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无抱臂:“我好歹是你们口中的南国北雁将军,线索已经这么多了,我再猜不出他就是我那丈夫,就太蠢了。” 她垂下眼,背着徐清圆的时候,露出有些懊恼暗悔的神情。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不知道自己失踪这么多年,徐固父女是如何过的。 她更不明白,不是已经和离了吗,为什么还要找她? 这所有答案,只有再次见到徐固后才能知道……卫清无暗自发誓,待帮完女儿,解决完女儿这边的难题,她一定要回南蛮,一定要去救徐固。 徐清圆问卫清无:“你在哪里遇到的我爹?” 她怕说的不清楚,从旁边木箱中翻出一张地舆图,要卫清无指给她看。卫清无这样的人,对地标地形何其敏锐。她轻轻松松地给徐清圆指出她遇到徐固的地方,徐清圆便看着那处出神。 卫清无:“有什么问题吗?” 徐清圆摇头。 她抬头看卫清无,目光明亮又怅然,总是水汪汪的,像湖泊一样美丽:“没什么问题,我只是终于确定,爹出关,离开大魏,原来不是为了娘……或者说,不完全是为娘。” -- 寒夜中,回到寝舍的晏倾,并没有入睡。 他睁眼靠坐在案几,静静画着地舆图,又在图上圈出一个个点。 他争时夺刻,趁着自己精力最好的时候,要处理完所有事。 这些是一部分是目前已知的徐固经过的地方;另一部分是卫清无想逃出南蛮,需要经过的地方。 两条路线有很多地方重合。 晏倾闭眼,回想南蛮与大魏交好之前,双方的书信往来。那时候,南蛮说,会送给大魏一份大礼。 后来晏倾和自己的老师左明讨论过,南蛮那样郑重,这份大礼,很可能是前朝女将军卫清无。晏倾当时已经做好准备,若南蛮真的将卫清无送回大魏,他必然要想方设法保下卫清无。 然而这条线后来断了。 南蛮再没提过这份大礼。 晏倾睁开眼,将徐清圆与自己争执时说的几个关键字列出,将自己记忆中的告发徐固叛国的信默写出来。他两相对比,不断思考,不断推翻结论,重新再来。 他既相信左明,又相信徐清圆。 左明帮他找到新身份,为他隐瞒所有过去,甚至希望他抛却过去,只做晏倾;徐清圆是他的妻子,她对他的百般维护与不舍不提,她明明认出他是太子羡,却还在装不知。 若是这两人都说的是实话,再加上卫清无的回归,徐固的持续失踪,那么晏倾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 徐固出关不是为了卫清无,他本就是要去南蛮,要接近南蛮。 为什么? -- 天边微亮,泛鱼肚白。 卫清无怔忡地盯着她这个多智近妖的女儿,听女儿轻声细语向她解释: “你遇到爹的时候,你说有南蛮兵马追你们,爹为了保护你,才自己出去,用他换下了你。但是娘,你和爹相遇只是巧合,爹身上有你以前给他做的小玉匣,还有暗器,至毒。他虽是文弱书生,但是离开大魏这样的大事,他不可能不做好准备。 “前年爹爹失踪后,我和侍女一起偷偷查过爹的寝舍。起初我只是怕大理寺查出不利于我们的证据,所以想提前查。但是看过爹的房间后,我便知道爹是有预谋地离开,是主动离开,他带走了所有可以自保的东西。 “当时你们遇到南蛮兵马,爹爹完全可以用那些暗器,甚至用你给他的小玉匣。但他没有。他还有闲暇写信,临走前把信给你。他不缺智慧,不缺武器,甚至连你都被他找到了,他却仍没停下脚步。 “娘,这说明爹本身就是要去南蛮的。他只是运气好和你相逢,但你不是他的目的。” 徐清圆在屋中徘徊,心中不安让她惶然。 徐清圆轻声喃喃:“他为什么非要去南蛮?他又不认识南蛮人……他应该不认识吧?娘,你说爹,到底要做什么?” 卫清无无法给徐清圆这个答案。 她只是冷硬无比:“无论如何,我会带他回来的。” -- 室中许久无言。 卫清无烦躁,太多的秘密消耗她的耐心。失忆后她并不觉得如何,自己依然是自己。此时她却开始恨自己的失忆,若是有记忆,她是不是就能帮露珠儿一些? 她乖巧的女儿低着头,思量半晌,抬头:“娘,我能看看爹留给你的信吗?” 卫清无并没有把那封信当回事:“你怀疑里面有线索?没有啦,我早就翻烂了。你爹就是个骗子,说让我拿着信去求助大魏,捡我一条命,但实际上信上全在念叨你。尽是些废话。” 徐清圆缓缓摇头。 她明润的眼睛在晨露下眨动,整个人文文静静:“不会的,娘。我爹既然说让你拿着信去求助,那就是可以拿着信去求助。他是大儒,他会玩的文字游戏太多了……娘可能常年打仗,不擅长这一类吧。” 卫清无一愣,然后立刻去摸怀中被她稳妥藏好的信。 她纠结一二,还是将信取了出来给徐清圆。她找不到以前的记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女儿的信赖,却不值得她反复怀疑。 她现在相信徐清圆就是她的“露珠儿”了。 徐清圆打开信纸,卫清无见她摸着信纸半晌不语,心中开始打鼓。卫清无挠头,凑过来:“我收到这信后,多次带着这封信和人打架,但是我保护得应该不错,没让信被血弄脏。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徐清圆抬头,忧心看她:“娘,你身上的伤重不重?” 卫清无一愣,然后无声笑笑,摆手表示没事。 徐清圆便说信:“我爹会的密语太多了,我一时间看不出他用的是哪种谜。但是娘将信给我好不好?我应当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这封信中的谜语,我会破解出来的。” 卫清无:“真的有谜?” 徐清圆:“爹从不做无用功。他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 卫清无脱口而出:“包括与我和离吗?” 徐清圆一怔。 徐清圆静静地看着卫清无,轻声:“可是,娘,最后一次,是你要与爹和离的。” 卫清无身子一颤,眼睛瞠大,她精神奕奕的目光在这一瞬间闪过空白与惶恐并存的神色。她用手扶住额,闭上眼,隐隐约约在脑海中浮起一些片段,支离破碎。 她脸色苍白,额上渗汗,徐清圆见状,连忙站起为她倒杯水,轻轻拽她衣袖。 卫清无倏地睁开眼。 她目光锐利而锋芒毕露,问:“你爹是不是经常与我吵和离的事?” 徐清圆默然。 她点头。 她侧头看窗外黎明,日光熹微,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徐清圆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我以前不懂,直到我成亲了,我有夫君了,才明白爹的一些想法。 “娘,爹是与你……在撒娇,对不对?他想要你顾一顾他,别总忘记他。他一直用和离威胁你,你都不当一回事,但是最后一次,是你和他提和离,我爹说我必须跟着他,不能跟你走,你一声不吭。 “娘,其实那时候,就已经出事了,对不对?” 卫清无:“我……隐隐约约想起一些片段,但记得不太清……露珠儿,你别问了。” -- 天亮后,熬了一宿的卫清无母女终于困顿无比,她们实在撑不住,胡乱睡着了。 而针对观音案的调查,其实才刚刚开始。 韦浮见到晏倾时,晏倾正坐在客栈的正厅慢悠悠地喝茶,他那位叫风若的侍卫则一脸不高兴,着急地和晏倾说话。察觉到韦浮的气息,风若立刻警惕地闭嘴,不说了。 韦浮隐约捕捉到几个字:“我们得离开了。”“不然得出大乱子。”“就算为了救人,也应该离开了。” 韦浮默默将这些记到心中。 晏倾抬头看到他,对他举杯致意,和气十分。 韦浮目光轻轻闪一下,流光落入淡色眼瞳中,生起几分疑惑。 韦浮分明记得几天前,晏倾还奄奄一息、满脸病容。但是那晚巷中找到晏倾后,晏倾的状态就开始不一样,而到今日—— 日光下,檐下的防风灯笼轻摇,厅中那青袍缓带的年轻郎君眉目清润,肤色白皙却并不病态。他漆黑的眉毛流着异光,总是浅红透白的唇瓣此时也是红润十分。 他坐在那里喝茶,举手投足优雅矜持,如同薄雪,如同海珠,如同羽鹤。整个空荡荡的厅堂,都因他的静坐,而附上了雍容清薄之美。 这才是真正的让世间女郎心动的长安之璧的灼灼风采吧。 和这样的浊世佳公子比起来,韦浮自己这样沽名钓誉的人,算什么呢? 韦浮在晏倾这里,竟罕见地生出了一种瞻仰静望的感觉。 他瞬时警惕。 晏倾侧头,看到韦浮在幽幽观察自己,他不禁:“嗯?” 韦浮回过神,走向他。晏倾起身邀请他一起喝茶,韦浮并未拒绝。入座时,韦浮看眼晏倾,看到他眼底淡淡的红血丝,不禁开玩笑: “晏少卿是一宿未睡吗?这可不好,你再累病了,徐娘子恐怕要哭倒一座城了。” 晏倾睫毛微晃,温和地笑了一笑。他并不因调侃生赧,也没有生怒。 韦浮愈发觉得晏倾的气度不同寻常。或者说,晏倾以前都在掩藏,最近,却越来越藏不住他的气质了。为什么他会藏不住呢? 韦浮思量时,听到晏倾解释:“不过是思考了一晚上观音案。我仍觉得我们目前抓的凶手,背后还有人。那人应该藏在观音堂中。韦郎君调查那几尊出事的观音玉石像,可调查出是何人制的?” 韦浮揉揉额头。 他说:“我和那个堂主谈过,他给出了所有工匠的名单。这几天我都在查,目前还没看出线索。而且我发现了另一个线索,观音堂关押着一个神医,恐怕和观音像中的迷药有关。这个人,我们必须见到。” 晏倾眉目微动。 晏倾问:“是叫朱有惊吗?” 韦浮微静。 韦浮缓缓笑,露出饶有趣味的神色:“不清楚。只知道姓朱,却不想晏少卿果然不同凡响,连名字都打探出来了……是那个陈光说的吗?” 晏倾:“算是吧。” 他将昨天自己从陈光那里得到的结论和韦浮分享,韦浮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这个故事中多了叶诗和乔应风的名字,乔应风到底有没有死的线索,又要从将军李固那里打探…… 而暮明姝和云延那边,至今还没有通知他们有何线索。 这个案子牵连越来越广了。 韦浮喝一杯茶:“这个观音堂问题很大,不行,我得再去查一查。晏少卿,保重。” 他想起来便觉得时间不等人,抬步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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