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仪讲讲道理,泠贵嫔一直与我在一起,哪来的时机去害小皇子?” 众人都知晓,良婉仪救过皇上,在后宫里是特殊的存在。良婉仪最开始进宫那几年,不是没有人针对过她,但良婉仪从不争宠,几乎没侍寝过,这份针对也渐渐无趣。更何况良婉仪的性子实在粗鄙泼辣,就是跋扈如赵妃,对良婉仪也没有半点法子。 许婉仪痛哭出声,“不是你还能是谁?我没生下皇子前,皇上最宠的就是你,难道你从未嫉妒过我生了逸儿,从未嫉妒过皇上对我的宠爱吗!” 良婉仪冷眼看着她,毫不示弱,“真是疯了,没查实情就大呼小叫,堂堂高门贵女还比不上我这个乡野女子!” “江婉芙,你把逸儿还给我!”许婉仪挣扎着要再扑向婉芙,两个宫人费力抓着,才勉强拉住许婉仪。 事情闹成这样,众人的目光不禁都看向皇上。 婉芙不动声色地看向李玄胤,触到男人看过来的视线,躲到良婉仪身后,微敛起眸,轻咬住唇瓣,眼眶里的泪珠欲掉不掉。 李玄胤看清那女子的委屈,后宫嫔妃之多,因为她位低受宠,因为她宫女出身,因为她侍寝无子,所有人都觉得她好欺负,都只会将心里的怨气都冲向她一人。 他别开眼,脸色铁青,“没听见朕的话么,扶许婉仪歇去寝殿!” 这一句,不知是为许婉仪的身子着想,还是对泠贵嫔的偏心。 宫人身子一抖,哆哆嗦嗦地跑过去扶住许婉仪,半拖半拽终于把人押去了寝殿。 这时,外殿终于清净下来。 嫔妃们眼光落到婉芙身上,应嫔扶住肚子,轻抿住唇,先开了口,“嫔妾记得泠贵嫔与良婉仪并无交情,泠贵嫔为何会与良婉仪在一起?” 良婉仪冷哼了声,看不惯这朵曾经给自己使过绊子的白莲花,“是我写了字条,要她出来适用我新做的胭脂,不行吗?” 这借口放在旁人身上蹩脚,偏偏良婉仪就是这样的性子。 如此一来,众人反而不知该再说什么。 小太监从外面进来,到陈德海身边说了几句话。陈德海一惊,忙跪到李玄胤身前,“皇上,伺候小皇子的另一个乳母,投井了!” 李玄胤倏然捏紧扳指,脸色沉得骇人,目光一一扫过殿内站着的嫔妃,“将伺候在秋水榭的宫人悉数押入慎刑司,严加审问。与此事有牵涉者,赐自尽。”
第73章 送进慎刑司, 不死也得脱层皮。 伺候在秋水榭的宫人,闻言登时两股战战,大惊失色, 扑通跪到地上, 连连哀嚎,“奴婢冤枉!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皇上震怒, 陈德海哪敢磨蹭, 立即招呼小太监进殿,将跪着的宫人押下去。 混乱中, 被押着的一个宫女拼命挣扎, 连滚带爬地跑回来,发髻散乱,身体因惧怕而不断发抖,“皇上,奴婢突然记起,昨日主子要吃清蒸乳鸽……” 她顿了顿,整个人快抖成筛子, 缓了会儿才继续道:“奴婢……奴婢在御膳房看见了昭阳宫的人。那宫人说泠贵嫔要吃杏仁糕,要了满满一食盒。奴婢当时并未在意,直到现在想起,才觉出不对劲。” “你这奴婢, 方才跪着的时候不说,为何现在又说了?”赵妃抚了抚鬓角,挑起眼皮看向婉芙, 见那女子并未有慌乱,很快收了眼。 那宫女如实道:“奴婢不敢。” “泠贵嫔如日中天, 受尽皇上宠爱,甚至连生了龙嗣的主子都比不过。奴婢实在怕方才说出来,皇上对泠贵嫔信任,惩治奴婢污蔑。”绿影心跳如鼓,哆哆嗦嗦继续道,“奴婢不要进慎刑司,奴婢将知道的都说了,求皇上饶奴婢一命!” 李玄胤薄唇微抿,冷着脸轻拨了下扳指,没人猜得到,皇上现在在想什么。 皇上不发问,只能由皇后开口。 皇后看向婉芙,“泠贵嫔,你昨日可去御膳房取过杏仁糕?” 婉芙从那宫女身上淡淡收回视线,“嫔妾并未做过。” “奴婢以性命担保,那宫女亲口说自己是昭阳宫的人!”绿影见婉芙反驳,生怕皇上不信自己,脸色煞白,砰砰在地上叩了两下,“奴婢请求见昭阳宫的宫人,奴婢自幼识人,定能将她认出来!” “皇上。”皇后转过身,“不如就依照这宫女所说,也好还泠贵嫔清白。” 李玄胤未语,他掀起眼朝那女子看去。 这番,谁都看明白了,若是换作旁人,皇上不会犹豫,当即下令去查那嫔妃的寝宫。可眼下皇上久久不下吩咐,甚至未质问过泠贵嫔半句,这等信任,后宫嫔妃有几人能得。 应嫔神色黯然,当年她与表哥的书信被人揭发,皇上也是现在这般看着她,告诉她,“朕信你。” 就是这份信任,给了应嫔最大的底气。如今三年已过,物是人非,皇上不是对后宫没了信任,全然看那人是谁罢了。 她苦涩地提了提唇线,慢慢收紧手心。 婉芙轻抿住唇角,她又不傻,自然也看出了皇上的意思,低敛下眼,谦声道:“嫔妾没做过,不怕这宫女的指认。” 李玄胤这才点了点头,陈德海得了吩咐,立即去传昭阳宫的宫人。 不消片刻,昭阳宫十二宫女,八个内侍便被传到了秋水榭。 皇后抚着红宝石镂金护甲,对绿影道:“人在这了,若是看错了眼,污蔑泠贵嫔,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自先肃清后宫这等生事的奴才。” 绿影脖颈一抖,殿内的嫔妃都不禁看向皇后,皇后执掌六宫,处事手段一向温和,还是头一回,用权势这般威压宫人。 昭阳宫二十侍从依次站开,他们没得到风声,不知是出了何事。主子在宫里受宠,总有眼红的嫔妃蓄意加害,伺候主子这么久,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主子聪慧,皇上又宠着,不论如何,都能保他们安然无虞。 绿影从第一个宫女开始辨认,她仔细端详几人的眉眼,生怕遗漏错过。一直到第八个宫女,绿影停住脚步,又仔细看了两眼,立即抓住那宫女的手腕,不知哪来的力气,连拖带拽地带到李玄胤面前,“皇上,就是她,就是她昨日去御膳房拿的杏仁糕!” “皇上……奴婢……”那小宫女一脸莫名其妙,看看绿影,又看看沉着脸看她的皇上,后知后觉自己闯了大祸。 “本宫问你,昨日你可去御膳房拿了杏仁糕?”皇后看着她,问出口。 这小宫女名唤兰稼,去岁刚进宫,今年才十三岁。以前在尚仪局打杂,总管看她人机灵,办事麻利,为讨好泠贵嫔,才送去的昭阳宫伺候。 但再机灵,倒底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见这阵仗,当即慌了神,吓得差点哭出来,“奴婢……奴婢昨日确实去御膳房取了杏仁糕。” 嫔妃们捏紧的帕子不觉放松,看好戏般地看向婉芙。泠贵嫔说未去过御膳房,可她身边的小宫女却说去过,人证物证具在,如此怎么看都是泠贵嫔在为自己狡辩,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李玄胤抬手拦住了皇后接下来要问的话,沉着脸色看向兰稼,“若朕得知你口出妄言,污蔑泠贵嫔,朕决不轻饶!” “皇上饶命!奴婢不敢扯谎欺瞒皇上,昨日……”兰稼看了眼婉芙一眼,哭出声,“前日主子没交上抄例,皇上罚了整个昭阳宫的一半晚膳。昨日又是如此,奴婢贪嘴,没能吃饱,就打着主子送温修容的名义,多要了杏仁糕。” “奴婢知错,奴婢不该欺瞒主子,求皇上饶了奴婢,求皇上饶了奴婢!” 听了这番解释,不止是站着的嫔妃,连婉芙都惊讶了下。她也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她不爱吃杏仁糕,本以为是有人买通了她宫里的奴才,栽赃嫁祸,可如今来看,倒是与她想的不同。 等着看好戏的嫔妃,闻言嘴角抽了抽,谁能想到,一个奴婢借着主子的名义私自去拿杏仁糕,竟是在宫里吃不饱! “当真如此么?不是泠贵嫔指使你去御膳房拿杏仁糕,要害小皇子?”赵妃抚住小腹,质问出口。 兰稼虽贪嘴,却也是明事理,她是昭阳宫的奴才,是泠贵嫔底下的人,要是泠贵嫔倒了,谁还会管她的死活,那才是真的完了。 她并没钻赵妃的套子,吓得哆哆嗦嗦,“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皇上知道贵嫔主子懂得进退,对后宫有孕的嫔妃一向能避则避,怎会去害小皇子。定是有人看见了奴婢拿杏仁糕,才借此栽赃!” 绿影听这句含沙射影,也慌了神,“奴婢不敢栽赃泠贵嫔,奴婢见到她拿杏仁糕从未有过疑心,更不曾对旁人提起过,若非小皇子出事,奴婢早就将这件事忘了。请皇上明察!” “如果不是你看见我拿杏仁糕,又怎会给了旁人可乘之机!”论吵架,兰稼就没输过,嘴皮子利索得反咬一口,气得绿影咬住牙根,恨不得去堵住这女子的嘴。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必进慎刑司吃苦头,谁知道泠贵嫔宫里去拿杏仁糕,竟是有这样的缘由。 对付婉芙,应嫔难得和赵妃站到同一条线上,她冷冷一嗤,“是非对错,都由你一个人说了。奴才再大胆,又怎会借由主子的名义去御膳房拿吃食?真是如此,泠贵嫔是否太纵着奴才了?” 应嫔一席话,又把这股风推到婉芙身上。 婉芙没怀疑兰稼的话,千黛曾跟她提过一嘴,因她宽宥,宫里的奴才曾打着她的名头没少去六监讨好处。那时她无暇去管,而今看来,待这事了结,回宫是要整治整治。 兰稼机灵,倘若她今日顺了赵妃的话头,栽赃嫁祸给自己,那她也就不必再留在宫里了。 千黛扶住主子,站出来跪到地上,“皇上,皇后娘娘,主子性情平和宽宥,少有责罚宫人。也正是因此,下面的人才难免生出些心思。但主子是万万不敢对小皇子出手,请皇上明察!” “一个个替泠贵嫔说话,都是泠贵嫔宫里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是另一副面孔呢?”陈常在慢悠悠地道。 庄妃看了许久,冷睨向陈常在,忍不住道:“陈常在是不记得皇上的话了么?泠贵嫔位份远远高于陈常在,你这般污蔑挑衅,不怕皇上治你以下犯上的罪名?” 陈常在气得脸色发白,“庄妃娘娘这话说得好笑,嫔妾只是就事论事,泠贵嫔本就有嫌疑,何来污蔑!” “够了!”李玄胤不耐地微拧起眉,他警告地看一眼陈常在,陈常在脖颈一凉,蓦地噤声,手心却掐紧了帕子,不管什么时候,皇上总是偏心于江婉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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