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该这般重罚娘娘,皇上……” “够了!”皇后蹙眉,骤然斥向梳柳。 “娘娘!”梳柳哭着扶住皇后,“奴婢看不过娘娘再这么委屈下去了,娘娘执掌六宫,但赵妃娘娘和应嫔主子,何时对娘娘有过半分尊敬!” 皇后闭了闭眼,“将梳柳带出去!” “娘娘!奴婢不要,娘娘!”两个婆子押住梳柳的胳膊,半拖着出了外殿,直到声音渐渐消失,众人面面相觑一眼,赵妃与应嫔对皇后的不敬,后宫都人尽皆知,皇上会不知道么? “梳柳出言不逊,不敬上位,待臣妾回宫会好好教导规矩。”皇后脊背挺直,面色不变,额头沉稳地叩到地上,“臣妾管理六宫不善,甘愿领罚。” 闹剧终了,李玄胤不耐再看皇后,也没在意那个奴才,捏捏眉心,开口发问,“赵妃如何了?” 赵妃月份浅,到现在还没听说有多大动静,料想是没出大事。陈德海正欲回话,就见那位为赵妃把脉的太医一脸苦涩地从殿里出来,心头咯噔一声,有种不详的预感。 高太医到了圣前,抖着双腿跪下身,声音颤颤不稳,“回皇上,赵妃娘娘只是……只是来了月事,并未有孕。” 殿内的嫔妃倏然瞪大了眸子,下意识攥紧手心。 赵妃竟然假孕! 谁给她的胆子,拿龙嗣玩笑。 这可是欺君大罪!
第76章 婉芙倏地敛眼, 脑海中想到方才离开的温修容。数月前,温修容设计赵妃,与她在启祥宫抄了一段日子古治。赵妃与应嫔争执, 温修容恰好在场, 今日,是否是她布下的一局。 高太医话落,青蕖惊得顿时掉出泪, 扑通跪到李玄胤面前, 哭着道:“皇上,赵妃娘娘假有身孕, 竟然还要害有孕的主子, 是何居心!主子生产情况不明,受这等无辜苦楚,求皇上为主子做主,求皇上为主子做主啊!” “皇上!”赵妃挣扎着,一手挥开扶着她的宫女,恶狠狠地瞪了眼青蕖,捏紧了帕子跪下身, “皇上,臣妾真的有孕了,定是这太医……”赵妃指向跪着的高太医,“定是这太医医术不精, 不知是受谁指使挑唆,竟污蔑臣妾来了月事!” “臣妾恳请皇上,恳请皇上叫太医院赵太医进殿, 臣妾的身子一直受他调养,臣妾不可能没有身孕!” 赵妃有左相府倚仗, 在后宫飞扬跋扈,何时有过这般狼狈,她颤抖着身子,祈求男人能看她一眼,能怜惜她侍奉多年,有一分心软。 她抓住龙袍的一角,从未肯留下的泪珠此时坠个不停。她不想被后宫的嫔妃看见她的狼狈,但此时她顾不得旁人的眼光,她也不知,好好的,应嫔怎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李玄胤沉下眼,脸色骇人,没有半分怜惜,拂开赵妃抓着龙袍一角的双手,“传赵太医。” 赵妃眼睫飞快地轻颤,望着皇上冷冰的脸,瘫软地坐到地上。 殿内泄出诡异的静谧,连行走的宫人都不觉放轻声,便是在这静谧中,内殿传出女子一阵阵的惨叫,紧跟着稳婆着急地催促,“主子,使劲啊!主子,再用些劲儿,马上就出来了!” 婉芙手心掐出了冷汗,她脸色随着那惨叫声微微发白,不止是她,殿内未生育过的嫔妃,都因这撕心裂肺的喊声而唏嘘发抖。后宫没有人不想要龙嗣,但亲眼见过生产的艰难,龙嗣又让人望而却步。 沉寂良久,皇后忽然问向赵妃,“你与应嫔,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妃嚣张,与应嫔素来不对盘,两人能吵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不过,皇后既然发问,众人也不妨来看看热闹。 赵妃平时无礼惯了,今日失了脸面,不愿意回皇后高高在上的发问。但皇上在这,她不能不为自己辩解一番。 “臣妾一如往日去御花园采雪,回去时,正巧碰见应嫔。臣妾与应嫔没说上两句话。她就嘲讽嫔妃即使有了身孕,也不得圣宠,皇上始终没有复臣妾位份……” 赵妃顿了下,便看向男人。 李玄胤冷淡着脸色,没有半分回应。 她做过什么事,她自己心里清楚。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赵妃伺候皇上多年,再骄纵,也看得清皇上现在的态度。皇上对她太过失望,失望到,即使她有了身孕,诞下龙嗣,皇上也不愿意给她复位。 赵妃意识到这一点,心头蓦地坠下,如一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轻闭上眼,流出一滴泪,继续道:“臣妾一时气不过,就想给应嫔一个教训。臣妾打碎了皇上御赐的碧玺镯子,让应嫔捡起来,不许落下一片碎玉。” 灵双见皇上越来越沉的脸色,爬到李玄胤脚边,苦苦哀求,“皇上要相信娘娘,娘娘从未想过要害应嫔。奴婢伺候在娘娘身边,最是清楚娘娘的脾气。娘娘知晓皇上看重应嫔这个孩子,又怎会去害应嫔!” “真是笑话,后宫里谁不知晓,皇上宠爱谁,赵妃娘娘就喜欢欺负谁。这事儿,想必没人比泠贵嫔更清楚了。” 说话的嫔妃是皓月轩的楚宝林,楚宝林平时不声不响,这时候倒愿意出来踩赵妃一脚。 经她这么一提,旁人的视线都打量去了婉芙。自打婉芙上了位,专宠一时,赵妃确实看也不看别人,专挑婉芙的刺。 婉芙圣宠正浓,成了众矢之的,后宫里的嫔妃不管有没有与她交集,都会若有若无地提上一句。婉芙眸色微动,瞧见男人看来的视线,适时瘪起嘴,可怜巴巴地朝男人望去,又似是害怕,很快收敛了眼,只是那绞紧的帕子,倒底泄露了她的地位低微的委屈。 李玄胤捏紧扳指,他看见的时候尚且连一个宫女都能欺负到她头上。那他看不见的地方呢?赵妃仗势欺人,他知晓她的脾性,却因左相一次又一次地对她轻拿轻放,是她自己不知悔改。 陈德海看得清皇上的脸色,赵妃仗势也得有个限度,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皇上逆鳞,早晚是自讨苦吃。这后宫里也就只有泠贵嫔明事理,捋得了龙须,斗得了嫔妃,真真是最合适的宠妃人选。 楚宝林的话,等同给赵妃又加了一项罪名。灵双慌乱地不断叩头,“娘娘以前是做过错事,可娘娘这次真的没有要害应嫔腹中的孩子。” 灵双磕得额头破了皮,她扯住赵妃的衣袖,“娘娘您快跟皇上解释啊,娘娘这次无错,怎能受了委屈!” 赵妃失神地望向站着的男人,她挺直了脊背,一如当初的高傲,她是左相府的嫡女,即便是求也不能卑躬屈膝,折弯了脊背,“臣妾没想过要害应嫔,皇上相信臣妾。” “赵妃娘娘没想过,难不成是应嫔自己不顾自己的肚子,摔下了台阶?可真是好笑。”曾经受过赵妃欺辱的嫔妃,此时见赵妃倒霉,免不得一番落井下石。 楚宝林又道:“温修容不是留下两个在场的宫人么?不如听听她们二人怎么说。”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又都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丫头。 那两个宫女去岁入宫,温修容见她们两个年纪小,正好陪着顺宁公主玩闹,就时刻带在身边。温修容和善,顺宁公主也是实打实地把这两个宫女当成了玩伴,在关雎宫里过得要比寻常奴才恣意。 此时骤然被点到自己,两个丫头抖着身子,战战兢兢道:“温修容怕小公主踩冰落水,吩咐奴婢护在小公主身侧。奴婢走到假山后,抬眼看见长亭内的赵妃娘娘和应嫔主子,奴婢本没多想,正要去扶住小公主,就见应嫔主子转身时,不知怎的,就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你可看清了,是赵妃推的应嫔,还是应嫔自己摔下的台阶?”皇后开口问道。 那小丫头吓得嘴唇发白,使劲儿想了片刻,朝跪在一旁的赵妃看上一眼,嘴唇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是好,着急得快哭了出来。 “你这贱婢,这般看着本宫是什么意思?”赵妃恨得咬牙切齿,分明是应嫔自己摔下的台阶,这贱婢这么看她,岂不是就要污蔑自己! “赵妃娘娘饶命!”那小宫女瑟瑟发抖,冷汗一层一层地沁出来,是怕她至极。 皇后扫了眼赵妃,“你二人不如实说清,便押去慎刑司,严加审问!” “不要,奴婢说,奴婢这就说,只是……”另一个小丫头咽了咽唾,也下意识瞄向赵妃,飞快道:“只是奴婢怕说出口,明日奴婢就没了性命!” 皇后犹豫地看向皇上,不止皇后,在场的嫔妃都在等皇上的态度。若坐实了赵妃推了应嫔,害掉应嫔腹中的龙嗣,皇上该如何处理赵妃?是否碍于左相,又对赵妃轻拿轻放?再者,赵妃假孕一事还没查明,谋害龙嗣,欺君罔上,搁在旁人那,赐死都不为过! 李玄胤视线漠然地从赵妃脸上移开,声音寒冷至极,“你二人如实说明,有人敢害你二人,朕,决不轻饶!” 君无戏言,那两个小宫女得到这句保证,才放下心,而赵妃,此时已经不管旁人说什么了,她绝望地看向李玄胤,她做的错事太多,以至于,皇上对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不管真相如何,在皇上心里,就是她亲手推了应嫔。 赵妃惨然一笑,那挺直的脊背,也有了几分弯曲。 两个小宫女说出了自己当时所见,与众人猜想一般无二,赵妃推了应嫔。 “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温修容教你们这么说的!娘娘没有推过应嫔,是应嫔自己摔下的台阶!”灵双苦苦为赵妃辩解,“皇上,您要相信娘娘,娘娘以前做过糊涂事,可今日,娘娘真的是无辜受冤啊!” 赵妃都已经默认小宫女的话,这奴才也真是忠心,但皇上早就认定了是赵妃的错,此时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陈德海觑了眼皇上,低着头,不敢这时候出声。他立着不动,赵妃谋害龙嗣,证据确凿,不知皇上会怎么处置。正思量间,眼瞧门外背着药箱进来的太医,心底唏嘘一声,高太医精通妇孺,不会诊错,那赵妃假孕又是怎么一回事? “臣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各位主子请安。”赵太医跪下身,浸淫深宫多年,伺候过不少的主子,赵太医一眼就看出了宫内情形不对,等再看见跪在地上的赵妃娘娘,心头登时生出一股惊惶,难不成是赵妃娘娘…… 不等赵太医多想,赵妃蓦地转身,一把拉住赵太医的手搭到自己腕上,顾不上宫规避讳,慌乱急切,狠狠瞪向赵太医,厉声道:“你不是说本宫有孕了?本宫的孩子呢?本宫调养了那么久,见红怎会是因为来了月事!本宫是怀了身孕,你告诉本宫,本宫是怀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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