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疏离客套,翩翩佳公子,狼狈救人后又是这么进退有度,很难让人不产生好感。 林雨若目光躲开,不敢看韦郎君因为救她而脸颊上贴着的几绺乌黑乱发。 她心如鼓擂时,听到韦浮不动声色的温润声音:“对了,小师妹知道对方是谁,和对方合作的又是谁吗?我在长安城中,得知是你兄长……” 林雨若猛地抬头,坚定道:“不会是我兄长,我兄长与我玩闹而已,是那贼人利用。你们一定弄错了……你们伤害我兄长了吗?” 韦浮看她半晌,见她仍维护林斯年,他便微微一笑,并不纠结:“那大约是我听错了吧。” ——林斯年何德何能,有林雨若这样的妹妹呢。 林雨若让人意外的对他兄长的维护,也许会带给林斯年新的机会。 林雨若愧疚,再次重复:“师兄,谢谢你救我。” 韦浮客气:“老师有命,不敢不从。” 林雨若眸子暗一下,又重新抬起笑,对他郑重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代我自己谢你,我爹不能代表我。师兄,请受我一拜。” 韦浮怔忡,惊讶地看到这个小女郎向后退开三步,跪下向他行五体投地之礼。 他本想阻拦,但是她态度坚定,又让他停了下来。 韦浮目光幽静,看着这个娇俏的女郎抬头对他笑,目若星辰,面若桃花。数月奔波无损她的玲珑心肠,反让她清泠泠,出落得更加瘦美。 秋雨如烟,衣袍贴身,冷风之下,让人禁不住打冷战。 韦浮将外袍脱下,礼貌地罩于林雨若身上。 如何与疑似仇人的人的女儿相处是门修养功课,他仍需精进。韦浮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 云延跃上另一座山峰,听到身后的动静,微微一笑。他不恋战,扬长而去,只因到了这里,他很快会和自己的使臣团汇合,恢复王子的身份,来和大魏结盟。 他和自己的弟兄们,在南蛮王莫遮的鞭策下,一个个如同雄狮般互相搏杀。但是云延母族势弱,他在南蛮国的内斗中没有占到上风。这次出使,是危险也是机遇。 云延从去年偷偷潜入大魏,溜入梁园,靠近徐清圆,甚至接近林斯年,都是为了给南蛮带回更多情报。只是这还远远不够……他还要做的更多。 比如,迎娶一位公主回去大魏。无论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若能成行,自己的父皇,南蛮王莫遮想和大魏交好,他一定会称赞此举。 听闻大魏重名节,他若求亲,不知大魏会选一位真公主给他,还是一位假公主?若是假公主,林宰相的这个女儿是否会当选,林宰相是否会不愿…… 这出好戏,云延拭目以待。 -- 秋雨夜中,晏倾和风若一道去小锦里,客栈中留下张文和徐清圆。 徐清圆因为脚扭伤,被勒令在屋中休息。但是晏倾忙碌奔波之时,她坐于灯烛下,披衣翻书,研究晏倾给她的那本书。 这本书到她手中时,很多纸页都像被啃掉了很多。不知道是老鼠啃的,还是人啃的。书中是人写的字,只是难以判断笔迹,因这些字缺胳膊少腿,每一个字都不完整,都让人难以辨认这是什么字。 徐清圆仔细研读,几乎可以想象那人是怀着怎样绝望的心,将这本书保存下来的—— 那人在很多年前,被大柳村的盗户们丢下枯井。那个时候必然有人看着那口井,让这人无法爬上去。这个人在井下难以活下去,只好去挖土,想挖出一个洞逃出去。 他终于意识到是逃不出去的,饿到了极致,他只能啃自己怀中这本书的书页。在一片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到,不敢多啃,怕留下的线索彻底无法被人看到。 于是每一张纸都是纸页不全的,很多靠近书页边缘的字本就缺少横竖撇捺而让人认不出,待书被啃过后,字迹更难辨认。 那个人不知在井下活了多久,最后依然死了…… 徐清圆难过地落泪,她在灯下细细复原这些字,将缺少的笔画重新填回去,艰难地辨认这些到底是什么字…… 她终于有了线索,终于有了猜测。 徐清圆看漏更,忍不住跳着跳到门外,将门推开。 外面雨很大,她不想惊动隔壁的张文来搀扶她,夜深雨绵之时,她艰难地抓过伞,一蹦一跳地扶着扶梯下楼,去客栈外等晏倾回来。 她告诉自己,她是有线索着急告诉他,她没有其他心思。 -- 晏倾和风若撑着伞回来,从马车上下来,低垂着脸。 他神色冷淡,风若则滔滔不绝:“郎君你太厉害了,你怎么那么会骗人啊,那个原永不会真的听你的话,去绑架刘禹刘郎君吧?不是我说,郎君你太会犯案了,你要真的杀人藏秘密,恐怕他们都抓不到你的尾巴……” 晏倾:“好了,你说的我头疼。” 风若立时紧张:“怎么会头疼?你是不是……” 他忽然住口,一道女声娇娇弱弱地在雨中响起来:“清雨哥哥!” 晏倾愣一下,他缓缓抬头,看到了坐在客栈外面廊庑下的女郎。 她站了起来,怀中捧着一本书,文秀无比地等着他。灯火昏昏摇摇,在她面上轻晃,她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她很关心他:“清雨哥哥,你是不是饮酒了?我让后厨备了解酒汤,一直炖着呢。我还备了姜汤,你淋了这么久的雨……” 风若问:“我也饮酒了啊!我也淋雨了啊!” 徐清圆一噎,看他一眼,微笑:“自然也为风郎君备了呀。” 风若追问:“我不是顺带的那个吧?” 徐清圆脸一红,说:“怎么会?” 她悄悄看一眼晏倾,正逢晏倾在看着她。 风若满意点头的时候,晏倾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很久以前,母后每夜持灯等父皇与他,非要他们回来,才肯入睡。 ……晏倾真的有些讨厌自己这些记忆了。
第60章 诗无寐12 秋夜雨霖霖, 晏倾和风若走到了廊庑下,风若收了伞。 客栈门口的悬挂灯笼在支木间摇晃,柔和的光和雨点交融, 徐清圆侧过肩,看到了晏倾湿了一大片的袖子。 徐清圆问:“清雨哥哥晚上的事顺利吗?” 晏倾目光顿一下:“蛮顺利的。” -- 下午的时候, 晏倾和原永在小锦里相见。刘禹又在小锦里忙活, 缠着那位映娘。 晏倾抬步进小锦里的时候,风若低声告诉他:“我查清郎君要我查的人的身份了。那位刘禹刘郎君,他是蜀州刺史家中独子。难怪之前的凶杀案,他并不怕入狱。谁敢杀蜀州刺史的儿子呢? “那个原永的身份, 则是假的。我往上查,查不到他的真实身份。他会不会有问题?” 晏倾低声:“刘郎君不改名不换姓, 在小锦里进进出出这么久, 他是蜀州刺史的独子才有这样的本事。而原永是商人, 做的生意一半都上不了台面, 不能见人。他多拿几个假身份唬人, 也可以理解。不能因他身份是假的而妄下结论。” 说话间,原永迎上晏倾,笑呵呵地再邀请晏倾喝酒。 双方畅饮间,原永答应帮晏倾引一个朋友一起做生意, 晏倾问为什么原永自己不帮他, 原永苦笑。 原永:“老弟, 不瞒你说,我得罪了州刺史。这生意啊,我不太敢做了, 得赶紧逃离蜀州才是要紧。最近有人在查我身份……我怀疑就是州刺史查到我头上了, 我得避避风头。” 晏倾望着杯盏中的酒液, 眼波微微晃一下。 他抬眸笑:“大哥和州刺史有仇?大哥不会是朝廷逃犯吧,那我可不敢……” 原永呸一声,满脸不高兴,压着声音忍住怒火:“老子行的端!是那个州刺史不厚道!他、他……算了,我直接告诉老弟吧。我之前跟着一些商人,和他做过一笔生意,后来那生意出了点儿事,我们也赔了点钱,把那事糊弄过去了。 “那个州刺史却一直想找我们算账。分明一开始,是他找我们做生意的!” 晏倾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他不紧不慢,向原永投去同情的一眼:“大哥有点倒霉啊。” 原永拍大腿:“谁说不是!本来可以赚更多钱。” 晏倾心想如果他猜测属实,那就是草菅人命的事,原永还嫌钱赚的不够多。 他面上不显,只说:“我是说,大哥要避风头是应该的,但是在走之前,本来可以多赚一笔钱,却硬生生错过,未免有些倒霉。” 原永没明白。 晏倾晃着自己的酒盏,眼中带三分漫不经心的笑,浑浊酒液照不清他幽暗的眼睛:“哥哥被州刺史骗了。官商勾结的事,商人掏钱买命不假,官员其实比你更怕他的乌纱帽掉了。他比你更怕那件事暴露,让他当不成官。他现在不过是吓唬你,用官威逼你离开蜀州,不要暴露他的事情。 “然而你反过来用这种事威胁他,他定会乖乖地把你少赚的银子给你补齐。” 风若在一旁喝酒,酒液一晃。 原永皱眉:“贤弟你想的天真了。我怎么走到州刺史面前?恐怕我才露个面,就被他射成刺猬了。” 晏倾道:“富贵险中求,大哥本就要逃几年,这时候畏畏缩缩做什么?哥哥生意比我做的大,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 他伸指,点了点小锦里楼上那个刘禹:“他的身份,大哥知道吗?” 原永迟疑。 晏倾凉凉瞥他一眼,面容冷下:“大哥到现在还瞒着我。难道他什么身份,我不知道的时候,会敢来?我不瞒大哥,我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之前找村子借宿,非但没找对人家,还差点搭上了我家妹子的性命。我给大哥出主意,得到的钱,大哥也要分我三成的。” 原永踟蹰半晌,一拍桌,做了决定:“好!我不瞒贤弟了,那个刘禹就是州刺史的独子。当初小锦里要开拍卖会,我本来是要逃出蜀州的,但是木言夫人的请帖上有刘禹的名字。 “大哥我来小锦里,也不是为了做什么生意。本来是想和那个刘禹攀上关系,让他在他爹面前给我美言几句。” 原永苦笑:“我还想买下那幅画送给刘郎君,谁知道刘禹那厮自己先抢了画。后来的事贤弟你也知道了。” 晏倾面色和缓,点头:“既然如此,大哥不妨绑架了刘禹,威胁刘刺史前来,拿钱赎他儿子的命。” 原永愕然。 晏倾低头,手指点着清酒,在桌上比划,教原永该如何做,原永不时发出“妙啊”的呼声。 风若专心低头喝自己的酒,心中赞叹连连:该说郎君不愧是大理寺少卿吗?如何犯罪,如何挟持人质,如何不被人发现,如何讹人还能不超乎对方的承受力……郎君实在太了解了。 -- 这顿夜宴宾主尽欢,晏倾和风若离开小锦里,面无表情地和那位热情跟他们打招呼的刘禹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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