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的血……养得很好,让她折腾出了最适合养蛊的血。” “这混蛋。” 还是让她死得太舒坦了。 祸水垮了肩膀,两弯眉毛微微一蹙,苦涩道:“其实……真的不必费心了,我知道没救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药谷也早成了焦土……” “你在忧心这个?”赵呵一笑,拉住了他的衣袖边,“我承诺过治好你,就一定能治好。你可以不信天不信地,但你要信我。要问为什么的话——你就当我无所不能好了。我运气生来就好,我要办到的事,还从未有失手的时候。” 这句话换别人说,祸水只会认为是痴人说梦,但赵呵说出来,与她脸上那明亮坚定的神情一起,能让他笃定,赵呵没有骗他,她做得到。 “而且,我看生路已经送上门了。” 出了药谷,破败的石门旁,一个穿着朴素长相普通的女人抱剑倚在那里,她身姿薄如一块木板,严丝合缝贴在石壁上,若不开口,祸水甚至都未察觉到那里有人。 “在下星流,奉二皇女之命……” “哦,那个厉害皇女的侍卫。”赵呵道,“跟了我五天了吧。” 祸水当场惊到。 侍卫道:“是,赵姑娘深夜碎尸掩埋时,在下看了全程。” “嗯,是个能相处的。”赵呵愉快道,“你家主子想见我?” “正是,主子命在下亲自接赵姑娘北上。” “北上,朔州京城?”赵呵一乐,露出两排洁白的牙,爽快道,“那就走吧。” 祸水悄悄扯了下她的衣袖,目露担心。 赵呵道:“没事,我在药谷一无所获,天下就唯有京城,药材最充足。她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在这个时候现身请我。” “不错。”星流应声。 “那这一路,就有劳姐姐照应了。” “不敢。”星流道,“赵姑娘是昔日小平阳侯的女儿,又是明珠皇子所出,在下不敢与赵姑娘姐妹相称,也望赵姑娘行方便,饶过在下。” “哦?”乍听到父亲的名号,赵呵挑了挑眉,很快,她就转头去,将手伸开来,在祸水眼前摇了摇,“回魂了叶哥哥。” 祸水回神又出神,愣愣看着赵呵。 赵呵:“你瞧,你可把他吓到了。” 星流利落抱拳:“抱歉。请赵姑娘随在下这边来,我已备好车马。” “嗯,还是要介绍一下。”赵呵指着祸水道,“他叫叶子,是我的病人,换句话说,他是我的座上宾,比亲哥都要重要。” 星流颔首,算是见过礼。 坐上车,颠簸了许久后,祸水几度欲言又止,终于在车架离开寻阳城郭后,问了出来。 “你父亲……是明珠皇子?” “这么有名吗?连你也听过。”赵呵笑道。 好,现在全天下,只有她自己不知道明珠皇子有多出名,她早在心里将叶柳清数落十八遍了。 要说叶柳清也没故意瞒她,很偶然的,叶柳清会叫几声明珠,赵呵以为这名字又是什么不正经的爱语化名,从未细想过。 “明珠皇子,天下人,谁人不知,十八年前……”祸水也玲珑,提到十八年前明珠皇子薨逝一事,忽然想起赵呵的年纪,便不再言语。 “我爹倒是没同我讲过。”赵呵枕着手躺在车上,遥遥望向祸水,道,“不如你讲讲,为何天下人都知我爹?” 星流在外掌车,但赵呵听她呼吸的频率,亦知她也在留心车内的动静。 “我……我不好说。”祸水摇头。 “看来不是美名了。”赵呵误解了。 “不,明珠皇子美名享誉天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祸水一急,又软下语气,复杂道,“不是人人都似我这般声名狼藉……” 赵呵的目光很是清澈,她温柔看着祸水,似在鼓励他大胆讲出来。 “明珠皇子心善多才,又有胆识谋略,曾在社稷危急之时,辅佐当今圣上,又爱戴百姓,广开言路,赏识新才,只是……”祸水疑惑道,“明珠皇子,不是在十八年前的宫变中……” “哦,没死。不然我怎么来的?”赵呵龇牙。 这时,车外的星流忽然开口。 “赵姑娘今年贵庚?” “十六。”赵呵不假思索道。 祸水愣了一愣。 赵呵眨眼,道:“怎么,我看着不像?” “啊……不是,不……”祸水好似懂了其中秘辛,瞥了眼车外的星流,机敏道,“我只是震惊……竟比你年长这么多……” 他说着,还叹了口气。 不过,戏虽做足了,祸水却也犹疑起来,之前赵呵与他说自己十八。今日却说十六,那她到底是因为有事要瞒,要骗车外的星流,还是之前骗了自己? 因为她看起来,的确年纪不大。说十六也像,但又有时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极为成熟,说十八……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不管是十六还是十八,赵呵的身世一定牵扯到皇家,祸水很聪明地选择少言少错。 星流走得慢,一日要食三餐,还顿顿都丰盛,招待周全,极为细致。 许久未得到如此照料的祸水,一时半会有些不适应。知道自己沾了赵呵的光,内心更是惶恐难安,哪怕躺在安稳干净的天字一号房,也仍会睡不着。 七日后,他们才到了凤临。 凤临是崖州最繁华的商都,人来人往,鱼龙混杂。 这里离京城远,也离江湖远,繁华闹市之中,人人都在踏实过日子,身处其中,才有人间的实感。 因二皇女有要紧事,星流将二人安顿在一官员的私宅后,前去禀报二皇女。 赵呵趁此机会,带着祸水逛了街市。 祸水却在看到不远处将漂亮的布匹挂出做招牌揽生意的染布坊后,眼眸一颤,停住了脚步。 手指尖凉如冰,直到赵呵满把地握住,指着旁边的茶楼道:“那里热闹,咱去听听说书人在讲什么故事。” 祸水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进了茶楼,赵呵半蹲半坐在那四方椅上,说书人正在讲一段逢仙的传奇话本子,祸水挺得入迷,而赵呵则专注吃点心。 她不光自己吃,还不忘掰成合适的大小,送到祸水嘴边。 一开始,祸水会紧绷着下巴,下意识咬紧牙关,等分了神垂眼看见是赵呵递来的正常点心,才会慢慢接过,放在口中,仔细嚼品好久才咽。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尝过正常点心的味道了。 或许是怀念的味道勾起了他久远的回忆,渐渐地,祸水放松了,眉梢染笑,托腮认真听故事。 说书人讲完一折后,换了下一位。 而这一位上台来,屁股刚沾凳子,那惊堂木还未拍,底下的人就欢呼鼓掌起来。 “又到了我。”新的说书人得意一笑,撩整了裙袍衣摆,挽起衣袖,将那惊堂木一放,“啪嗒”一声,下一句便是,“四面八方听奇闻,最是新鲜听我言,诸位,刚热乎出锅的,讲讲那武林盟与魔教的血染琼山!” 祸水一愣。 赵呵咬着杯子沿,瞪大了眼睛,很快就搞懂了,这是市井中消息最为灵通的说书人,每日会为汇聚在此的闲人散客们,讲最新的江湖消息。 “讲讲魔教的那个祸水左护法!”底下有人起哄。 “是啊,讲美人,那血战琼山时,大祸水可否对着亲人手足下手了?” “喂,那个之前登台,说自己是剑神女儿,要替江南剑庄救出双生花的武林新秀呢?可有消息?” 赵呵牵住祸水的手,歪头一笑,将杯子拿在手里转着玩。 “嘘——”赵呵笑道,“且听听她们要如何胡说。” ---- 作者有话要说: 夜猫子专供again
第18章 艳色画皮 从茶楼回到落脚处,那地方是个采光不大好的老宅子,午后的阳光照不进院子,就在墙角悲悯地给那枝无人照看的枯树苗撒了点淡金色的光。 祸水坐在院落中央,身上披着赵呵拿来的毯子,手里捧着一碗药羹,在赵呵的催促下,他喝了几口,味道是甜的。 只是魂还未完全收回。 安怀然死在了琼山,这是他一早就能预料到的,可从说书人嘴里听到她的死讯,祸水没哭也没流泪,但他怎么回来的,自己根本不清楚。 他是当场僵愣住,浑身冰冷,外面的声音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稀里糊涂喝了药,发了呆,躺到了床上。身上被子重得很,也冷得很。 迷迷糊糊中见有人靠近,梳着发辫,英姿飒爽,腰带束着窄腰,好似他的二姐。 祸水就问:“二姐,他们怎么办呢?” 三姐死了,江南剑庄的其他人,该怎么办呢?还有那些孩子…… “二姐……” 我是不是应该再听话些,当初就哪也不去,不出门,乖乖的在家中待着,就坐在他的小床上,若是有人闯入江南剑庄,他就站起来,踢了凳子,悬在梁上吊死好了。 他十年的寒心与苦楚,为何到头来,还是会对三姐的死心怀愧疚,明明他连自己都顾不上,要没命了,为何还会挂念三姐留下的那些家眷该如何活…… 此时此刻,才有两行热泪流下。 “我为什么狠不下心……” 为什么还是会对她的离去,感到心痛。 这就是血脉吗? “叶子是个心地柔软又倔强不屈的人。”赵呵轻抚着他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柔柔,如同抚单片的羽毛,小心呵护着。 祸水双眸清明了几分,看清了床边的人不是二姐,而是赵呵。 祸水心口忽然一震,呆呆望着赵呵。 那感觉不会有错,这么多年来,他提防害怕着一切靠近他睡榻的人,记忆深处,唯一能令他安心,带给他安全感的,只有他二姐。 他是在不知不觉中,也对赵呵完全放下了心防吗? 是身体的本能在告诉他,赵呵不需要提防,她就像自己的二姐一样,哪怕全天下人都抛弃了他,她也不会伤害他,责怪他,是吗? 祸水的眼泪不断地流,擦都擦不断。 赵呵道:“都会过去的,这之后,伤害过你,对不起你的那些人那些事,都会走到你的前头,等她们死绝了,你的病就好大半了。” 星流等在院外,她轻功也属上乘,落地无声,但几乎是刚出现在院子外,赵呵就回头瞥了一眼。 等祸水睡着,赵呵合上门,同她道:“久等了。但我估计你家二皇女要是今晚想见我,恐怕要来这里,我走不开。” 星流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点头道:“我会转告主子。赵姑娘还需要什么吗,我差人送来。” “有。”赵呵也不跟她客气,当即递过去一张纸,长长的纸拖到了地面上,全是一些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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