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学过,什么都做过。后来当戏子,也是源于一把好嗓音,一双巧手画妆出神入化,惟妙惟肖。从乔宴留下的书信只言片语中,我们能看出,乔宴认为他这位堂兄是被耽误了,他这位堂兄其实十分聪明,乔宴自愧不如,乔宴一直想将他这位兄长找回来……” -- 观音堂中一静室,蒙着面纱的叶诗落下手中狼毫,看着自己所绘的画卷中的红衣少年。 正如当年枫红满园,少年眉眼俊朗,重重阴鸷隐藏,琉璃双眼中透出的风流,她一生一世都不能忘。 那是尘。 不是光。 他们与光与尘同世,他们没有光明的未来。 叶诗轻轻拂过画卷,抱着画卷走入内室,再通过暗道走入幽深长窄黑暗中。她喃喃自语:“应风,再等等,我们很快就团聚了。” -- 在晏倾这边,诸人皆静,无话可说。 画面静下,徐清圆放下已经念到尾声的卷宗,捧卷于胸,胸口被堵得难受苦涩。 乔应风,叶诗,李槐,李固,王灵若,林斯年…… 画面最终定格成,紧闭双目的圣母观音像,似笑非笑地俯看众生。局中人苦苦挣扎,幕后人咬牙切齿,情与爱与怨与恨,浓烈得滴血。 这尊观音将所有的人串起来,成为一个新故事。人们的挣扎与苟活,在命运面前多么的麻木苍白。 若清楚发生过什么,谁能去苛责乔应风? 故事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是从梁园中少年少女的一见如故开始,还是从南国那位将自己锁在深宫的少年开始。 我们已经知道结局—— 乔应风死,叶诗入教坊司。 乔子寐死,叶诗毁容,孤苦孑孓。 人的一生,兜转间尽是凄凉。
第149章 血观音42 乔应风的存在, 让观音案有了眉目。 他应该活着。 不然谁教陈光易容术? 可他被判了死罪,甘州大将军要他死,谁会救他? 谁又能救得了他? 屋中一片阒寂, 窗纸被风狂吹, 夜色渐深。 此时此刻,云延已经偷偷潜回南蛮,屋中几人,再除却那被乔应风伤透心、低头沉闷呆坐的陈光, 其余几人, 如晏倾、韦浮、徐清圆,都多多少少地猜出了观音案的起承转合。 若这是一块拼图, 这块拼图以小窥大, 可见南国末年发生过的事……在座诸位已经拿到了大部分拼图碎片,只差一点点, 他们就可以拼凑出真相。 为了找出真相, 他们在甘州待了月余, 又在此时为了和凶手赶时间而熬了数宿,精神都已经十分倦怠。 徐清圆的轻语打破了沉默:“只差一点证据, 只待云延王子归来,便可以道破观音案。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找到乔应风,控制住乔应风。” 韦浮揉着眉心站起:“不错, 天亮后, 我打算把这些日子我们接触过的所有甘州人士,都审问一遍, 务必问出乔应风的线索。既然我们目前怀疑那观音堂的堂主就是乔应风, 这事情便简单了……缉拿当初的罪人归案, 甘州百姓们不能再阻止我们搜观音堂了。” 徐清圆担忧:“韦郎君还是要小心些。这里的民风毕竟不同。” 韦浮对她颔首笑,疲惫眉目染上温意。 他道:“既然有了线索,明日便辛苦诸位再帮忙查一查了。唔,还得找那个李固谈一谈……今夜就这样散了,我实在太困了,要先去睡了。” 一直坐在窗前沉思的晏倾忽然推开了窗。 他凝视着窗外,低声:“恐怕来不及了。” 韦浮和徐清圆双双一怔。 二人同时意识到什么,拉开门走出屋子。 夜静如水,北风萧瑟,地染霜白,一片片凉意在寒风中吹上他们的袍袖、眉目。 徐清圆摸到眉心落下的冰凉,她伸出手掌,任由凉意落在她掌心。凉夜中,她仰头凝望着灰暗高空。意识到是什么落下来了: “下雪了。” 她登时明白晏倾所谓的“来不及”,指的是什么——观音堂要甘州百姓们在初雪之日祭祀圣母观音,只待天一亮,甘州这些百姓便会自发前往玉延雪山,跪拜并祭祀圣母观音。 几乎一定会发生的事:凶杀案会在玉延雪山大规模发生,凶手要再次作案……这是凶手精心挑选的最后一次作案时间。 他们必须阻止甘州百姓登山,必须救百姓,必须说服凶手捉拿凶手! 这么多要做的事……而今他们竟然不完全确认凶手是谁。 徐清圆一时有些慌,本能地去看晏倾。她见晏倾披上氅衣,向门口走来。 氅衣如雪,在寒夜中飞扬,孤高清贵,寒潭鹤影之孤寂清美,让徐清圆和韦浮都看得些许出神。 晏倾走到徐清圆面前,道:“我要出远门一趟……甘州如今情形,现有的朝廷兵马已经不能控制,我得搬救兵来控制甘州不生乱。” 韦浮眉心跳了两跳。 他竟在此时沉默,没有问去哪里搬救兵,怎么他不知道哪里有救兵可搬,这么短的时间哪有兵马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韦浮缓缓说:“我也要去确认一件事,这件事不能拖下去了,这件事和观音案有关……也许对找出真相有用,也许知道了便能知道凶手是谁。” 韦浮和晏倾各自看了对方一眼,韦浮说:“看来些许事,得麻烦徐娘子代我二人解决了。” 徐清圆怔忡。 她对韦浮的话一知半解,但她几乎瞬间明白晏倾的目的,几乎瞬间感觉到晏倾要远离而去。 她禁不住伸出手指去握住他的氅衣袍袖,他低头看她。 风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望着他们。 徐清圆唇张了张,说不出话。她半晌道:“非如此而不可吗?” 屋中虚弱的陈光呆呆看着门口徘徊的三人,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晏倾伸手轻轻拂去徐清圆眉目上的冰凉雪水,温声:“非如此而不可。不过……你放心。” 徐清圆半晌后松了拉住他的手,散了心中的怅然与不舍。她垂目微笑,向他屈膝行了一礼:“我自然放心,晏郎君记得我说的话,我愿与郎君同去同归。” 她明亮的眼睛抬起,幽静望着他。 他没说话,静了片刻后,抬手向她回礼。 紧接着,晏倾将自己的公务腰牌送给徐清圆,韦浮也摘下自己的腰牌递给徐清圆。有了他二人的护佑,徐清圆拿着这两方腰牌,便可以调动跟来的所有卫士,调动朝廷兵马。 虽然身在甘州,他们恐怕调动不了甘州的兵马……甘州兵马只听李固的话。 徐清圆:“我愿意代两位郎君走一趟,但是我亦分、身乏术,我去找凶手时,谁能阻止百姓们登玉延山呢?” 她忧愁之时,一个清淡女声响起:“我。” 门口立在廊下的三人侧身,看到从廊庑外,面容苍白却腰背笔直的暮明姝在前,负手长身而行的卫清无在后,林雨若提着灯笼,跟随着两位厉害女郎。 那声“我”,是暮明姝说的。 暮明姝本应养伤,此时拖着伤体出行。她精神有些差,硬朗勃然之气却昂昂然,傲骨凛冽。 徐清圆:“殿下的伤无大碍吗?” 暮明姝:“云延走了,他手下的南蛮武士尽听我的号令。还有我从长安带出来的亲兵……这些人,勉强能撑一段时间,拖一段时间。卫将军跟我一起走。” 卫清无对女儿颔首笑:“我和公主殿下一见如故,放心,我会保护好公主殿下的。” 徐清圆沉吟片刻,问:“殿下可有信心?” 暮明姝冷淡:“没有信心。” 她抽出剑,寒光照耀明眸:“尽力一试。” -- 皓雪初落甘州,浩浩荡荡,笼罩整片神州。 百姓们正在酣睡,几个时辰后天亮,他们出门看到天地大雪,便会争相前往玉延山。 而徐清圆他们只有几个时辰的时间。 晏倾上马,风若同样上马,跟上他;韦浮向徐清圆一拱手,同样上马,调头走向和晏倾相反的方向。暮明姝与卫清无带着兵马,身形掠入寒风深夜中。 徐清圆登上马车,林雨若跟在她身后。 到客栈门口,徐清圆忽然下定决心一样回身,问她:“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观音堂?” 林雨若怔忡一下:“徐姐姐要去观音堂?” 得到徐清圆肯定回答后,林雨若踟蹰:“你相信我?你不怕我误事吗?我没有你们那么厉害,我很怕耽误你们的事。” 徐清圆柔声:“怎会是耽误?人手不够,任何一个人都不应妄自菲薄。我不瞒妹妹你,我要带兵围住观音堂,要见观音堂的堂主。这个期间,初雪之日,观音堂大乱,若有人从旁伺机而动,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她微犹豫:“其实这么危险的事,不应拜托林娘子……” 林雨若上前,挽住徐清圆的手,目光清亮:“不,我可以有用!徐姐姐,请让我跟着你一起去观音堂! “前几日,我一直打扮成寻常女郎的模样,前往观音堂去拜那圣母观音。那里的领事们已经认识了我,徐姐姐如果要去查观音堂的话,我说不定能寻到机会找线索……我一定会找到关押朱老神医的地方,会帮助韦师兄和你们!” 徐清圆露出温柔的笑。 她在晏倾面前是那样的柔弱可怜,可在某些时候,她确实一点点长大,确实开始独自面对一些事,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一些事。 她好像不再需要晏倾保护自己。 她好像可以反过来帮助晏倾,保护晏倾。 -- 若我们从高空俯视,从整片神州大地俯瞰,便能看到浩荡鹅毛大雪中,诸位年轻郎君女郎奔赴不同的地方,零星灯火照着他们的前途,落在他们身后。 风若骑马紧跟在晏倾身后,他的高声话语,在呼啸风雪中支离破碎:“郎君,我们要去上华天?你终于要回归上华天了?” 晏倾不应。 袍袖飞雪,冰雪卷上他的衣裳,落在他眉峰上,鼻梁上。他睫毛颤一颤,伸手揩去睫毛上的雪花,茫茫前路透着些微火光。 风若朗声:“上华天就是你的!你常年不在,他们中有人生了二心,竟想挑衅你的位置!观音案这件事,他们分明作壁上观,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我上次回去,就发现他们支支吾吾,他们为了复国不择手段。是你脱离上华天太久,给了他们太大权利,我本来就急着让你回去收拾他们。若是不压下他们,这里还不知道会出多少事……宋明河就是一个教训。 “这天地间的王,上华天的王,一直只有一个人,只承认您一人!” 王者必登高台,王者必受瞩目。众望所归,王者的回归,必将拯救那已经摇摇欲塌的上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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