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芙并未多看,提裙跪到地上,重重行了晚辈礼,“窈窈请太祖母安。” 太夫人仔细看了眼面前的女子,良久,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受苦了。” “宁国公府早已不比当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也不必留那祸根,有辱江氏门风!” 婉芙心头震颤,离开时,她看着太夫人枯槁却平和的眼,并未问出那句,太夫人为何会识得她外祖父。 槅门关紧,太夫人望向供奉悲悯于人世的佛祖,捻着佛串,再次叹了口气,“因果相报,终归是有这一日。” 天下易主,宁国公府的气数,早就尽了。 …… 刘氏那桩笑料闹到最后,江铨气急败坏,当即休妻,刘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做了二十年趾高气扬的公府主母,从未这般狼狈过。等刘氏记起柳姨娘的时候,语莞阁已经空空无人,一辆载着满箱珠宝的马车早已在日落之前,驶出了繁花迷眼的上京城。 宫门大开,赶在落锁,陈德海终于把这位小祖宗安然无恙地送回了宫。 天知道当他听说宁国公夫人那等丑闻时,吓得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宁国公夫人实在太胆大妄为,泠贵嫔虽是府上庶女,可也是皇上亲封的贵嫔,宁国公夫人竟敢用这等下作的手段,皇上又非先帝,怎会看不明白?幸而泠贵嫔无事,不然岂止是宁国公夫人,就是整个宁国公府,那脑袋都别想要了。 婉芙回了金禧阁梳洗更衣,陈德海先行到乾坤宫复命。 踏进金禧阁宫门,婉芙立即让宫人拆了走马灯。后宫阴谋算计层出不穷,不知何时,就着了旁人的路子。 入净室,除去衣衫,一双纤纤玉足踏地,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女子步入浴桶中,疲倦地合上眸子,累了一日,身子乏得厉害。 没过上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吵嚷的动静。婉芙不悦地蹙起眉,从浴桶中出来,淋漓的水珠缠绕着女子的腰身,划过白皙的峰峦,坠到地上。她懒懒地倚着千黛,任由宫人拿大巾擦拭她身上的水珠,没精打采地蹙起眉,“外面这是怎么了?” 主子累了一日,本该休息,千黛也不知外面是哪个没眼色,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主子!”秋池掀开垂帘进来,婉芙背过身,着上中衣,瞧见这丫头一惊一乍的模样,微蹙起眉梢,“又出什么事了?” 秋池奔进来,又惊又喜,“定是陈公公禀明了宁国公府的事,皇上震怒,下旨主子迁居昭阳宫主位绛云殿!” 千黛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生出笑意,跪下身,“奴婢恭喜主子!” 紧跟着,金禧阁伺候的宫人个个都与有荣焉,喜气洋洋,挂上笑脸道贺。 婉芙一时错愕,皇上就这般让她迁宫了?没等她回过身,珠帘掀开,李玄胤从外面进来,看见的就是她这副眼眸瞪大,娇憨呆滞的模样。 他又气又无奈,这女子这么笨,明知宁国公府于她而言就是龙潭虎穴,怎么就放她回去了! “嫔妾请皇上安。”婉芙屈膝,端端正正地福了礼。 李玄胤敛起神色,指腹拨了下玉戒,不轻不重地嗤了声,“知道规矩了?” 婉芙撇撇嘴,嗔了男人一眼,“嫔妾何时不知道规矩,皇上就会污蔑嫔妾。” 若是旁人,说了这句话,早就没了性命。净室伺候的宫人早就习惯了主子的胆大妄为,见怪不怪,悄声退出了屋。 李玄胤对这女子简直没有法子,打不得骂不得,说两句就生气,倒底她是皇帝还是自己是皇帝。 “胡言乱语!” 他屈指掐了把婉芙的脸蛋,忽然开口,“日后不论宁国公府生出何事,朕都不许你再回去。” 婉芙一怔,很快移开眼,“皇上都安排了陈公公伺候,嫔妾怎会吃亏?” 李玄胤懒得理会,她是被自己惯的,不知天高地厚。 婉芙移开话头,“嫔妾好冷,皇上把宫人都赶出去,谁给嫔妾更衣?”边说,边依偎到李玄胤怀里,眨了下眼,期待地看向他。 李玄胤才不会惯着她,自己是皇帝,怎会伺候女子更衣。他当作没看见,一把扯开怀中耍赖的人,“朕有意给你昭阳宫,收拾妥当,带着你的人早些搬过去。” 婉芙哼唧地咬了下唇,敷衍地应下一句,活像受了委屈。 李玄胤觉得是自己太纵着她,才把人宠坏了,半点不顺心,就对他爱搭不理。 他冷冷看了一眼,“朕还有政务,改日再来看你。” 正欲转身,那女子忽又扑过来,重重撞入他怀中,将他撞得生生后退半步。李玄胤气得皱起眉,一掌打向女子的臀瓣,“胡闹!” 这一巴掌打得可不轻,定然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通红的巴掌印。 婉芙眼眶冒出生理性的泪花,在龙袍上蹭掉,她埋头,声音发闷,“嫔妾是高兴。阿娘走后,许久没有人这般维护嫔妾,待嫔妾这般好了。” 李玄胤微怔,低下眼,那人窝在他怀里,目光所至,是她柔软的乌发,雪白的侧脸。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抚过怀中女子的眉眼,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愈发浓烈,已不是他轻易就能忽视掉的感受。 他沉下声,“既然知道,日后就听话些,少气朕。” 婉芙扑哧一笑,弯起眸子,犹如春华秋水,盈盈地看向男人,“嫔妾不过使使小性子,哪里气过皇上,皇上可真是小气。” 李玄胤脸色倏地一黑,又一巴掌重重打向婉芙的臀瓣,“江婉芙,朕就该打你两板子,让你知道知道规矩!” 婉芙吃痛,求饶不已,“皇上别打了,嫔妾知错还不成嘛!”她说着,搂住李玄胤的脖颈,柔软的唇珠亲向男人的嘴角,娇声娇气,“嫔妾一日没见到皇上,都想皇上了?皇上不想嫔妾?” 李玄胤冷哼一声,这女子就会嘴甜地哄他,没半分真心,他懒得搭理,冷硬下心肠,道:“不想。” 虽这么说,手臂却一直牢牢环着女子的腰身。婉芙眸子一转,脸颊泛出微微的红晕,别开眼,细白的指尖一下一下戳着男人的胸膛,“前些日子嫔妾翻看私库,发现庄妃娘娘曾送给嫔妾一副玛瑙手串……” 李玄胤看着她,眼眸暗下来,喉骨轻滚,嗓音不觉喑哑下来,似笑非笑,“多大的玛瑙,进的去?” 婉芙脸颊倏地发红烫热,比云霞还要娇媚,她本就受不住那等东西,不过随口一说,哄得男人欢心,此时可不想再受那等苦楚,飞快地撇开眼,推开男人胸膛,“皇上有政务忙,嫔妾不敢打扰皇上处理朝政。” 这女子也就勾他的时候有胆子。 李玄胤冷嗤,手臂将人禁锢到怀中,屈指挑起那张漂亮的脸蛋,不等人回神,堵住了那张柔软粉嫩的唇珠。 婉芙刚沐浴过,香香软软的两团,把玩在掌中颇有兴味。 婉芙迷迷糊糊地受着,气息不匀,她实在有些乏了,推了李玄胤两把,可男人不动分毫。 “皇上,嫔妾累了。”婉芙哼唧着,在男人怀里软磨硬泡。 李玄胤失笑,难得有耐性哄她,手掌顺着她的腰身向下,眼眸留恋在她的身上,气息微沉,“听话,过了上元,朕下旨册封你为正三品顺仪。” 李玄胤早有这个心思,那日本想跟她说,被广岳大捷的消息打断,便没再得空与她说这事。 这时,婉芙也记起那日皇上对她未说完的话。原来皇上早就有意提她位份。短短一年,从宫女到正三品顺仪,这晋升之路实在惹人眼红。 温修容得封号升位,是因为皇上看中顺宁公主,璟才人做出那等愚蠢之事,害得顺宁公主在宫里矮人一头,若皇上不大封顺宁的养母,宫里难免有人看轻。许婉仪怀了身孕封的贵人,诞下龙凤胎,皇上甚喜,加之许婉仪父亲于蓟州赈灾有功,许婉仪才得晋升。 而她,宁国公府日渐没落,膝下又没养着龙嗣,皇上升她到顺仪,是否太惹眼了些。 婉芙受宠若惊。 这女子没了动静,李玄胤掀起眸,瞥见她时展时皱的细眉,颇为好笑,指腹捻着那株红豆,这一动作,惹得婉芙倏地回神,此时她腰身抵着高木架,披着的中衣早已无济于事,她欲盖弥彰地护住月匈口。大白日的,她倒底抹不开脸面。 不知为何,这抹羞赧,愈发勾出李玄胤心底的兴致。 他拿开婉芙的手臂,这女子像一朵娇花,她大抵不知道,自己这副身子有多么诱//人。 “旁人得这等好事,不知有多欢喜。”他顿了顿,看向婉芙的眼,“朕升你位份,赐你昭阳宫主位,你不高兴?” 婉芙低低垂下眉眼,赤在外面的肌肤晕染出淡淡的绯色,“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上宠爱嫔妾,嫔妾自当高兴。只是……嫔妾惶恐,嫔妾没有家世,没有子嗣,有何倚仗得皇上宠幸。” 李玄胤渐渐淡下脸色,指腹抚过她泛红的眼尾。这女子出身低微,在宫中为奴为婢,他看不见的时候,不知受了多少欺辱。 宠她的日子愈多,他便愈发放不开手,见不得这人受气,才一直这般纵着她的性子,一直这般宠着她。 他看着她的眼,平静开口,“江婉芙,你记住,在这宫里你不必依靠旁人,朕,是你最大的倚仗。” 婉芙一怔,微仰起脸蛋,男人指腹碾过她的红梅,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细细密密,缠绵如丝。 婉芙眼睫轻颤了下,玉臂终于环住了男人的脖颈,双颊如绯,呼吸绵绵道:“君无戏言,皇上可要永远记得今日对嫔妾的承诺。” 呼吸微重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德海喘了口气,战战兢兢地到门外传话,“皇上,小皇子啼哭不止,许婉仪请皇上过去看看!” 内室,方才所有被这一声打断,戛然而止。 婉芙呼吸促促,稍许,推了推李玄胤的腰身,眼眸别开,瞧不出情绪道:“小皇子啼哭不止,莫要出什么事才好,皇上还是快去看看吧。” 李玄胤不耐地捏了捏眉心,略整衣袍,垂下眼皮,伸手掰过案上女子的那张小脸,伪装得再好,眼底的那丝委屈倒底遮掩不去。 她很懂事,跟嫔妃争宠,却从不把手伸向龙嗣。 “你想朕去么?” 李玄胤轻捻拇指的玉戒。 婉芙抿住唇角,很快挽起一个笑,依偎到男人怀里,是全身心的依赖,“小皇子是皇上的孩子,出了事,皇上会难过,会担心,嫔妾不想让皇上难过,所以,皇上不必管嫔妾,快去看看小皇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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