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宫很快都知道了泠妃杖责陈常在一事,翌日的问安,便有人将此事提出来,话里话外无非是泠妃手段太过狠毒,当初活活饿死了江常在,而今又对陈常在施杖五十,旁人听了,心里忍不住发怵。 后宫里除了皇后,别的嫔妃是没有那个权利惩处下位的妃嫔,谁让泠妃受宠,正协助皇后主持六宫,这点子规矩也就叫人忽视了。皇后闻言笑笑,没说什么,皇后都没要责罚,那些下面的嫔妃哪还敢多说半句。 前日一场秋雨过去,婉芙就受了风寒。人病了,皇后没再交给她选秀的琐事。 婉芙这一病正到了下月初,秀女入宫,各封了嫔位。听闻新册封的人中,最受宠的就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萧德音。 十一月初,婉芙风寒痊愈,乘了仪仗到坤宁宫问安。打帘踏进内殿,一眼望去,殿内坐了许多生疏的面孔。 个个朱唇粉面,娇艳欲滴,好不怜人。
第102章 婉芙染了风寒, 没参与冬末的小选,但她并未错过外面的风声。 大抵皇上确实没有选秀的心思,小选入宫的, 不过七名秀女。这七人不论是样貌还是气度, 都是拔尖。其中最受宠,要数新封的贵人,萧德音。 原本萧德音入宫受封的位份是正六品美人, 听说当夜侍寝, 不知说了什么讨巧的话,哄得皇上龙心大悦, 翌日就下召册封了正五品贵人位份。 婉芙在众人脸上淡淡一扫, 坐去了主位旁边的妃位上。庄妃不到坤宁宫问安,这位子只有她能坐。 她落了座,才像是刚想起来似的,漫不经心地开口,“妹妹们都是新人,别拘束着,坐吧。” 旁人听她发话, 才敢坐下身。她们忍不住偷偷去打量上面高位的嫔妃,待看清女子那张姿容,呼吸一滞。泠妃娘娘确如传言一般,倾国倾城, 甚是娇美,仿若一朵花,坐在那儿, 将旁人都衬成了绿叶。 她们刚入宫就听说了这位泠妃娘娘的名号,流言传出的话可不好听, 都说泠妃娘娘美虽美矣,却下手狠毒,蛇蝎心肠。先是活活饿死了自己在冷宫的嫡亲姐姐,接着敢杖责后宫嫔妃,不留分毫情面。如此恶毒手段,偏偏这位泠妃娘娘深受圣宠,膝下养着小皇子,后宫没人敢把她怎样。 众人面面相觑,讳莫若深,都对这位泠妃娘娘颇有畏惧。 温修容朝各怀心思的在座看去,若无其事地饮了口茶水,心中冷笑,旁人都知泠姐姐恶名圣宠,却没人去深想那些人为何会有今日的恶果。 她敛了心神,柔柔一笑,“泠姐姐身子可好利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泠姐姐何不在宫里好好养养。” 婉芙眸子眨了下,了然温修容的意思,她自然看出了新妃对她的畏惧,畏惧总比瞧不上得好,免得入了宫找她麻烦。 “今儿个是妹妹入宫问安的好日子,我不到场,岂不是失了礼数?” 温修容抿唇笑笑,新入宫的嫔妃脸色却是不好看,她站起身,齐齐福礼,“谢泠妃娘娘挂怀。” 正殿的戏码,很快传入皇后的耳中,皇后对着妆镜牵了牵唇线,“新妃入宫,才是热闹。” 她扶着梳柳站起身,忽想到什么,笑着开口,“本宫听说萧贵人喜欢腊梅,吩咐给内务府日日送过去,初入宫就侍了寝,好给她多添添喜气。” 梳柳觑了眼娘娘的脸色,低头应下声。 …… 御花园 婉芙裹着狐裘披风,站在梅树下,素手伸出,折下一枝红梅,腕间碧绿温润的翡翠镯子,衬得那只玉手愈发纤纤可人。 她将梅花插//进花瓶里,嘱咐千黛折了花瓣,回去带给福儿。 温修容走在她旁边,看了许久,才迟疑地开口,“泠姐姐打算一直这样吗?” 一直这般与皇上置气,在宫里安安静静,没人敢欺负,却也不得圣宠。她不知道皇上与泠妃之间又出了什么隔阂,但皇上数日没召泠姐姐侍寝,就是再没眼色也该咂摸出不对劲。 婉芙顿了下,摇摇头,“自然不是。” 她的福儿还那么小,若不得圣宠,日后后宫里皇子多了,该怎么办。 她多日称病没有动静,是在想,怎么才能彻底打消皇上的疑虑,让皇上相信她,不再抓着豫北王不放。不然,即便她这回再一次撒娇卖乖讨了皇上欢心,下一回依旧会惹圣怒,久而久之,隔阂多了,皇上渐渐厌烦,对她那些宠爱也会随之消失殆尽。 婉芙没有多言,这一句已经足够温修容安心。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皇上待泠妃的情分远不止此,眼前的女子,绝不会止于今日的地位。 两人折了几枝红梅,准备各自回宫。刚绕过一条回廊,就看见,不远的长亭里,一女子身着红衣舞裙,身段阿娜多姿,一举一动,眼波流转,尽是风情。 婉芙觑着那女子眯了眯眸子。小选那日婉芙懒在绛云殿,并未过去,倒是温修容清楚入宫的七人,她附耳提醒,“这是隅州县令府的幺女,楼氏。” 隅州偏狭之地,那县令小官怎会养着如此风情的美人,不仅懂风花雪月,还能歌善舞,瞧着就是从小教出来的。 这女子真实的身份,面上是县令之女,实际怎么样,旁人都是看破不说破。 婉芙敛眸,轻笑了下,“过去看看。” …… 长亭内舞的是惊鸿一梦,楼采女一舞做罢,扭着腰肢为石凳上坐着的男人上了茶水,“嫔妾舞姿拙劣,比不上皇上宫内的伶人。” 李玄胤不咸不淡地接了茶水,指腹摩挲着杯沿,并未去饮,闻言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你是朕的妃嫔,不必与她们相较。” 楼采女不解其意,含羞带怯地朝男人看去,妩媚的双眸如山水横波,但凡寻常男子见了,都要酥酥骨头,偏偏,眼前的帝王看也没看。 一旁伺候的陈德海忍不住想笑,心想这楼采女好看是好看,偏生不怎么聪明,连皇上话里的意思都听不出来。既然进了后宫,就是皇上的女人,皇上的女人怎么能和伶人相提并论!再说,这后宫里美人不少,楼采女确实够美,相比泠妃娘娘,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想起泠妃娘娘,陈德海眼睛不禁向皇上瞄了瞄,皇上这气都生了这么久了,竟还没消下去。泠妃娘娘病了这段日子,皇上哪放得下心,日日召太医问话,听说病情加重,大半夜的,都走去昭阳宫宫门了,硬生生忍了下来。他看了,竟有些心疼那夜的皇上,从未见过皇上对一女子上心至此。 他正叹着气,耳边就听见一道熟悉的人声,“臣妾给皇上请安。” 陈德海心头一跳,蓦地抬头,瞧见过来的泠妃娘娘,瞬间热泪盈眶。 李玄胤看着面前脸颊尚有苍白的女子,捏紧了拇指的扳指,生生移开眼。 男人不搭理他,婉芙也不见不自在,她故作不知晓楼采女,笑着问道:“问安时妹妹们坐的远,本宫没瞧清,这位又是哪位妹妹?” 楼采女眼睛瞄来瞄去,见皇上冷脸待泠妃,料想泠妃的地位并没后宫传言的那么夸张。 倒底是老人,哪比得上她们这些新人水灵,遂没多少客气,“嫔妾楼氏,想必泠妃娘娘是年纪大了些,眼神才如此不好。嫔妾这般颜色,竟能让泠妃娘娘忽略了去。” 说着,楼采女捏起帕子,掩住唇角吃吃一笑,多么有趣似的。 婉芙笑意淡下来,她脸色看起来要比来时还要白上些许。 见泠妃脸色如此难看,楼采女愈发得意,她大胆地走到男人身边,扯住了李玄胤的衣袖,“嫔妾的舞只跳给皇上一人看,皇上快让泠妃娘娘这个碍眼的离开这儿。” 这话落下,陈德海根本不敢瞧皇上的脸色。大抵也就新人没脑子,敢去招惹泠妃娘娘,这后宫里,招惹过泠妃娘娘的,有哪个得过好? 李玄胤眼眸立即沉下,一把拂开女子抓来的手。 楼采女猝不及防,身子一歪跌坐在地,瞪大了那双妩媚风情的眼睛,诧异地看向男人,“皇上?”她心中疑惑,冷不丁触到男人沉下的黑眸,心底竟莫名生出股寒意,她慌乱地垂低头,跪下来,“嫔……嫔妾愚钝,不知何处惹了皇上不悦……” 李玄胤冷冷开口,“不敬上位,教养嬷嬷是怎么教的你规矩,在这儿跪着给朕反省!” 直到这时候,楼采女还不明白,自己哪里失了规矩让皇上不喜了,她分明按着嬷嬷的话做,分毫不差。 李玄胤起身,经过那女子身侧,衣袖被一道微弱的力道扯住。他冷眼睨过去,那女子柔柔弱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声问,“皇上还生气么?” 病了小半月,那张本来养得圆圆的脸蛋又瘦了下去。她惯是知晓如何让他消火,过了这么久,他纵使有气,也慢慢地散了,想发也发不出来。 李玄胤铁青着脸,“你也知道朕生气?” 知道还故意晾着他,就找了他那么一次,性子懒得多一回都不行。她倒底把没把他放在心上,就仗着他拿她没法子,这女子,实在狡猾可恨! 李玄胤愈想愈气恼,不想听她说那些花言巧语,甩开袖子下了台阶。 婉芙身形踉跄了下,却没像楼采女那般狼狈。她看着男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弯了弯唇。 片刻,婉芙就转了脸,看向跪在原地的楼采女。 楼采女后知后觉,皇上方才责罚她,不是因为她哪里失仪,得罪了皇上,而是她不敬泠妃。皇上那句不敬上位,说的正是泠妃。 楼采女一时不解后宫的形势,皇上待泠妃,究竟是什么态度。 …… 当夜,司寝司的宫人呈了侍寝的玉牌。陈德海正在一旁磨墨,往那托碟了多看了一眼,今日御花园那事过去,皇上显然对泠妃娘娘还有心思。 数日前,泠妃娘娘染疾,撤了侍寝的牌子,今儿看来,泠妃娘娘身子已然大好,若是有心,该看得出皇上的意思,挂上玉牌,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复宠了。 陈德海心里想的美,待他眼睛朝托碟里瞄去,瞄上一眼,又一眼,还不见泠妃娘娘的玉牌,陈德海心头一跳。偏那司寝司的小太监好不好又添上一嘴,“皇上,泠妃娘娘传话旧疾未愈,还不宜侍寝。” “旧疾未愈?”男人冷笑。 陈德海头压下去,几乎低的不能再低,那小太监跟他一样,硬着头皮垂下脑袋,浑身的冷汗。不是他找死要说这句话,是泠妃娘娘警告他非说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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