小小,不同长短的竹筒,有人取开来看,里面赫然是一张素锦方帕跟一锭黄金,素帕上书写了虞氏的罪状,只是最后又添了一句“侠客疏财,见者自取。” 不说金陵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便是整个周朝天下,此事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百姓们对白来的财自是爱不释手,甚至大打出手,只有零星几只竹筒被呈了刘呈面前。 拿人钱财,总要为侠客做点事,百姓们秉着这宗旨纷纷把劈开的竹筒跟那些素帕丢在街头巷尾。 作者有话说: 这是黄金侠,他会到处发黄金,快说谢谢你,黄金侠。
第43章 鲜活 楚姜的屋外也出现了一只箱子。 采采晨起时还睡眼惺忪,刚打开窗便见一堆柴拦在窗前,随着窗户的向内去,那些柴险些就要垮进屋里来,她忙出门绕去屋后,便见到那柴堆之上还有一只小箱子。 她狐疑地把柴堆搬开,正要挪动那小箱子时肩也跟着一坠,只有箱子底下垫着的柴堆跟着垮了下去。 屋中正给楚姜梳头的阿聂听到动静问道:“怎么跑去了屋后?” “不知道是谁堆了柴在屋后,还摆了只箱子,把窗给堵死了。”她郁闷地看着那堆柴,看到柴堆垮了,窗户也不再被遮挡才又绕回前院来,回屋便拉着楚姜推窗去看那箱子。 “女郎,看,就是那箱子,瞧着箱子小,婢子抱都抱不动。” 楚姜看着底下垫着那堆新柴,隐隐知道了那箱子是谁送来的,耳边采采还在猜测,“昨夜睡前窗还好好的,莫不是方祜顽皮,夜里不睡弄的?可是他也搬不动那箱子啊!婢子去问问他。” 她对采采摇摇头,“应当不是方祜,你跟阿聂去抬进屋中来吧,别惊动了先生。” 二人应下后,合力抬着那小箱子都还吃力,终于抬到屋中,楚姜绕着箱子看了一圈,见其十分简陋,箱子底下四只脚上还带着星星点泥。 “打开看看。” 采采上前打开,入目竟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黄金。 “难怪婢子一人抱不动,这……这得有千两金了。” 这股粲金把一股无名的怒气带到楚姜心头,大清早的,她不知是气什么,只是看着那黄金烦躁恼火。 “女郎,这里面还有个条子。” 她只接过看了一眼就更气了,纤手捏着那纸条,指尖都逼出了青白,“那水匪当我是什么?销赃的么?” 采采眼皮一跳,轻轻给她拍着背,又顺开她的手,接过那纸条看了一眼,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安慰道:“为了个水匪动气不值得,咱们不理就是,女郎别气着了。” 阿聂也去接过一看,便见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几行字,是要托楚姜把这箱黄金以诊金为由赠给方壸,话说得恳切,也不隐瞒他这不义之财的由来。 “那徐氏商人的船,真是他劫的?” 楚姜还气着,伸手就要把那箱黄金推下案桌,只是那箱子又沉又破,倒连累她自己崴了手。 “啊,这……这破箱子!” 阿聂看她又气又疼,想责备都不行,只得心疼地搀着她到堂中去找方壸。 阿聂一边搀着她一边粗野地放言,“女郎什么时候这样小孩子气过?若不想搭理那粗人,我们便昧了这黄金!” “谁要那东西。”楚姜疼得眼中含了泪光,气不过地回嘴,“我缺那几千两?那强盗敢羞辱我,我这就写信给大舅舅,把他们全给剿了。” 她毕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托,千金之子,知道混事也是书中窥得几眼,自也以为方晏这举动是拿自己销赃,心中愤恨不已,越想越委屈。 被崴的那只手被采采小心捧着,可她还是气,正见到院中的柴堆,又放一茬狠话,指着院中的柴堆,愤恼难平:“我让他去庄园里砍一辈子的柴,烧一辈子的火。” 这动作不可避免又让她喊疼,阿聂无奈至极,只得轻声哄她,“好了,女郎先坐下等着,奴这便叫先生来。” 她坐下后还是委屈,抱着手问采采,“我摆给他看了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么?” 她自小因病就性情平和,哪有今日这样的,采采连忙安慰:“自然不是,女郎从来都威严,是那强盗胆大包天。” 她听了安慰委屈还没收,方壸过来时还看到她这样子,颇觉有趣,“果真开那药过了头,一下子躁了你的肝火?” 阿聂忙解释道:“是女郎的手不慎碰着了,劳先生给看看。” 楚姜看着他又想起方晏,正要开口手腕又是一阵剧痛,逼得她眼中又出现了几滴泪。 “还好,没伤到骨头。”方壸在她手腕处小心揉捏了一阵,起身去院子里翻找草药。 只见他翻找了许久,又呼喊着方祜。 “祜儿,苏木可还晒着?” 方祜趿着鞋从屋里跑出来,跟着他在院里找,“都是师兄晒的,我不知道。” 楚姜抱着疼极了的手腕,吸着泪,看这一老一幼在院里忙碌,叹了口气,轻声呼着痛。 “算了,帮他一回。” 阿聂跟采采对她的决定自无二话,只看那一老一幼的,实在容易让人生出怜悯来,何况方壸对她还有救命之恩。 等到她包扎好了手腕回到屋中,那箱黄金还是碍眼。 “换个箱子装了给先生送去,就说是我谢他治了我这手腕。” 阿聂应下,翻找只红木匣子出来,正在一锭锭地换箱子,翻完黄金才发现底下还有一封信。 “女郎,这是写给郎主的。” 楚姜用没伤的手接过,听到阿聂纳闷道:“他怎知女郎要换个箱子装?要是不换,这箱子不就到了先生手中?” 采采道:“女郎要送东西,自然不会用那破箱子。” 楚姜才下去的气又上来了些,正要把信拍着案上,想到伤了的手,还是顿住了。 说是给楚崧的信,她自然也要先拆开看看,才刚入目她便又是一声冷哼,“这手字平白辱没了纸张。” 阿聂看她如此反而暗笑了一声,自从来了山中,她更有了些鲜活,这自然是好事。 而那信上的内容也十分简洁。 “吾等无意毁东宫大计,只是会稽百姓苦虞氏久矣,齐灭虞不灭,吾辈难服。 我杀我仇,东宫用虞氏之才,各不相干,今朝之剑难判前朝之冤,我等黎民深谙之,故虞氏之罪,我等自断,不敢清扰东宫,亦求东宫垂怜。 然又得一事,船中得一虞氏女,眉如翠羽,肌如白雪,问之言语,一字不答。 依稀当年,诸暨有女好颜色,皆被虞氏所戮,所献权贵,所赠朝臣,吾等粗鄙,亦知西施亡吴,此女去长安,焉有此念乎?望东宫明察。” “这是还想算计我呢!要是我不帮他,这信也就到不了我父亲手里。”话虽如此,她心中一时竟庆幸居多。 她虽居于山中,对金陵之事也还关心,即便还不知道城中那些素帕之事,也知道方晏一行便是劫了徐氏商船的人,徐氏又依托于虞氏,想来正是他的复仇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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