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璟才人的疏忽,险些让顺宁公主失了一条命,已是让皇上震怒。现下,皇上是没了半分让璟才人抚养小公主的心思。 陆贵人虽说不是顺宁公主生母,出身并不高,可身边没有龙嗣,最重要的是再不能生育,必会尽心待顺宁公主。又有些心计手段,是抚养小公主最合适的人选。 那厢陆贵人不知与顺宁公主说了什么,哄得小小的团子咯咯直笑,不一会儿就打成一片。 半晌,顺宁公主哒哒地跑回来,扯住李玄胤的衣袖,“父皇,熙儿喜欢陆贵人,熙儿可不可以也让阿娘见见陆贵人。” 李玄胤揉揉女儿的发顶,平静道:“传朕旨意。” 殿内侍奉的宫人跪身听旨,陆贵人由柳禾扶着,跪到地上。 “贵人陆氏,勤勉柔顺,性行温良,端庄淑睿,克娴内则。着即册封为修容,赐封号温,择日迁入关雎宫玉芙殿。” 陆贵人袖中的指尖一动,并未显露出多余的诧异,恭恭敬敬地叩在地上,“嫔妾接旨,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璟才人被带进偏殿时,东阁已布了晚膳。李玄胤在主位,她入殿,一眼看见了皇上,紧接着看见了女儿,只不过陪在女儿身边的女子不是她。 “陆贵人……”璟才人并未来得及多想,顺宁公主先看见了她,从圆凳上下来,直直扑到璟才人怀中,倾时就哭了鼻子,“阿娘怎么才来看熙儿,熙儿好怕……” 琉璃瓦松动坠落,她当时看见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心口登时揪着疼。 “熙儿有没有受伤?”璟才人检查着女子胖乎乎的小手胳膊,顺宁摇头,“阿娘,熙儿没事,是温修容救了熙儿。” “温修容……”璟才人喃喃自语。 蓦地,恍然惊醒,心沉到了谷底,她一下抱紧了女儿,泪水从眼眶里流下来,惊恐地看向上位的男人,难以置信道:“皇上,熙儿是嫔妾的女儿,嫔妾是熙儿的生母!皇上怎忍心,让嫔妾母女分离!” 李玄胤掀起眼皮,睇向跪着哭求的璟才人,寒声开口:“朕不止给过你一次机会。” “皇上,嫔妾知错了,嫔妾再也不会离开熙儿,嫔妾再也不会心生嫉妒,鬼迷心窍,嫔妾会照顾好熙儿,求皇上相信嫔妾!”璟才人抱着顺宁公主苦苦哀求。 顺宁公主见阿娘在哭,也红了眼,哭起来,“阿娘怎么哭了,熙儿没事,阿娘不哭,不哭……” 她小小的身形护在璟才人身前,对着高位的李玄胤跪下身,固执道:“父皇,是熙儿自己贪玩,不关阿娘的事,父皇不要怪阿娘。” “熙儿,都是阿娘不好,阿娘疏忽照顾你……”璟才人哽咽地将女儿抱在怀中,不顾主子仪容,痛哭失声。她不敢想象,若是今日失去了熙儿,她该怎么办?没有了女儿,她还有什么,她也活不下去了…… 温修容福了福身,“不如嫔妾去劝一劝璟才人。” 李玄胤捏着眉心,不耐地挥手。 温修容撑着发疼的一臂,下了台阶,甫一站到璟才人身边,就被璟才人猛地推开,“是你,是你对不对!” “你不能生育,你再也不能有龙嗣,所以你就设计今日之事,要抢走我的熙儿!” 温修容忍住手臂的痛意,柔柔一笑,“璟妹妹何意,本宫可是不明白。” “你不明白?不是你,还能是谁来设计我的熙儿!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从前是我小看了你。不想小产之后,你竟如此狠毒,险些害死我的女儿!”璟才人抱住女儿,手臂桎梏,勒得小顺宁喘不过气,“阿娘在说什么?是温修容救了熙儿。” “不是,不是她!”璟才人扯掉腰间的玉佩就向温修容砸去。 温修容没躲,正被她砸中了受伤的那只手臂,疼得面色一白。她缓了缓,笑意淡下来,轻声道:“璟妹妹怀疑本宫,不如好好想一想,你今日见了谁,又为何留下顺宁公主一人。” “璟妹妹是顺宁公主的生母,为母之责,当寸步不离地守着,璟妹妹怎的偏偏今日,就没有呢?” 璟才人被温修容引着,恍然记起,她今日去熙儿在御花园玩时,碰见了江贵嫔。原以为江贵嫔要与她说泠贵嫔的事,结果江贵嫔仅是讥讽她几句。她蓦地想到,两人说话时,江贵嫔的贴身宫女,悄悄离开了那处亭子。 是江贵嫔?江贵嫔为何要害熙儿? “璟妹妹可想起来了?不论今日顺宁公主出事是否是意外,璟妹妹这个生母,竟放任顺宁公主一人在湖边玩耍,都逃脱不了责任。” 温修容蹲下身,眉眼的温和给她添了柔意,她抚着顺宁公主的发顶,看向璟才人,“今日之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璟妹妹怎么保证,以你之能,能保顺宁公主安然无虞?” 璟才人瘫软地坐到地上,怔怔地看向如菩萨般慈悲温和的温修容,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很是陌生。竟让她无法与一年前,那个唯唯诺诺,怀了龙嗣也不敢离开寝殿,从不敢多说一句话的陆常在重合。 “璟妹妹聪慧,自有正确的决断。”温修容摸摸顺宁公主的脸蛋,“熙儿不是要吃蛋羹么?再不吃,就冷了啊。” 顺宁纠结地看看温修容,又看看蛋羹,又看看不知为何痛哭的阿娘,伸手拉了拉阿娘的衣袖,“阿娘饿不饿,熙儿带阿娘去吃蛋羹吧。” 璟才人抑制住心中酸楚,回握住女儿的手,点头应声,“好,阿娘陪熙儿吃蛋羹。”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 陆贵人晋升修容,赐封号温,迁居关雎宫一事并非秘密。敏锐的人隐隐嗅出其中的古怪,顺宁公主出事,让人很难不去猜测,顺宁公主今后的去向。 顺宁公主是皇上的长女,生母虽出身不高,谁让这位小公主讨巧。后宫子嗣少,皇上对大皇子又态度淡淡,几乎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顺宁公主。顺宁公主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喊“父”紧接着喊出了“父皇”,皇上龙心大悦,特赐一只南国进贡的绞金锁,赐封号顺宁。 顺宁公主虽受宠,但后宫还没有人想过将顺宁养在身边。 一则,当今皇上正是春秋盛年,不过而立,后宫一茬一茬的新晋妃嫔还不知有多少,届时龙嗣一个一个生下来,公主多了,就不稀奇了。 二则,这后宫里的嫔妃都是二八年华,尚且年轻,他日得了皇上临幸,也并非不能再有龙嗣。届时身边养着一个顺宁公主,还要颇费心力地精心照顾,一时失神则会惹得皇上怪罪。费力不讨好,也就没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 这般看,温修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不争不抢,还永远不会有身孕。 婉芙也很快得知陆贵人升到修容,赐封号温的音讯。 用过午膳,婉芙到院里走动消食。到了冬日,这满院的碧桃凋谢,为不显得单调,内务府遣人挂上了宫灯,别出心裁。这后宫里,内务府留心的宫所屈指可数,待金禧阁这般精雅,背后是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婉芙拨着树枝的那盏灯,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千黛见主子脸色淡淡,并不如往日开怀,遂问道:“主子似乎心情不畅?” 婉芙怔然,眸色微动,“你觉得,我这大半年,可有何不同?” 这话问得突然。 千黛愣了下,仔仔细细看过主子,摇头笑,“奴婢第一眼见到主子,就觉惊艳,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儿。如今快过去一年,主子长开了些,愈发娇俏了。” 婉芙无奈,捂了捂怀里的汤婆子,绕着廊庑走,千黛跟在主子后面侍奉,听主子怅然道:“并非是容貌,而是入宫的心性。” 她顿了下,望向满院精致各异的宫灯,“你说我可适合这深宫?” 千黛一时无言,她不知该怎么回主子这句话。主子貌美,聪慧,得圣心,这三者,有人占其一,有人占其二,但凡占上两点,都能在宫中立足。而主子确实占了三样。 只要主子能守住本心,他日有了龙嗣,必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旁人求了一辈子都求不到的。于主子而言,看似唾手可得,她却深知其中艰辛。 主子虽有这三者,可主子适合在这深宫里吗? 千黛隐隐觉得,主子并不合适。 主子性子看似多计,实则活泼纯善,从未打骂过宫人,待这金禧阁上上下下,更是好极。旁人听闻是金禧阁的奴才,先敬上一头,因金禧阁的主子受宠。接着艳羡一头,因金禧阁的主子性子宽宥。 也因此,她觉得主子该过得更好。主子该是高门大户府上的千金娇女,该是夫君宠着的貌美娇妻。而不是现在这般,活在深宫里,与一众女子争风吃醋,阴谋算计,一不小心,还容易丢了性命。 千黛不知该如何去回主子的话。 婉芙也没想过千黛会回她。 她早就变了,从成为江婉芙的那一刻,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随心开怀的商户少女。 “温修容没进宫时,是否与我一样呢?” 婉芙呢喃出声。 千黛听过,才明白主子为何问出方才那句话。她恍然惊醒,主子性子纯善,不适合活在这深宫中,那旁人就生性丑恶,该在这深宫里争风吃醋吗? 倒底是什么,将她们一步一步推到了如今的物是人非。 …… 偏殿 用过午膳,温修容带着顺宁公主去内殿里玩儿,璟才人跪到李玄胤身前,“嫔妾请皇上彻查此事,给熙儿一个交代。” 李玄胤抿着茶水,“朕已让人去查,绝不姑息下手之人。” 璟才人怔过片刻,惨然一笑,是啊,皇上疼爱熙儿,怎会放过幕后凶手,是她蠢笨无脑,险些让熙儿丧了命。 她瞬间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是嫔妾的错,嫔妾没有尽到生母的责任。”她仰起脸,带上最后一丝卑微的祈求,“嫔妾愿受任何责罚,皇上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熙儿留在嫔妾身边……” 李玄胤拨了拨茶碗的盖儿,掀起眼皮子睇她,面无表情道:“朕已有意温修容做熙儿的养母。” 早知结果,但当璟才人确实听到这句话时,心头咯噔一沉,顿时心如死灰。皇上无情,她虽为熙儿生母,若是糊涂蠢笨,便也是无用之人。 璟才人流下泪水,悲痛欲绝,想最后争取一分微乎其微的机会,她挺直了脊背,“嫔妾是熙儿生母,皇上执意嫔妾母女分离,熙儿长大后也会对皇上心存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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