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秋日的账册就好,我核完之后好呈报回去,叫衙门里算了该拨冬粮多少,还要核实冬衣、柴火所需。” 楚郁拉着他坐下,“这活怎么是你来?” 他惭愧地低了低头,“我在家中与父亲发生了些不悦,想来山中走走,正好衙门里缺人手,我便请了这差事来。” 楚郁倒是略显诧异,“是说了什么,竟叫你避让出来了?” 他笑容淡下来,勉强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总是我说话不如他的意,被他痛骂了一回。” 楚郁见他不欲深谈,便拍拍他的肩,“正好天晚了,今夜你便留山中听听北风,散散闷。” 他也一笑,“我亦有此意,便打搅六郎了。” “不打搅,正好农人来报说近些时日山里总有野狼在夜里现身,穿墙过户祸害家禽,我们连着剿杀了好几夜了,总是不干净,幼琰兄要是不怕,今夜随我们同去如何?” 陆十一这才失笑,指着他道:“好你个楚六郎,还是信子虚乌有之事,我去了之后若是那些狼并未尽数现身,你莫不是要弃了我这友人?” “哎,哪能如此,我结交陆兄看中的是陆兄的才气,可不是冲着你这气运去的。” “我看此言有假……” “欸,幼琰兄,为着山中百姓,便随我们去一回吧!” 正好抱账本进来的文书听见,也笑着调侃道:“是啊,陆司直,便随我们同去吧!” 陆十一哪有不应之理,只玩笑了几句便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尘仔声明:虞巽卿的反派言论我不赞同哈,他是反面例子,我们要心向光明。
第51章 兵不血刃 及至夜间,楚郁便率了数十士兵进林野中去,皆举着火把,带了弓刀随身。 随行的还有几个山中的猎户,寻常时候他们也不敢轻易在夜里出来打猎,如今跟着一帮官兵更为便宜了他们才敢跟来。 北风振野,树鸣久久不偃,正遇了入冬第一轮圆月,清冷的萧肃中,终于听到了几声狼嚎。 他们立即兴奋起来,将火把放低觅着声过去,便见五只野狼正在掏着洞穴,似乎是挖藏在其中的野兔。 察觉到动静,狼群皆朝他们看来,立即便呲牙欲动。 楚郁兴起搭弓,“让我来救救这可怜的兔子。” 话音刚落,一支箭正中了那腾起的狼颈,“砰”的一声,那狼应声落地。 其余几只还来不及跑,便一一被射中。 众人又兴奋了几分,将倒地的几只狼捆上搭在随行来的几匹马上。 楚郁高兴地拍着陆十一,“幼琰兄啊,多亏叫了你来,平日我们寻上小半个时辰都寻不着,今日刚出来就见到了。” 陆十一却道:“这可不是我的缘故,且想想你们围剿野狼几日了?” 一个猎户道:“当有四日了。” “那便对了,你们出来围杀狼群,它们见你们人多自然要跑,连着躲了几日总是饿得慌,正是这几日该出来觅食了。”他眼一眨,看向楚郁,“我看六郎不是不明白,是非要吹捧我罢了。” 楚郁被他说中,笑着摸摸脑袋,带着人继续往前,“我也是想着,你身怀好气运这事,在金陵也传得沸沸扬扬,万一哪日运气差了一点,人言总要反噬,你我意气相投,我自然信你,也想帮帮你。” 陆十一步子一滞,如此赤诚之心,让他不由暗省卑劣,眼神也复杂起来,想了片刻才道:“什么运道之事,我本也一直否认,人要加之我身,我坦然受之,哪日人言反噬,我依旧坦然受之,今夜多谢六郎如此细心为我考虑了。” 楚郁观他君子坦荡,也不多言,只一笑便又前行去。 待到月至中天,他们已经猎杀了数十只野狼,还猎了一只豪猪,正欲返身,突然有一士兵闯着荆丛跑过来。 “卫率,有贼人于村寨中作乱,山中五处村落皆有火光冲天。” 众人惊骇,那几个猎户更是惊慌,生怕家人罹祸,纷纷要动身回去。 楚郁当即便道:“营中留一百人,其余人分五路……” 说着他停了停,陆十一也拍了拍他的肩,“事有蹊跷,金陵无人不知东山屯了两千步兵,贼人如何敢来此地?是否是冲着谁来?” 他也想到了楚姜处,方壸不爱闲人,所以药庐与各个村落间都有几里的路程,陆十一的话也是他所担心的,只一想,他便对来传话的士兵道:“留一百人守营,令二百人去药庐中,其余依旧兵分五路,速去。” 来人也立即返回,随他们来围猎的只有五匹马,楚郁一看那三个焦急的猎户,便将马上猎物尽数扫落。 “事急,军马也可用,三位速去吧!” 三人便都感激地道了声谢,随即便牵着走出林子去。 楚郁也牵着马对身边士兵道:“你等随我奔袭前去药庐,幼琰兄……” 陆十一打断他,“无需多言,同去。” 他便也不再多言,率着部队林子中跑出,直往药庐中去。 一月清幽之下,药庐中还点了一炉炭火,已是亥时,此间却还热闹着。 傍晚楚郁送来的兔子此时才上了火架上,方祜蹲着看两只烤得流油的兔子,空咽了好几口。 “聂婶子,好了吗?好了吗?” 阿聂乘着火光看了一眼,终于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他当即便跑进东厨去拿碗碟,采采也跟在他身后,执着一只烛追他,“慢些,没有烛火可怎么拿?” 他这才回身来,牵着她的裙摆进去,抱了几只碗,又取了筷子,点了点才道:“该拿把小刀去,我找找师兄给我打的那把小刀,采采姐姐,你来给我照亮。” 采采把他手上的碗碟放在灶台上,跟着他在厨中找起来,嘴上还笑道:“慢些找正好,找到了那兔子正好凉下来。” 他却不依,手脚更快了些,“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他又到窗边去寻摸,却突然听到一声响动,正要说话就被采采捂住了口鼻,同时烛火也往下照去。 “原来在这处,你瞧你寻了许久,倒被你踩在了脚下。” 方祜在被她捂住嘴时也见了窗边的一半人影,他虽人小,却也机灵,当即低下身做了个拾物的动作,随后紧紧牵着采采的手便要出去。 “找到了刀又急了?碗筷呢?” 方祜忙不迭地应着把碗抱上,“哦哦。” 听到声音远去,窗外那人影暗松一口气,微提起的刀又缓缓放下了。 方祜却是在抱着碗出了东厨的同一时刻,一等见着堂院中的人影就急忙跑了起来,采采也赶紧跑过去。 阿聂嗔怨她:“小童儿着急也就罢了,你拿着只蜡烛还跑,要是滴了蜡油在手上,看你……” 采采来到楚姜身前时双腿便是一软,突然跪伏在她膝上,低声诉说:“女郎,女郎,有人在屋子后面。” 方祜也吓得缩在方壸怀中。 听到采采的话她心中一惊,片刻后却便拉着采采的手心疼道:“都说了不急,看手上滴这几滴,红成了这样。” 方壸也把方祜从怀中拉出,笑道:“着急这兔肉做什么,跑几下还冷着了?来,摆上碗筷。” “季甫,你们那肉可烤好了?”楚姜向院中喊了一声。 沈当忙从院外进来,“还要些时候,女郎先用。” 方壸便招手让他来堂中,“我们几个也吃不完,正好分你们一只。” 待他近来,楚姜便低声道:“采采说屋后有人,你叫他们都来堂中护卫,你再亲自带人去屋后看看,若是有异,速去找我六哥。” 沈当在惊骇中急忙应下,转身出了院子便对数十个部曲道:“女郎与先生还多了些兔肉,自去堂中取,带上各自的刀去。” 不过片刻,他们便纷纷到了堂中将楚姜几人团团围了起来。 而在药庐附近窥伺的几人人见到沈当疾行出院子的那一刻便知有人泄露了踪迹,却也不敢动作,仍等着指令。 沈当也带了两人从东厨绕行,只看到了屋后泥地上一行脚印远去,立刻跑回堂中禀报。 楚姜看向方壸,“先生,会是晏师兄吗?” 方壸摇头,笃定道:“不是,若是他,不会有脚印,也不会被采采跟祜儿察觉到。” 她点点头,看向沈当,“那便去请六哥带兵过来。” 沈当立马交代了手下两人去报信。 “师傅,是谁?”方祜在方壸怀里依偎着,看到这么多人持刀将他们围住,实在害怕了起来。 方壸摸摸他的脸,“别怕,楚六郎一会儿就带兵来了。” 药庐里尽是兔肉的香气,散进空中又冷了。 油滴进去炉子里,炭火噼啪响了几声。 “或许是我父亲的政敌。” 方壸听到这一句,惊异于她的冷静,看她双手被采采跟阿聂分别紧握住,看着是她们护着她,可是她冷静的姿态彷佛事态尽在她掌控中。 想想他也摇了摇头,“或许是冲着我来。” 她并不反驳,低眉作想了片刻,“总之来者不善,或只是窃贼来访,或是有害人之念,今日之后,我不会再待着药庐了,先生,您该随我回去。” 方壸看了眼怀中的害怕的幼徒,终于点头道:“也好。” 而她此时也顾不上为之欢喜,只是分析着若是楚郁赶不过来,而来者又众多的话,究竟有什么相敌之法。 “先生,除了晏师兄一行,从前东山中有过盗贼吗?” 方壸胡须颤了颤,“除了他们,老夫来到山中后,从未听闻。东山自来荒秽,山中百姓并不富裕,贼来了捞不着什么。” “而如今我六哥在此练兵,他们就敢来了吗?”她看向院外的林子,听风声吹过几遍,才冷下了声音道:“是要来掳人还是杀人,现身了才知道。” 沈当心中也紧张,持着刀在院中紧盯着院外。 堂中再无人说话,空寂中炭火渐渐灭了,寒风吹进堂中来,方祜拢紧袄子吸了口气。 阿聂也将楚姜搂得更紧了些,“女郎,炭火就在一旁。” 她按住她的手,“不必加了,你带人去屋里把金银玉石等一应珍贵之物拿出来,放在院中,先生……” 方壸看到她转头,虽不知她的打算,却也点头道:“身外之物,你家赠与我的实在太多,皆在屋中,你若用得上也叫人一并取来。” 她便道了声谢,让人去取来财物,尽数堆在院中。 “把箱子都打开。” 她话音才落,林中开始簌簌作响。 沈当听见有刀枪相撞的声音,退回堂中,将人围得更紧。 不过片刻,便有数百之众从暗中涌出,口中直呼“杀”,声音直震进林子中去,人直奔药庐而来。 见到人影出现的第一时间,楚姜便道:“问他们是收了多少钱来行事,我以数十倍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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