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胤听着,神色渐渐舒缓下来,那股火也没了。他拉住女子的手,将人带到怀中,手臂搭住婉芙的腰身,就这么抱着怀里的人,眼底泄出一丝疲态。 婉芙看清了男人从未有过的倦意,侧脸贴住李玄胤的胸怀,轻轻出声,“小皇子看到皇上这样,也不会开心的。” 李玄胤微怔,望向那盏燃着的明烛,平静道:“终究是朕的视而不见,纵容了那些人的野心。” 婉芙轻摇着头,“不是皇上的错。” “皇上肩负天下,身上的责任太重,寸寸山河,日日都有诸多政务要皇上处理。皇上待后宫,已是足够公允,不然大皇子和顺宁公主,也不会平安长到现在。” “小皇子知晓有皇上这样的父亲,不仅不怪皇上,还会引以为傲,下辈子还要做皇上的孩子。” 李玄胤顿了下,敛眸看向怀中的女子,眼底划过一抹无奈的笑意,屈指捏住婉芙的脸蛋,“就你会哄朕。”
第74章 “嫔妾只是说了实话, 才没有哄皇上。”婉芙不满地嗔了眼男人,小声反抗。 李玄胤笑着摇了摇头,待看清她发鬓间的珠钗, 脸色又慢慢淡下, “这是朕送你的那只?” 听到这声问话,婉芙似是才反应过来,摸索着将那只珠钗取下, 拿到手中, 眸子瞄向男人,“皇上记得?” 李玄胤沉默不语。 这只金累丝嵌着大团的宝花, 格外衬她的娇媚。李玄胤尚且有忙不完的政务, 怎会记得赠过嫔妃哪些珠宝首饰。只是,她簪过两回这只珠钗,看起来甚是喜欢。昨日宫宴,他一直注意着她,也就记住了她发鬓间的首饰。 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 “你的东西都是朕赏的,朕不必记得也才能猜出一二。” 李玄胤轻描淡写地解释, 婉芙不悦,“庄妃娘娘也送了嫔妾好些奇珍异宝,可不比皇上送的差。” 她总是有说不上两句话就气他的本事,他送的怎能和庄妃送的相比?李玄胤没好气地拍了下婉芙的额头, “不像话!” 婉芙哼了声,一把抱住李玄胤的腰身,软乎乎地贴到男人的怀里, “虽然庄妃娘娘送了嫔妾许多贵重的珠宝,但嫔妾还是最喜欢皇上送的。嫔妾十分珍重, 只想日日戴着。” 娇娇细语入了李玄胤的耳,美人在怀,如珠明玉。 李玄胤眼底闪过异样的情绪,抚住婉芙的青丝,神情从未有过的温柔。 没等沉浸在这温柔乡中多久,那女子又腾地抬起头,鼓着小嘴,将那珠钗塞到李玄胤怀里,无赖道:“不过,这珠钗上镶嵌的两颗金豆子不知何时掉了。嫔妾不管,皇上要再给嫔妾一只一模一样的!” 李玄胤被她闹得头疼,皱起眉,将珠钗把玩在手,看到上面的两个窟窿,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婉芙。 “掉了?” 这一眼,颇有深意。 婉芙毫不心虚,柔荑缠着男人的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拉扯,撒娇道:“谁知道昨日宫宴掉到什么地方了,嫔妾心痛死了,皇上再给嫔妾一只,好不好嘛!” 李玄胤被磨得脸色一黑,手掌按住怀里女子乱动的腰身,斥道:“行了,朕再给你打一只新的就是。” …… 皇上许久没进后宫,就连怀了身孕的赵妃和应嫔都不得见皇上一面,一早坤宁宫问安,皇后暗示泠贵嫔去陪陪皇上,众人本以为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坐等看泠贵嫔吃闭门羹的好戏。 哪料想,好戏没看到,倒是打了自己的脸面。旁人都进不去乾坤宫的门,泠贵嫔不止进去了,还陪了皇上用膳,伺候笔墨,直到后午才回昭阳宫。 真是可恨!嫔妃们嫉妒得咬牙切齿,可又能有什么法子,皇上偏袒,谁能对付得了泠贵嫔。 后午婉芙离开乾坤宫,有泠贵嫔解决了皇上的早午膳,陈德海可算能松口气。他低着头,恭敬地进来上茶,七分热的信阳毛尖呈到御案,陈德海眼睛一扫,就瞧见了那张平铺开的圣旨。 皇上本打算借着上元宴,着泠贵嫔升到正三品顺仪。泠贵嫔确实有福气,近来似乎所有好运都加持给了泠贵嫔。 “人找到了么?”李玄胤捻着扳指,神色淡淡,靠到龙椅上。 陈德海这才记起皇上数日前吩咐他查泠贵嫔身世一事。 泠贵嫔出身简单,若非遇到宁国公那等狼心狗肺的父亲,定然一辈子受着娇宠,嫁给如意郎君,衣食无忧。可惜了,好好的人,迫不得已入了深宫。 这些话陈德海不敢当皇上面说,皇上宠着泠贵嫔,即便泠贵嫔最初初于无奈,现在受尽荣宠,也该是心甘情愿。该查的都查了,除了那个伺候在泠贵嫔身边的小丫头被发卖得尚没踪影,本就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也不知皇上想让他查到什么。 他斟酌道:“余府出事后,府上仆从逃难发卖。奴才查了各州奴籍簿子,还没将那丫鬟找到。” 话落,陈德海许久没听见皇上开口,殿内静谧下来,他愈发摸不清皇上所想,泠贵嫔倒底对皇上隐瞒了什么秘密,皇上要这般大动干戈,动用各州人力,去找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丫鬟。 良久,李玄胤启唇,淡淡道:“罢了,不必再查了。” …… 朝露殿 应嫔月份越来越大,再过两月就到了临盆的日子。 她扶住青蕖的手,裹紧狐裘,慢慢地走在外殿。在冷宫待了三年,身子养得不好,不万分小心,这一胎怕是艰难。 应嫔扶住隆起的肚子,无言出神。 “泠贵嫔回去了?” 青蕖觑了眼主子,担心主子难受,犹豫道:“许是皇上觉得泠贵嫔烦了,才把人撵回了昭阳宫。” 应嫔笑笑,“皇上喜欢得爱不释手,怎会烦她呢?” 青蕖看清主子眼底的失落,只恨自己嘴笨,不知该如何去劝。 “时日已久,皇上早晚会烦腻了泠贵嫔,看见主子的好。” 应嫔不语,眉眼染上倦怠,“本宫累了,扶我回去歇着吧。” 槅窗透进刺目白皙的光线,紧跟着便入耳争吵不断的人声。 “定是你手脚不干净,偷拿了主子的东西!” “沈碧姐姐冤枉,这真的是奴婢从御花园捡的!” 应嫔蹙起眉,眼底闪过不悦的烦躁,青蕖有眼色地道:“奴婢去看看那两个小丫头在吵什么。” 应嫔挥挥手,青蕖出了门,不过一会儿,将那两人带进来,手心多了两颗金珠,呈到应嫔眼前,“主子。” 那两颗金珠豆子般大,小巧玲珑,雕着精致的花纹。这般工艺可不是凡品,应嫔瞧着有些眼熟。 “上元宴,泠贵嫔簪的可是镶嵌这两颗金珠的珠钗?” 青蕖接到手中,仔细看了两眼,她并不确定,上元宴,她只顾伺候主子,根本瞧不见别的嫔妃戴什么配饰。但主子说是,她不能违背主子的心意。 “奴婢看着确实像泠贵嫔珠钗上的珠子。” 应嫔轻眯起眼,倏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你从何处捡到的?” 那宫女胆子小,被主子这般严厉地发问,登时吓得心头一跳,坠着冷汗回道:“就是……就是御花园东边的长亭台阶下。” “奴婢姐姐在御花园当值,姐姐昨日病了,奴婢去替姐姐洒扫,捡到了这两颗金珠子。” “奴婢并未撒谎,也从没偷拿过主子的东西,主子明鉴!” 应嫔拨着手心的两颗金珠,“青蕖,梵华轩到建章宫,可要经过御花园东廊?” 青蕖摇摇头,“良婉仪要去建章宫,这么走,难免绕不少的路。” “既然如此……”应嫔勾了勾唇角,“泠贵嫔倒底是要去见谁?” …… 那日宫宴,婉芙错失了与小舅舅想见的机会,不知下次,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过经许婉仪一事,婉芙开始反思自己对待宫人是否太过宽宥,才纵容出了他们的歪心思。这几日,婉芙将二十侍从叫到外殿,由千黛训过话,整顿了几日,婉芙瞧着是愈发像样。那个叫兰稼的宫女,婉芙留到了外殿做二等丫头,虽是贪嘴了些,胜在机灵忠心。 过了上元,冰河解冻,刚开春,还不见暖,这几日皇后染了风寒,咳疾难治,传话给各宫,不必再去问安。话是如此,皇后是六宫之主,各宫嫔妃心里再不合,面上也要殷勤地去探望一番。坤宁宫宫门紧闭,皇后贴身的宫女打发嫔妃回去,婉芙一进寝殿,就困倦袭身躺到床榻上,恹恹得掀不开眼。 千黛好笑地为婉芙除去鞋袜,“主子近日是怎么了,这般贪睡。” 婉芙摆摆手,唔了声,抓起引枕盖过脸蛋,“快把帷幔落了,亮的晃眼。” 珠帘掀开,秋池搓着冻僵的手,急乎乎地往寝殿走,瞧见垂落的帷幔,止住脚步,小声与千黛咬耳朵,“主子睡了?” 千黛点点头,“主子刚睡,没要紧事,别扰了主子歇息。” 秋池抓耳挠腮,“是要紧事,江采女殁了!” 江晚吟死在了春时的头一场雪,春和依照往常取嗖饭放到案头,若是以往,这饭食不论多难以下咽,江晚吟都会一口一口塞进喉咙里,边吃边阴沉地盯着春和。 但今日,春和喊了两声,都不见床榻里人动一动。她疑惑江晚吟莫不是又要闹事,手心一推,却触到僵硬凉意,紧跟着,那具僵硬,一骨碌滚到地上,面容青紫,眼珠狠狠地瞪向外面。春和吓得身子抖了下,飞快地跑出去喊人。 仵作验过尸,是被活活冻死的。 春和脸色一白,下意识避开眼,昨日江采女不知发了什么疯,大骂不停,对她又踢又踹,春和一气便撤了炭炉,撂锁把人关在了屋里,本想过半个时辰再将炭炉移进去,后来也不知怎的,自己竟睡得昏昏沉沉,怎么着都醒不过来。 她也没想到,已过了隆冬,不过一夜没用炭炉,江采女竟被活活冻死了。 一个被打入冷宫,家世没落的采女,本没有几人放在心上。但是,谁让江采女与泠贵嫔有所牵扯,落到旁人眼中,不禁怀疑是否是泠贵嫔故意让春和拿了炭炉,活活冻死江采女,这般恶毒的法子,真是可怕。 …… 昭阳宫,秋池刚从御膳房取来午膳,气得眼圈发红。 婉芙瞧见,多问了一嘴。 秋池愤愤不平,“如今宫中都在传是主子心肠歹毒,活活冻死了江采女!后宫里有几人是好的?分明是有人见不得主子好过,竟给主子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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